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阿達力便悄悄地躲在蘇泠身邊,在王老伯家住了下來。
蘇泠依舊每日像凡人一樣生活,雖然心中記掛著燕尾星的事情,但她更知道,既然水妙依修為如此高深,自己眼下便不能衝動行事,況且走到這一步,她已經如凡人一樣生活了一年餘,這一年餘的生活竟比以前與柳氏一起的生活還要艱辛,可是她都甘之如飴,並能從這些苦難生活中找到一絲絲甜意。
蘇泠有想過既然王老伯隻有一年的壽命,不如讓阿達力暫且留下來陪著茵茵,到時候事情了解,她再回來接兩人,一起回紅鸞星。
可是阿達力自責太深,說是他帶領族人離開紅鸞星,才遇上這些事情,如今族人尚被水妙依控製著,他不能獨自安樂。他要跟隨蘇泠一道前往燕尾星,救出族人。
蘇泠見阿達力的確成長了不少,心中有了責任感,也沒有了當初了天真,於是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日複一日的生活,蘇泠除了夜間和阿達力說說話,白日裏都是和茵茵一道忙碌,操持著家務,而隻有下廚的時候,她的心情才最靜,才能好好想想自己的處境和即將要麵對的一些事情。
轉眼間,又三月過去,水妙依果真沒有為了阿達力置自己修為不顧,結界也未曾出現,可蘇泠同時也知道,水妙依對那神木,還有這結界一定十分看重,而且十分急迫,否則不會在自己修為停滯的時候依舊令阿達力祭煉神木,維持結界。既然看重,既然急迫,那麽這結界一定還會再出現!
可是王老伯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咳嗽漸重,茵茵終日乖巧地伺候在側,蘇泠也找來了大夫詳細詢問。
大夫言王老伯病重惡化,最多還有兩月的壽命。
不曾想這話被茵茵聽了去,蘇泠遠遠地就聽到了抽泣聲。
她把大夫送出了門外,給了診金,才緩緩回身往裏走,心中同樣也不好受,好似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可是她麵上卻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茵茵躲在偏僻的角落悄悄哭泣,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知道是誰走了過來。
她輕輕抽噎道:“我沒事,泠姐姐,你先回去吧。”
蘇泠沒有停步,緩緩走到茵茵身邊,拍著她隻及自己腰側的肩膀,輕哄道:“茵茵,在這裏你可以放聲哭一次,可是這兩月,要讓爺爺看到你的笑臉,他才能安心地離去。”
茵茵一轉身抱著蘇泠的腰側壓抑著哭起來,眼淚很快浸濕了她的衣衫。蘇泠輕拍著茵茵的後背,並不吭聲。
茵茵哭了一陣,嗓子有些啞了,也有些疲累了,才睜著一雙猶帶淚水的眼睛看著蘇泠道:“泠姐姐,你有母親父親嗎?”
蘇泠微微一怔,然後緩緩蹲下來,手臂依舊搭在茵茵的肩上,輕聲道:“茵茵,每個人都有父親母親,但是生死有命,他們不是不想陪著你,而是他們不能。以後讓姐姐來照顧茵茵好不好?姐姐有母親,有親人,他們以後也是茵茵的親人。”
茵茵淚水一點點地滑落下來,哽咽著道:“爺爺說過,茵茵的爹還在的。”
蘇泠不知道怎麽與茵茵說,隻好把她拉入自己懷裏,輕輕抱著。
沒過一會兒,茵茵興許是真累了,不多時就睡了過去。
蘇泠把她從地上抱起來,聽著她輕微的鼾聲,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茵茵睡下後,阿達力才從她袖子裏鑽出來,仰頭看著蘇泠道:“你是修士,為什麽要像個凡人一樣生活,我看到那些界外修士整日都在納氣修行,你不修行修為能提升嗎?”
蘇泠微微一笑,“我的修為停滯了兩年有餘了,修士與你們不同,到了一定的階段是需要感悟,隻有明澈大悟才能進階。”她頓了頓,把阿達力放在桌子上,低頭看著他笑道:“我遇上他們也是有緣,最初的確是為了查探靈氣,想著在此感悟,可不知不覺的,王家的祖孫倆讓我生出了一絲感情牽絆,或許分神這一道坎我邁步過去,但是眼下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隨心而為,哪怕最後我無法救出洛風,我也會盡力一試!”
阿達力沒有再說什麽,隻歎了一聲,便跳下桌子,跑到屬於他的角落休息去了。
蘇泠見他們都睡了,也如凡人一般清洗了下才上床歇息。
氣候轉眼就冷了起來,入秋後,冷風陣陣,王老伯咳嗽更重了。
蘇泠這日才出去趕集售賣東西回來,還沒進屋就聽到茵茵的哭泣聲和老人的劇烈咳嗽聲。
蘇泠連忙丟了筐子,抬步往裏走。
推開門,便看到王老伯口吐鮮血,趴在床頭劇烈喘息。
“爺爺,你別嚇茵茵啊……”茵茵一麵哭一說說,站在一旁不知道要怎麽辦。
見到蘇泠進來,她立馬跑到蘇泠麵前,一張小臉上滿是淚水,“姐姐,你快救救爺爺,救救爺爺……”
蘇泠拉開茵茵,牽著她的手一步步上前。
王老伯渾濁的眼睛裏光芒有些潰散,當他終於看清了床邊站著的人,才強撐著手臂抬起身子。
蘇泠連忙扶住,“老伯……”
王老伯因她搭了一把手,輕鬆了不少,仰過頭來靠在床頭,呼了口氣,目光又重新落到蘇泠身上,他嘴角的血卻有些觸目驚心。
“泠兒……”王老伯蠕動了嘴唇,輕輕地吐出兩個字,手卻伸向她所在的位置。
蘇泠伸手握住,在床邊坐下,輕聲道:“老伯,我在這裏。”
王老伯輕輕地點了點頭,“泠兒,這孩子是個苦命的,原本隻剩下我一個親人,現在我也要走了……”
蘇泠不知道該說什麽,是以閉嘴不言。
“泠兒,我知道你是個好心的,我如今也沒有人可以求,隻希望泠兒你能好好幫我照看著茵茵,老頭子就算走,也走得放心了……”
看得出來王老伯的狀態十分不好,這幾句話說完,似乎抽掉了他所有的精氣神,人一下子萎頓下來,就連呼吸也變得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