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這個詞一出口,柳伯南的劍猛然停了下來。劍尖距離那人的眼球隻有一絲的距離,眨眼間,睫毛都幾乎被斬斷幾根。
那人滿頭大汗,身體輕微地顫抖著,抱在柳伯南腳上的雙手緩緩地挪了下來,放在一旁,臉色陪著笑,但是,笑容卻是異常的難看,幾乎快哭出來一般。
“柳、柳大人,皇上命下官來請柳大人……”
其實,即便是他不說,柳伯南也明白他們是皇帝派來的人,本來這一次他回來便是打算去見皇帝的。現在之所以不去,隻是因為他在回來的途中所派出去的密探全部都失去了聯係,這讓他很是不安。
其他的還好,尤其是柳宗嚴這邊沒有一絲音信,因而,他現在是想先去相府一次,而後再入皇宮,一來,柳伯南對自己此次回杭州城會如何並不樂觀。二來,對於政事的把控他很清楚的知道相對柳宗嚴來說,自己差的很遠,也想聽聽他的意見。
柳伯南看著眼前之人,心中百味陳雜,不知該不該出手,正值他猶豫之際,忽然,腳下踏著的人卻是輕微的動了一下。
柳伯南眼角的餘光一掃,隻見他偷偷地打著什麽手勢,順著他的手勢望去,黑暗中,兩旁的街道裏又出現了許多的人,這一次出現的人卻是弓箭手,雖然他們行動很是隱蔽,可怎麽能夠逃的脫柳伯南的眼睛。
看著這人被自己製住還不死心,又望了望受傷的手下,柳伯南麵色一冷,手腕猛然一沉,同時,腳下突然發力。
一聲悶哼傳出,那人的胸骨破碎,軟劍也刺入了他的眼中,直入大腦,當場死在了這裏,沒有任何懸念……
若是嶽少安在此的話,一定會為柳伯南的這一劍當場喝彩,拍手叫好的,這一劍刺的太應該了。這樣才有當日京杭書院時柳伯南的風采。
可惜,柳伯南接下來所做的一切,卻又將嶽少安氣得當場吐血。他慢慢地收起了軟劍,抬起眼皮,看了周圍之人一眼,緩聲說道:“你們這裏誰負責?”
言下之意很是明顯,負責之人已經死了,現在誰可以說的上話?
先前圍攻的人已經停了下來,相互對望著,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不過,在皇帝還未對柳伯南發落之前,他們卻是不敢真的將柳伯南如何的。
再說,以柳伯南的本領,若是真的有心逃脫,他們還真沒有把握攔的下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向前走了幾步,抱拳行禮,道:“柳大人,方才多有得罪,還請您多多見諒,皇上有請,希望您不要讓小的們為難。”
柳伯南點了點頭:“此次我本來便是要去見皇上的,自然會去,隻是,我想在入宮之前先見家父一麵,還請各位稍容片刻……”
皇帝派人來攔截他,為的便是不讓他知曉相府所發生之事,怎會就此放過他呢,因而,那人麵露難色,道:“柳大人,皇上有命,讓您立刻入宮,還請您見過皇上後,再去見丞相為好。”
柳伯南臉色微變,靜靜地盯著眼前之人,雙目之中看不出是生氣還是平靜,時間過了良久,兩人對視著,最後,還是皇帝的人先沉不住氣了。
他緩慢地低下了頭,不敢再與柳伯南對視,不過,口中卻依舊沒有鬆口:“在下知道柳大人的本事,想來您要做什麽事,我們也是攔不住的,不過,皇上有旨,屬下們也隻能盡力而為了,便是死在柳大人的受傷,也不敢違抗聖旨。隻是希望您不要為難小的們……”
柳伯南看了他一眼,心中驚疑不定,一時之間,周圍都寂靜了下來,沒有一絲的聲響。忽然,漆黑的夜空之中,一道閃電劃破天際。
接著,轟隆之聲驟然傳來,幾乎就與悶雷響起的同時,大雨也隨之而下,突如其來的雨滴如同是天塌了一個大洞,九天的爆瀑之水傾其而下一般。
地麵之上,瞬間便是聚積起了雨水,淹沒了人們的腳麵。
雨中依舊僵持著,柳伯南抬起頭,雨滴打在臉上,隱隱作痛。過了一會兒,柳伯南長歎一聲,皇帝既然如此,應該是已經下了決心,今日想入相府看來是難上加難了。
便是到了相府門前,也不一定進的去,想來那裏也已經派人埋伏了。
“好吧,我們入宮。”柳伯南說罷,舉目朝著相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頗為遺憾,現在的他已經漸漸原諒了柳宗嚴,從心底之中開始承認了這個父親。
本來,柳伯南以為這一生中他都不會原諒柳宗嚴了,不過,隨著韓莫兒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他越來越能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了。
隻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再也不能聽到他喊一聲爹了。
其實,柳宗嚴對這唯一的一個兒子疼愛之甚,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丟,卻一直都不肯低頭,父子兩全部都是這種脾氣,才造就了現在的局麵。
“柳大人請吧——”
一個聲音透過雨幕傳了過來,打斷了柳伯南的思緒,他點了點頭,回過頭來,對身後的人,道:“你們不要跟著,我們去去便回。”
“南哥……”
柳伯南猛然抬起了手:“不必多言,我意已決。”
說罷,柳伯南邁開大步朝遠處而去,親隨們想要衝將上來,卻被皇帝的人阻攔在了那裏。
“南哥——”
呼喊聲中,幾人衝了上來,手中兵刃高舉,便要再次開打。
“住手——”柳伯南頭也沒回,冷哼一聲:“都給我滾回去。”
“南哥——”
“誰敢再動手,我便再也不認識他……”
丟下這句話,柳伯南向遠處行去,腳掌每一次踏擊在地麵之上,都濺起了朵朵水花,他的背影逐漸的模糊在了雨幕之中。
天空之中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杭州城。隨著雷鳴聲,柳伯南最後一次顯露出了他的身影,隨後,消失在了黑夜的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