山道口處,燈火通明,漆黑的夜空下,這裏恍如白晝,遠遠望去,份外的顯眼。金兵喊殺聲大起,火箭飛射,不斷朝著崖頂攻擊著。
崖頂的林立也不甘示弱,弓箭和弩箭並用,還擊著金兵,隻是令他奇怪的是,金兵喊殺起來頗為壯觀,卻並不攻上山來,不知是想要做什麽。
這時,林立身旁的一個副將看了許久,回頭對林立言道:“將軍,我覺得金兵這是在用疲軍之法,他們是想吵著不讓我們睡覺,然後,過上幾日,待我軍疲勞之時,再攻上山來,那時,他們便可以占盡了優勢……”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林立臭罵一頓:“放屁,有這樣疲軍的麽?你看看金人出動了多少人馬,少說也有幾萬之眾,他們總共才有多少人?加上他們是急行至此的,這般疲法,是疲自己的軍呢,還是疲我們的?金兵莫非傻了不成?”
被林立臭罵一通,副將這才撓了撓頭,恍然大悟,道:“多耶……將軍果然英明神武……有帝師之風範……非我等粗俗之人可……”
“啪!”林立一巴掌將他拍了出去,瞅了他兩眼,又將目光又集中在了下麵的金兵身上,雖然,現在看來,金兵似乎無意攻山,隻是佯攻,但是,林立依舊不敢大意,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萬一一時疏忽,被金兵乘機而上,他怎麽能有臉去見嶽大帥。
嶽少安此時已經與楊凡行了出來,站在山頂的一處視角比較廣闊的地方凝望著,山下,金兵成千上萬地湧動著,火把明晃晃地照耀著。
但是,嶽少安仔細觀察一會兒,便發現,他們火把不經意間似乎便會滅去不少,而滅去的方向都是靠近南邊的。
看著這怪異的一幕,嶽少安皺了皺眉,低頭沉思起來,突然,他猛地抬起了頭,朝遠處望了過去,遠處依舊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但是,嶽少安卻凝視著,似乎深怕錯過了什麽一般。
時間靜靜流淌而過,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在南邊的天際亮起了一絲光亮,恍如天空中驟然出現了一顆不太明亮的星星一般,如果不是在這般漆黑的夜空之中,而且,嶽少安一直注意著那個方向的話,絕對不會發現它。
嶽少安歎了一口氣,回頭對楊凡道:“我們回去吧!”
楊凡詫異。
“今日可以睡一個好覺了,完顏滿走了……”嶽少安的語氣總有著一絲的失落,其實,他又何嚐不想好好的與完顏滿打一場,不過,眼下的主戰權卻不在他的手中,而是在完顏滿的手中,既然對方不願意和他在這裏消耗時間,那麽他也沒有什麽辦法。
這幾日,他隻覺得有些心身疲憊,對楊凡又交代了一番,便返回了屋中,滅燈睡覺去了。
楊凡至始至終也沒想明白,嶽少安是從那裏判斷出來完顏滿已經離開的,山下的金兵攻勢似乎還是很緊,隻是,雷聲大雨點小,看著洶湧澎湃,實則暗流湧動,真正的意圖並不在次。
一直折騰到後半夜,金兵才退了下去,楊凡下令密切注意金兵的動向,別也沒有多想,不過,這一夜,他注定不能休息了,嶽少安不在,他卻是不敢睡覺的。
隔日清晨,嶽少安剛打著哈欠,伸了一個懶腰走了出來,便見楊凡急急地行了進來,道:“帝師,金兵退了大半,現在山下已經不到一般的兵力了。”
“哦?”嶽少安點了點頭:“看來,完顏滿真的急了。知道留守的將領是誰麽?”
“似乎是金國的二皇子,完顏成功!”楊凡的語氣有些不能肯定。
嶽少安點頭道:“好的,我知道了。”隨即,他看到了楊凡眼中布滿了血絲,便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楊兄,你去休息吧,一切有我。”
楊凡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待到楊凡離開,嶽少安扭頭問道:“月夜,山下的可是完顏成功?”
“是!”月夜閃身走了出來,語氣中很是肯定,沒有半分猶豫。
嶽少安很是滿意,在情報這方麵,還是卓岩派來的人比較可靠,他回過頭,又問道:“關於完顏成功,你知道多少?”
