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星如雨,香滿地。
李想麵對如此良辰美景,本想抄襲兩句霸氣十足的太祖詞應景,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心情,滿腦子是那個吉祥的數字:十八!
李想的長筒軍靴還沾著稚菊花瓣,剛走出劉園,心情還是非常的低落。寂靜的長街偶爾會有整齊的步伐響起,巡邏的軍隊一列列的走過。非常時期,李想雖然沒有宵禁,漢口入夜之後,街上行人依舊了無。李想一行人默默前行,往漢口駐軍營地走去。
此次夜宴完全是他自己行事太過急切草率,是因為連續兩次小小的勝利,有點飄飄然,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三天前還是默默無聞的小子,就像突然串紅股票黑馬,股民們不可能馬上就對他建立長期穩定的信心。是役,李想敗於不知己。
李想汗顏,一日不三省吾身,就會出亂子。自己即將與北洋軍開戰,更要好好的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是集中自己的優勢兵力,專挑北洋弱勢兵力?還是幹脆化整為零,去北洋後方打遊擊戰,把漢口丟給黎元洪得了。黎元洪守不守得住漢口,就不關自己的鳥事,死多少人他也不管了,發展沒有自己,中華民國也能成立。李想對漢口一幫老朽提不起一丁點好感,自己辛苦的謀劃,盡量避免漢口受戰火波及,想方設法的滿足他們更多的利益,就受到他們捐贈的十八萬塊回報。
李想懷著惡意回想模糊的曆史,陽夏戰爭具體如何,他也是不清楚,但是最後結局是敗給了袁世凱,還敗得非常淒慘,嚇得許多走資0派們不敢與袁大胖子再戰。如果李想任由曆史自由發展,曆史重演,漢口就會被戰火燒成灰燼,這幫老朽肯定會肉痛死。
曾高看著李想剛才還是一臉鬱悶,現在就換成一臉陰笑,不會有在盤算什麽害人的鬼點子,有心勸解一番。“大帥,何必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有個十八萬塊也不錯,螞蚱再小也是肉。我家太爺,當年為對抗太平天國,在兩湖籌響,也是萬難。革命軍保護他們,實在是憋屈。但是漢口還有幾十萬老百姓,這才是我們守衛漢口的真正目的,才是我們革命的真正目的。”
李想淡淡一笑,散去陰戾,真不該為這點小事,而放棄自己百般思量,才下定保衛陽夏的決定。如果這次腳底摸油,那下次呢?會跑出慣性來的。曾高提醒的對,革命的目的不是為了這些有錢人,而是為了所有正在受苦受難的中國人。
李想擺擺手,“不放在心上,我可沒有這麽寬闊的心胸,不比你們家太爺。”
曾高苦笑,以為李想還想著要從這群鐵公雞身上拔毛。“其實他們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當時要是再逼一逼,他們就會有人忍不住吐血了。不過你現在再去逼他們也晚了,你的這一次妥協,讓他們認識到你不會為難他們,他們再見你膽子也就大了,再逼也逼不出來。”
“強逼他們和我合作,隻是增加內部矛盾。現在我軍外部壓力重重,再來個內部消化不良,那就有得罪受了。”李想不想再逼他們了,要逼他們,李想有的是手段。李想雖然設立中情,軍統,但是並不想搞錦衣衛,法西斯一類的恐怖特務統治,更多是為了對敵戰爭的需要。李想對待戰爭,向來認為,誰掌握了戰場訊息,誰就掌握戰場主動權。
曾高一笑,“他們看重的無非就是權,利二字,隻要大帥真能夠坐穩漢口,到時候就是他們哭著喊著來求您了。”
