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鎮南莊,竹林深處。
清一色的白牆黑瓦,掩映在疏疏落落的竹影裏。
“疊翠山莊,嗯!好一處幽靜的所在。”葉九望著門樓的匾額,不禁感歎道。
小茉笑道:“隻怕不見得很幽靜哩,公子瞧東邊海濱上。”
葉九和五方鬼順著小茉的指向瞧去,竹林的盡頭便是煙水茫茫的東海,好些漁船、海船停靠在岸邊,海邊還搭著一排蘆棚,做買做賣的,儼然是一處熱鬧的集市。
張四悠然道:“我當初看中這疊翠山莊,為的就是此處不僅清幽,而且離著熱鬧處也不遠,天台本來就是東海之濱的良港渡口,有什麽海鮮海魚,還有從齊魯、嶺南等地來的海船運來的時新貨物,甚至連同海外諸島、番邦異域來的海船都有,另外不少修道之士欲修天道,出海外仙山,也從天台的渡海口出海。”
汪仁嗬嗬笑道:“好啊,既然有遠來的海船,就一定有珍稀的貨物了,說不定瑪瑙珍珠不在少數,到時候我等不愁弄到手送給小茉姐。”
小茉拍手笑道:“對對,隻怕公子不答應哩。”
曹十忙道:“我等隻搬運搶掠海賊或豪門巨富的船隻,嗯嗯,還有番邦朝貢,貪官汙吏四處搜刮百姓掠奪的珍稀之物。若是小本經營、冒死出海的辛苦客商,我們也不忍心搶掠。”
葉九沉吟道:“救危扶困、劫富濟貧,方是好男兒的本色,你們搶掠了富豪權貴,莫要忘記了散窮苦百姓些財帛,說實話,我們能花的了多少?”
小茉和五方鬼都點點頭,應道:“謹遵公子之命。”
主仆七人進了疊翠山莊,早有看家守院的門人接出,見過矮麻子張四,當初就瞧他其貌不揚,但穿的闊氣,倒也沒敢怠慢,如今見這矮麻子領了一夥人來,笑臉相迎,拱手施禮道:“呦!幾位爺台和這位姑娘是來看宅院的麽?裏麵請!”
張四用手一指,淡淡的道:“這是我家公子,你衝著誰說話呢?”
那門子忙衝著葉九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苦笑道:“慚愧慚愧,公子爺,請!嘿嘿,我們疊翠山莊新落成不久,老爺調往別處上任去了,別業就一直閑置,公子若能出的起價錢,我們拱手相讓,地契憑證俱在留守的張管家處,小子去喚他來,幾位請四處隨意觀瞧,嗬嗬,招待簡慢,還請恕罪。”
說罷門子樂顛顛的一溜煙自去了。
汪仁嘖嘖歎道:“真是個機靈鬼,隻怕是他這裏許久都沒來主顧了。”
葉九回頭對小茉笑道:“看來誠如小茉所說,人靠衣裳馬靠鞍,既然有錢,我也得換身闊氣些的衣裳了,要不又被豎子所笑。”
小茉莞爾一笑道:“可不是麽!這小子敢無視我家公子,幸虧他見機的快,不然我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哼哼,有了這麽多銀子,我也裁幾件華貴的衣裙,保證不比美姬她們差。”
葉九微微一笑,五方鬼轟然應道:“是極是極,那幾個狐媚子隻不過仗著穿著華麗而已,真要與小茉姐一比,天仙也比下去了,我等身為仆從,也學二哥張四,穿的闊氣些,不能失了體麵,也才好入主這疊翠山莊。”
葉九點點頭,笑道:“嗯,我素來對穿戴都不大在意,不過你們如今是天台鎮首屈一指的富戶了,當然要有富貴人家的派頭,不如當地官府、百姓都會起疑的。”
主仆隻是略略的轉了轉,既然已經認定了這裏,又十分滿意,銀錢更是不差,當下張管家趕來,笑靈猴張四道:“哎,老張頭,你我也算是同宗的本家了,如今我家公子相中了你們這處別業,開個價吧,我們好即刻入住。”
張管家大喜,生怕嚇走了來客,伸出拇指和食指來,賠笑道:“我家老爺吩咐過,不能低於這個數,八千兩銀子。”
張四拍了拍他的肩頭,回頭道:“公子,我們即刻買下,直接入住了吧。”
葉九點點頭笑道:“八千兩就八千兩,汪仁,兌給他。”
汪仁和朱光背過身去擋著,從如意袋中倒出好些金磚銀錠,胡亂湊足了數,也不計較多少,推給了張管家,朱光悠然道:“你們自己拿,金銀隨意選,兌夠了八千兩銀子的數兒,剩下的還回來,留下地契,就可以卷鋪蓋走人了。”
張管家和那門子沒料到來人十分爽快,財大氣粗,連連點頭應道:“是是!”
張四喜笑顏開,又領著公子等人進各處宅院轉了個遍,隻留下老四汪仁和他們算清賬目,接管山莊。
葉九見疊翠山莊有後花園,好些亭台樓閣水榭,笑道:“哎,早上還是赤城山修道的弟子,如今快到傍晚了,卻成了豪門富戶的公子爺,滄海桑田,桑田滄海,也不過如此。”
不多時,汪仁也回了後花園,持著地契,笑道:“公子,辦妥了,我又給了那張管家和門子點謝銀,命兩人即刻卷鋪蓋走人,如今這疊翠山莊就歸公子門下了。哦,還有,我隻說是金陵來的葉舉人,買了這處產業,嗬嗬。”
葉九失笑道:“舉人?哎哎,我半個秀才都沒撈著,什麽時候又成了舉人老爺了?如此一來,當地的百姓還真以為我是什麽舉人哩。”
小茉悠然道:“我看呀,汪仁倒不如說是當今的狀元郎收了此處別業,更體麵些。”
眾人又是一笑,曹十忽道:“公子,我拘出後花園的小妖來做家丁仆從怎麽樣?偌大一個莊園,沒有人伺候可不像樣。”
小茉笑道:“哦!你們五個才當了半日仆從就當膩了,又想做老爺了?”
