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芳心被燕丹才學打動,李牧欣慰之餘,也有一些顧慮。燕太子外貌雄壯,內有才學,聽尉僚之意,還有直接明定為太子妃的意思,對於女兒來說,也算是一個很好的歸宿。但畢竟自己是趙國鎮守方麵的大將,和外國太子聯姻,不是自己想定就可以的。一著不慎,被朝堂上的小人抓住了把柄,自身榮辱事小,萬一因此被人掀風起浪,導致代北三郡人事變動,誤了國家大計,那可就有失大臣的本分了。
看來這事還需好好籌劃,利用這次謀和之機一舉成功才行。
司馬尚是自己的心腹副將,又多有謀略,謀和之事還需讓他參與一二,也好給自己幫把手。反正他已經從雁門回到代郡,諸事方便的很。
李牧給一個門客細細交代了一番,又寫了一個書簡,讓他去找司馬尚明日過府議事,同時,又派一個侍衛,到軍中通知自己的兩個兒子回府。
司馬尚聽了李牧賓客的傳話,略略沉吟,道:“請先生回稟將軍,我和犬子明日準時到府拜謁!”
次日,司馬尚早早收拾已畢,領著長子司馬洪直接奔李牧的將軍府,不過巳時,已經到了府門。
司馬尚來時,鮮衣怒馬,仆從赫赫,按照司馬洪的建議,怎麽也不能讓燕國太子小瞧了趙國上將的風範。
怎麽也要讓燕丹瞧瞧趙國權貴威儀,讓這個逃難太子自慚形穢一下,才好借機贈送,拉攏一下姬丹。這是司馬洪的一點小心思
隻可惜,姬丹身兼兩世記憶,身邊的範增、張耳、尉僚、酈生等人那個不是曆史上名聲赫赫的人物,在秦國一年,連號稱千古一帝的秦王嬴政都敢設計坑害,司馬尚一員趙國戰將而已,哪裏還有什麽可驚歎的!
帶著淡淡笑容,姬丹一絲不苟的施禮寒暄,進退從容。
分了賓主坐下,看姬丹儀態自然,毫無局促之意,司馬尚倒無所謂,司馬洪卻很是有點納悶,你一個燕國太子,借穿著李家將軍的衣服,束著李家將軍的玉帶,連玉佩都是借用李家將軍的,你咋就不慚愧呢?
琢磨了半天還一拳打在空處,差點閃了腰,說不鬱悶那是假的。
不過,司馬洪畢竟有些見識,也不是無聊無知隻會走馬鬥犬的浮浪將軍。這點小小的失算還不至於讓他失態,還是聽父親他們談正事要緊。
不過談正事也要先從廢話開始,拉拉感情才好開場。
司馬尚麵麵春風,笑道:“久聞太子形容雄壯,今日一見,更勝傳言,果然一代人中龍鳳。”
姬丹在幾後,拱手為禮,回道:“不敢當將軍誇獎!將軍久居代北,威震大漠諸胡,丹聞名久矣!今日相見,幸何如之!”
司馬尚口氣一轉,道:“尚聞太子自秦而來,頗多勞苦,未知實情如何?”
姬丹笑道:“沿途風雪漫天,冰封雪凍,實在是人馬難行,勾注山險雄塞,更是崎嶇,雖然艱難,卻毫發無損,安然到此。倒是有勞將軍掛牽了!”
說著,舉手謝過司馬尚。
司馬尚還禮,又道:“太子勞苦,尚感同身受。隻是太子微服而來,恐行途不便,特贈車五乘,金二百,以壯太子行色。望太子勿以簡陋為拒。”
司馬尚這話,說的很實誠,也很客氣:怕你缺東西用,送你五輛車,二百金,千萬別嫌少呀。
無論如何,這都是好意,除非故意找別扭,否則隻能收下。姬丹正色謝過:“將軍盛情,丹銘感五內,日後定當有報於將軍。”
司馬尚笑著,上下打量姬丹,心裏很是有點讚賞:不錯,燕太子丹不愧是一國儲君,但是這份不喜不怒不驚不燥的氣度,也算是難得,不知才具如何。
司馬尚道:“太子出質一年,身邊多有賢才誌士,天下大勢想必了如指掌。如今強秦,暴淩四鄰,不知太子以為如何?”
聽到這幾句,姬丹精神一振,雖然相互的客套,姬丹倒也應付的來,但畢竟李牧請司馬尚專程而來,他早已知道,送東西是虛,幫助李牧了解此事,也好做個決斷才是真的。
既然談到正題,姬丹自然胸有成竹。
“將軍見問,丹豈敢不坦誠相告?”
“諸侯紛爭數百年,唯今之世所餘者,不過燕、趙、秦、楚、韓、魏、齊。秦國自孝公起,商君佐政圖強,迄今百餘年。兵馬強盛,國富民豐,侵淩諸侯,天下之大,秦已有其半。關中、巴蜀,漢中,太原、上黨、黔中、宛洛等形勝之地已盡為秦所據。六國局勢之危無過於今日者。”
“如今六國,韓國泯滅在即,魏僅大梁彈丸之地,楚遠避江淮。齊國文弱自守,趙國百戰力疲,我大燕國小勢弱。如此,秦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姬丹一番話,道盡秦國強勢,將局勢的最壞的結果的說了出來。
在六國中,和秦打的最慘的,就是趙國,這些年可以說是不死不休。司馬尚雖然知道如今秦、趙之間,秦已超過許多,否則趙也不會連連敗北,失去上黨、太原等要地。被秦屢屢腹背夾攻,但姬丹說秦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司馬尚卻是死也不願意承認的。
燕趙之間,這二十年,交手不在少數,別看趙軍和秦國打,勝少敗多,損兵折將,但對付燕國,還是收拾的燕國沒脾氣,燕國一直卑恭的和秦交好,除了秦的有意拉攏之外,也和擋不住趙國的攻勢有關。
在趙人眼裏,燕人本來就是窩囊、軟弱的代名詞。
所以,姬丹的話雖然差不多是事實,卻是讓司馬尚認為,這個燕太子怕也被秦嚇破了膽。
不由語含譏諷道:“太子果然高見!既然如此,太子潛歸豈不是為燕惹禍乎?”
姬丹如何聽不出這裏麵譏諷的意思,淡然反問道:“趙又如何?”
司馬尚昂然道:“我大趙立國二百餘年,下有百戰精兵,上有謀略大帥,秦兵若來,唯戰而已,豈肯束手奉之!”
“代北苦寒之地,趙以邯鄲一隅抗天下之半,可勝乎?”姬丹仍是不慌不忙。
司馬尚更是激奮,道:“秦趙之戰,趙國子弟死於秦軍者,不下百萬之數,司馬尚既為上將,縱力有不敵,亦當披堅執銳,為國效死於陣前,豈能束手待斃,輕棄江山基業!”
司馬尚說到激動處,已經霍然站起,語音鏗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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