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中,生老病死,都是常態,人,不能總是沉浸其中。
又過了幾年,阿秀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了,然而阿秀與阿哥卻高興的很,林子已經討得媳婦了,便是阿沁家的閨女,並且媳婦兒也有了身孕,就如同當初阿秀與阿哥一樣,每日,林子都緊張萬分的候在媳婦的身旁,望著媳婦兒甜蜜的笑容,阿秀仿佛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阿秀與阿哥看在眼裏,滿是疼愛的望著自己的兒子與兒媳婦,出山換物的事情,自然而然,還得是阿哥與阿秀出去。
兩人收拾了下東西,如同第一次離開這兒,出山一樣,背上小背簍,順著山路前行。
那條蜿蜒曲折的山路,阿秀與阿哥已經走了許多年了,風雨同行,路邊的花草樹木,枯了又長,長了又枯,仿佛沒有停止。
而他們的腳步,去了又返,返了又去。
阿秀的背已經不再那麽挺直了,不過阿哥的身子骨依舊還很硬朗。每每隨著阿哥一同前行,阿秀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她不會去擔心任何事情,因為,沒有必要。
翻過幾座山的外頭,是一座不大的小鎮,鎮子裏的人們都很淳樸,而在這座鎮子裏,能看到許許多多的苗家人,這座鎮子,是四周苗家人換取日需用品的主要來源之地。
阿哥牽著阿秀的手,朝著鎮子進發,靠近了鎮子,路上還能見到許多熟悉的麵孔,這都是四周大山深處的苗家人。
入了鎮子,兩人輕車熟路的進了一家梨花大門內,這是鎮上李家的店鋪,李家是鎮子裏的富貴人家,平常需要的東西很多,阿哥身上的一些苗家產品,能夠很容易的在這兒換的不菲的銀兩,李家不同於其他商販,因為經營店鋪的那名中年人是李家聘請過來的人,所以他並不會像其他商販那般精打細算,他隻需要交差便可,因此苗家的大部分人都喜歡來這兒換取東西。
得了銀兩,便能在鎮子上好好轉悠,購置一些需要的東西。
阿秀已經不再年輕了,盡管現在的她依舊有幾分豐韻,可她已不是豆蔻年華般的少女,可,在阿哥的心裏,她依舊是最為動人的女孩。
兩人並沒有急著去購置之前算好的用品,阿哥拉著阿秀的手,直接帶著她來到了一間首飾店內,挑選了幾件首飾。
苗家女出嫁時,身上總是會戴著許多銀飾,然而阿秀的家境遭變,許多東西都已經丟失了,所以即使在嫁給阿哥的那一天,阿秀也沒有戴多少銀飾,而這一回,阿哥仿佛發了瘋一般,足足購置了十多件銀飾,阿秀呆呆的看著阿哥從腰間掏出一堆碎錢,淚眼閃爍,她記得,這些可算是阿哥的私房錢吧。
那一晚,阿秀哭了,藏在阿哥的懷中哭著,雖然阿哥不似其他苗家男子一樣會唱著動聽的山歌,但他對阿秀的愛,卻從不曾離開過。
年後,媳婦生了個女孩,而阿秀,也做了奶奶,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開心。
白雪落下,阿秀與阿哥還是坐在屋子的外頭,那場白雪,徹地的染白了兩人的頭發。
一晃眼,已是數十年過去了,阿秀感覺,自己的身體也越發的僵硬,越發的虛弱,看著阿哥的模樣也蒼老起來,她便感到一陣的苦澀。
這一輩子,她還沒活夠,她還希望,下輩子能繼續與阿哥一同生活,繼續獨自占有著阿哥的懷抱,如果能夠這樣永遠,那該多好?
阿哥與阿秀漫步在白雪皚皚之下,孫女如同歡快的精靈,圍繞著兩老跳動著,就好像幾十年前的阿秀,她的麵龐精致,皮膚白皙,穿著一襲瘦小合體的苗服,鈴鐺掛在腰間,她每一跳,銀飾鈴鐺便發出鈴鐺響聲,緊接著,孫女便會唱出一聲聲稚嫩卻悅耳的山歌。
很快,大山間,便會有些小夥子,回應著孫女的歌聲。
阿秀很知足了,她貪心,又不貪心,拉著阿哥的手,就這麽看著。
這一場雪不算寒冷,卻很大,待兩人白了頭的返回家中時,媳婦兒卻哭哭啼啼的收拾東西,朝寨子的西邊趕去。
阿秀與阿哥感覺到了一絲傷感的味道,仿佛這快要停下的雪般,雪停了,那麽,這一年也就過去了,這一年的春夏秋冬,複蘇凋謝,也就過去了,一個輪回,也將終結。
阿沁也離開了,她的身子一直就不好,這一個寒冬,她沒能熬過去,媳婦與林子帶著孫女急衝衝的準備出發,阿秀與阿哥也跟了過去。
阿沁家的人較多,來了阿哥一家人,也顯不出太多的熱鬧,寨子裏的人很重情義,而對於阿哥,寨子裏的人更多的是尊重。
長輩們都已離去,阿秀與阿哥,便也成為寨子裏的長輩,阿哥因為當初盜匪的事情,自然而然,整個寨子便也以阿哥為首,阿哥雖然年紀大了,但本事依舊不小,就算是外麵人欺負了寨子裏的人,阿哥也能很好的擺平。
他與阿秀的到來,自然而然,阿沁一家人便將他們安置在上方。
望著阿沁的棺木,阿秀心中滿是複雜,過不了多久,她的棺木便要放在山間的懸崖之上,死後能夠眺望著整個連綿起伏的大山,是每一個苗家人的心願。
“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嗎?”阿秀喃喃語道,她的嗓音,不再那般嘹亮悅耳,反而顯得有些沙啞昏沉,遲暮之人,許多東西都已老去。
許多人都圍著棺木,唱著悲傷的歌曲。
就連阿哥,也不由的心中疼痛起來,他還依稀的記著,當初阿沁以阿秀的名義來與自己說話的情景,當初一群青春靚麗的女孩兒,在山澗高歌的模樣。
如此,物是人非,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轉眼之間,人已離去。
那一晚,阿秀忍不住再度唱起了隻屬於她的山歌,獨自一人,唱給阿哥聽,雖然她的聲音不再那麽好聽,可卻不重要了。
阿哥聽的很入神,阿秀唱的也很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