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師城大軍壓境,徐成又突然病倒,就連平日間能代替徐成主持大局的宋程甫也被派了出去,整個東川郡群龍無首,戰事上更是節節敗退,一路退到了東川郡城下。
這個時候,東川郡守軍一致推薦徐成的大公子暫代大將軍的一切軍務,徐大少多年從軍,在軍中早已經建立了一定的威望,不過,他性情太過剛烈,有勇而謀少,此次的決定卻也有許多將領隱隱有些擔心。但是,事已至此,軍中也隻有他最為合適,也隻能暫且這樣了,那些擔心的將軍也隻能祈求徐成早日醒來。
徐府別院中,楚斷魂和徐瀧兒兩人在房中沉默著,就在事發的當日,楚斷魂已經將事情上報了回去,同時請罪書也一並送了上去。
這件事使得整個計劃都出現了變動,卓岩一時不敢擅作主張,便又將密函和請罪書原封不動地派人給嶽少安送了去。
嶽少安正在行軍途中,當月夜將請罪書送到了他的手中後,他便明白了一切。至於密函上的消息,在請罪書中已經詳加交代,倒是不用再看那密函了。
嶽少安本就是一個重情之人,自然明白楚斷魂現在的心情,故而,看罷之後,他並沒有像一般的上司發現屬下不聽指派而大發雷霆,反倒是輕輕放下了請罪書,在後麵寫了幾個字,便交予了月夜,讓他送了回來。而後,又給卓岩寫了一封信,讓卓岩一並送出。
事情如此堅決,讓許多人出乎了意料。楚斷魂更是驚訝萬分,屋中,他懷揣著請罪書,心中忐忑,不知該不該徐瀧兒看。現在距離事發當日已經過去了十餘天,為了不讓楚斷魂的身份暴露,徐瀧兒不得不每隔幾日,就幫著他給父親喂藥。但是,每次過後,她都悶悶不樂,很少與楚斷魂說話。
今日,兩人剛剛探望過徐成回來,徐瀧兒又給父親吃了楚斷魂的藥,使得父親繼續沉睡下去。故而,自從回來之後,她便對楚斷魂十分的冷淡。
楚斷魂看著徐瀧兒,深深地吸了口氣,走到他的身旁,道:“瀧兒,對不起……”說著,從懷中掏出了請罪書遞了過去。
徐瀧兒將一封格式整齊,筆法飄逸的請罪書看罷之後,臉色大變,因為這請罪書上楚斷魂將自己說的極為不堪,將一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要求將自己賜死。徐瀧兒抬起頭,望向楚斷魂,張口欲言,楚斷魂卻一抬手,示意他將那請罪書翻轉過來。
徐瀧兒心中雖然驚駭的厲害,卻是強忍下來,低頭又仔細看去,隻見那請罪書背麵幾個並不是十分好看的字跡寫著一段簡短的話:楚兄之難處,嶽某自知,此事不怪楚兄,計劃就此停止。但楚兄任許在徐府待上一月,倒是另有安排……
“這是?”
“帝師親筆!”楚斷魂點了點頭。
徐瀧兒雖然根據內容大致上猜了出來,可是得到楚斷魂的肯定後,還是不由得的大吃了一驚,她不知道楚斷魂在宋師城居然有如此地位,連嶽少安都稱的一聲“楚兄”。可是,生在將軍之家,她卻明白主與臣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嶽少安雖未稱帝,但儼然是一方之主,屬下之人如此抗命,意味著什麽,她不是不明白,但是嶽少安居然能如此輕描淡寫的處理此事,其心胸度量何等之大,著實令她驚歎。
徐瀧兒久久不發一言,屋中寂靜良久之後,她這才長籲了一口氣,道:“嶽少安,真豪傑也!難怪相公這等英雄也會為他甘效死命。”
“瀧兒,現在你明白為什麽我不可能背叛帝師了吧?”楚斷魂苦笑一聲,道:“其實,帝師越是這樣,我這心裏便越是難受的厲害。帝師讓我在此留下一月,我其實也能猜到其中用意。帝師是想讓你父親不理軍務一月,此次讓我來此,宋師城上下大費周章,甚至讓唐正兄弟的家人都跟著受了不少委屈。可我卻一事無成,有何麵目回去見帝師啊……”
“可是爹爹……”徐瀧兒本是一聰明的女子,結合上楚斷魂請罪書上的內容,和嶽少安的回複,她縱使不能立刻想明白嶽少安讓楚斷魂在此逗留一月的原因,便是過後,也能想清楚的,楚斷魂之言道出,反而讓她覺得心中異常溫暖。隻是一想到父親,她又覺得心中愧疚萬分,不知該不該答應楚斷魂,繼續幫著他給父親喂藥。
楚斷魂行到徐瀧兒的身旁,伸手將她摟入了懷中,柔聲說道:“瀧兒,我知道你心裏的難處,身為人女,如此做,換了是誰,都難心安。因而,再為難你了。今日我便回去,在帝師麵前一死謝罪就是了……”
徐瀧兒握緊了他的手,咬著嘴唇,臉色陰晴不定,想了良久,才抬起一雙淚眼,道:“你切不可再有此等想法,軍中之事,自有大哥去處理,便讓爹爹再睡幾日,料也無妨。事後,我自向爹爹請罪便是……”
“瀧兒……”
“相公,不要再說了。瀧兒知道你心中也很痛苦,不過,兩兵交戰,各為其主,你也是不得已,瀧兒既然已經嫁入楚家,便是你楚家的人了……縱使不孝,我、我也會幫你的……”
“瀧兒……”楚斷魂緊緊地抱住了嬌妻,彷如要將她溶入自己的身體一般。此刻,他的心裏除了感動,更多的卻是愧疚,先前那一番話中,多多少少,他也有逼迫徐瀧兒的用意,麵對如此嬌妻,怎地能讓他心安……
兩人都以為嶽少安這麽做,隻是想在征服東川郡時少一勁敵,卻不知道,嶽少安所求,斷不是如此簡單,他要的不單單是順利拿下東川郡,更想讓徐成這位大理當時名將為自己所用,隻是這其中多處暗中安排隻有嶽少安一人知曉,便是卓岩也所知不全,故而,能才出他用意的人,在此時此刻,也隻有高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