曹十嗬嗬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既然跟了公子和小茉姐,我等當管家,也尋幾個仆從伺候,也是件愜意之事。”
說話間曹十往園中一跳,念動五雷咒,四圍喝道:“園中小妖聽著,此間易主,都出來點卯,不得有誤,否則本尊放五雷轟頂了!”
後花園小妖紛紛現出身形,甚至還從地底鑽出個綠袍老頭來,領著小妖們上前拜見。
葉九奇道:“咦?老人家,你身上沒有妖氣,不像是妖吧?”
那綠袍老兒趕忙躬身施禮,忙道:“老夫是此間土地,聞得上仙用五雷法召喚,趕忙出來迎接,原來此間換了主人,還是道行高深的各位仙長,幸會幸會。”
張四上前左看右看,滿意的點點頭道:“公子,我看這個土地老兒當老管家最合適,哈哈。”
葉九笑道:“嗯!土地,我命你做這疊翠山莊的老總管,你可願意?”
土地嗬嗬笑道:“承蒙公子委托,小老兒求之不得,此間的小妖們都聽小老兒號令,若是上仙們少仆從丫鬟,都可以任意挑選。”
小茉上前一瞧,挑了十幾個花妖、柳精,吩咐道:“沒想到這後花園花妖倒不少,喂,都聽好了,本小姐雖然也是花妖,但和你們不同哦,今後我要是住到此處,你們得殷勤服侍著,懂麽?”
小花妖們紛紛應道:“是!夫人,我們姐妹平日裏都不敢出來,承蒙遇上上仙和夫人這樣的修道之人,如今也敢光天化日之下出來見人了,嘻嘻。”
小茉秀眉微蹙,歎道:“哪裏是什麽夫人,我是公子的貼身丫鬟,叫我小茉姐好了。”
小花妖們趕忙改口,上前萬福見禮。
小茉環顧一周,又道:“隻可惜男丁太少,連個一起上天台鎮買家具物什的都沒有。”
綠袍土地解釋道:“疊翠山莊的後花園宅地屬陰,大多都是女妖,有幾個小子,也是前院來的,隻能做小廝跑腿用,壯丁委實沒有。”
五方鬼巨木李九哈哈笑道:“這個不難,想要幾個有氣力仆從麽,還得我李九的巨木咒。”
曹十點點頭道:“嗯,李兄弟這回用木傀儡須認真些,要帶出去辦事使喚的,見了血光方好。”
李九應了,當下李九折斷十數根枯枝,往地上一查,默運巨木咒,咬破舌尖一噴,喝道:“長!”
霎時間枯木枝都長成人形,或胖或瘦,高矮不一,都依著枯枝的粗細長的身材,倒是清一色的麻黃布衣倒也齊整。
眾人齊聲喝彩,巨木李九又在木頭變作的人身上,每人封印了一道巨木靈符,張四也幫忙打入開光靈符,往巽地上吸了一口氣,默念法決,對著木人們一吹,木人這才活靈活現了,齊齊上前參拜葉九、小茉和五方鬼。
張四笑道:“嘿嘿,壯丁也有了,費了我跟李兄弟不少力氣,總算是能帶的出去了,哈哈,如今我們五方鬼也有仆從了。”
曹十頷首笑道:“公子,我們這就分派人,命人去海濱的小集市上備一桌上好的酒席來,要時新的海鮮,晚上我們開懷痛飲,再派幾個隨我們鎮上采買應用之物。”
葉九點點頭道:“好,現在疊翠山莊是你們哥兒五個的落腳地,你們需要什麽大件物什就分錢給他們采買,如今有了老總管,有了眾多丫鬟,還有了壯丁,嘿嘿,山莊裏就像模像樣了。”
五方鬼喜不自勝,汪仁分派了銀兩,命幾個木丁仆從外出海濱小集市準備酒宴,花妖丫鬟們負責打掃房舍,剩下的仆從請示了公子,答應領著他們天台鎮采買家具物什等物。
小茉也點了兩名伶俐的花妖和柳精相隨,看看天色,忙道:“公子,我們趕緊去繡莊要緊,這天色要是晚了,就看不出好顏色了。”
葉九笑道:“好,我們走。”
眾人出了疊翠山莊,土地老總管領著餘下的丫鬟親自送出門外,好不氣派。
汪仁又指點一名木丁仆從,去海邊河邊買條上好的船隻,待會兒劃到繡莊接應。
張四笑道:“老四還想的不夠周到和全麵,好歹也命人買些馬匹馬車之類的,今後我等出門也騎著高頭大馬,坐上氣派的轎子,哈哈,有趣有趣。”
小茉忙道:“休要太得意,看看天色都不早了,你們想擺闊明日再弄也不遲,今日得先陪著我繡莊裁剪衣裳要緊。”
張四、汪仁忙應道:“是是,小茉姐的事最要緊,嘿嘿。”
船隻還未采買到,五方鬼隻得先雇了兩條烏篷船,往天台鎮鎮裏去了。
小茉吩咐船家快開船,一路也不停留,直達繡莊,好在日已西斜,還不到黃昏,小茉挽著公子,領著花妖柳精兩個丫鬟,進了繡莊,回頭又招呼五方鬼來,小茉笑道:“你們也來,都換上員外巾一樣的錦綢裹緞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