“完顏成功,性格自負,但是,辦事沉穩,戰法向來以穩中求勝為主……”月夜緩緩道來,語速不快不慢,說的很是仔細。
嶽少安聽著不住的點頭,待月夜說完,輕聲,道:“幸苦了,你去休息吧!”
“是!”
月夜退了下去。
嶽少安的眉頭卻又緊蹙了起來,完顏滿讓一個習慣以穩中求勝的人留在這裏,顯然是不想攻山了,如此一來,自己便被動了,先前做的那麽多的準備都白白浪費了。
他凝眉沉思了一會兒,不斷重複著月夜的第一句話:“性格自負,性格自負……”
在嶽少安看來,完顏成功這個人,隻有從這一點上突破了,他似乎抓到了一些什麽,但是,卻怎麽也想不透徹……
山下,完顏成功完全打算按照完顏滿臨行前交代下來的方式來辦,已經開始組織人手開始挖戰壕,修營寨,以防止宋軍的騎兵突襲。
這番舉動,很麵相是打算長久對持,才會如此做的,宋軍觀察到之後,急忙像嶽少安報告,嶽少安當即下令,命牛仁不時派小股的騎兵去騷擾對方的布防。
然而,牛仁每次下去,金兵都會必然反擊,隻是,每次追到山道口時,便住步不前,這讓嶽少安大感頭痛,卻又無計可施。
雙方你來我往,如此交戰不休,卻並沒有在出現前一日那邊大規模的慘烈情景。
嶽少安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誤下去了,坐在屋中苦思著對策,同時,他的心裏對高崇的安危,卻也是擔心不已……
此時的侍衛隊長奔行了一夜,路上休息了幾次,都是給高崇換藥喂飯,長途奔波下,高崇的身體更是虛弱了。
不過,他已經不再昏迷,幽幽地醒了過來,起先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在那裏,對之前發生的事也忘的一幹二淨,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當時可急壞了侍衛隊長。
他並不知道,人昏迷的太久,驟然醒來會有短暫的失意,因而,還以為高崇就此便完全的忘卻了一切,直到,高崇想了許久,終於想了起來,他這才放下了心來。
與高崇講了事情的經過之後,高崇先是一驚,隨即有些感動,看著滿臉風塵的侍衛隊長,他虛弱的聲音,道:“難為你了……”
“我沒事,關鍵是你,如此重傷,還要遠路顛簸,能扛得住麽?”侍衛隊長笑了笑回問道。
高崇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唐正,謝謝你!”
侍衛隊長正為高崇弄著馬鞍,因為前麵就是山路了,他們必須棄馬步行,這個特製的馬鞍既可以放在馬背上,也能拿下來背著,侍衛隊長緊了緊兩條牛皮做的背帶,聽到高崇喊他的名字,詫異的抬起了頭。
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喊了,平日裏,他最長接觸的人便是自己的下屬,他們隻喊他大人,即便是以前的高崇,也最多喊一句唐侍衛,此時高崇喊出自己的名字,讓他們感覺到,高崇似乎已經將他當成了可托性命的知交來對待了。
他感歎了一聲,笑了笑,將高崇背到了背上,向前走去,行出一段路程後,他輕聲問道:“高崇?”
“嗯!”高崇答應一聲,對於以前一直喊他高將軍的人,突然改口,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適來。
“既然你拿我當兄弟看待,那麽,我有些話,就直說了。”唐正說罷,等著高崇的反應。
高崇點了點頭,才反應過來,現在自己正在對方的背上,兩人背對著,他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無奈一笑,想轉過頭看一看他,卻沒有一絲力氣,隻好用虛弱的聲音,道:“大家都認識這麽久了,你應該了解我的為人,沒有什麽不可說的。”
唐正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怪帝師麽?”
“呃?什麽?”高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是說,你現在弄成這樣,完全是帝師派人隻帶一千兵力下山才導致的,當時你領命之時,便有些不情願,現在弄成這般結果,你恨帝師麽?”
唐正的話傳入高崇的耳中,讓他良久無言,隔了許久,高崇才慢慢地道:“嶽先生待我極好,今生便是我將這條命交給他也沒什麽,再說此次下山之前,嶽先生便暗示我,試探一番便返回,是我貪功心切想燒毀金人的輜重,這才被圍,與嶽先生有和幹係,若說是恨的話,我隻恨我自己,那麽多好兄弟,都是我害了他們啊……”
說著,高崇的聲音已經哽咽了起來,想起當日的慘烈景象,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