難道商人不愛國?孫中山為何每年都能籌集大量資金?說他們的愛國情懷不如海外華人?李想實在願意純以權,利二字看他們,都是中國人,總還有愛國情懷。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的實力不夠強硬。如果是孫中山的名頭擺在這裏,結果肯定會截然相反。人不能一夜之間吃成一個大胖子,如果盲目的擴軍,就成了注了水的豬肉。搞錢的方法李想有千千萬萬,這是身為穿越客的優勢,他不是真缺這點錢。李想不是孫中山,就靠驀捐度日。自己不懂生財之道,以後建國,又隻能靠借外債度日。民國初立的財政困境,也是向袁世凱妥協的重要原因。
可是要擴充自己手上的實力,就是招兵買馬,但是練兵卻不是一朝一夕能速成的玩意。即使花重金複製一座西點軍校,專搞一年十二月開課的速成班,等學員們畢業之後,袁世凱已經當上中華民國的大總統了。
李想心裏一陣鬱悶,都怪自己穿越遲到,起步太晚。轉念一想,太祖比自己起步還要晚,不能給自己找如此憋足的借口,心裏一陣發狠,老子是穿越客,會輸給誰了!“老子豈止坐漢口!那幫老朽就是土包子,我還真看不上眼。倒是你小子閑的蛋疼,軍隊的事情還不夠你煩的,還有心情幹預政事,你這是軍人幹政。”
李想的話說道非常嚴重,隻是臉上並沒有任何嚴重的表情。曾高看在眼裏,心裏清楚,李想就是借機發發牢騷,內外承受如此大的壓力,如果不發泄出來,真會憋出病來。何況曾高手裏除了帶兵打仗,也沒有幹預政事的權力,李想已經把軍政分得清清楚楚,誰也幹涉不了誰。與李想的閑聊,也實在算不了軍人幹政。曾高莫不作聲,李想唧唧歪歪一陣,也甚是無趣。就跟在李想身旁湯約宛,看著好笑又不敢笑,也怕把李想的火氣引到自己身上。
李想無趣的一聲歎息,更能消幾番風雨?燈火瀾姍的長街,看不出這是中國內陸第一大城市的光景。烏雲籠罩這片夜空,星月失色。
在街頭巷尾,院門緊閉的小宅院裏,普通老百姓也能從蕭瑟秋風刮過緊張的空氣當中,嗅出危險的味道。革命黨人造反,滿清再過腐朽,也不會善罷甘休,一場大戰避免不了的會降臨在陽夏。對腐朽的滿清朝庭,老百姓並沒有多少的好感,能推翻就推翻,辮子剪了就剪了,也沒有什麽好留戀。那些哭死覓活的遺老,更像是作戲。
黑瓦白牆的一個三進小宅院裏,在漢口也是殷實人家了。東廂房窗下透過昏黃的煤油燈光,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婦,正湊近了煤油燈,抱著一件漿洗得發白的青布秋衣逢逢補補。
在老婦邊上上剃了一個新式羅漢頭,穿著馬褂的老頭坐在長凳上,一隻手念起一顆花生米放進嘴裏,在拿起酒杯泯上一口;另一隻手正挫著搭上長凳的腳趾丫,挫完了還還把手指送到鼻子前聞一聞,然後又開始挫凶前的一排排骨,挫出一條條的黑色土豆絲。老頭子擺出一臉爽到雲端的滋味,今天老太婆開恩,下午去集市,給他帶了一壺酒。
老婦開口道:“二娃送錢回來了。”
“嗯,人呢?”老頭子一陣東張西望,這個寶貝兒子好幾個月沒有交工資了,會不會全送到東洋租界了。總算還記得家裏有老爹老媽,送點錢回來。
“別望了,他說他們開工急,又回去了。他們做事的官辦機械零件加工廠,已經被革命軍政府接管,以前工廠拖欠的工錢全部補發了,又給他們漲了一倍的工錢。這麽好的工作,他可不想丟掉,當然要好好的去賣力幹活。”老婦麵上看似平靜,心裏卻樂的不得了。二娃有這麽好的工作,可以說一房好媳婦。
老頭子一口氣把杯子喝了底朝天,不用省著喝,著酒以後天天有的喝。兩根手指在胸前挫得更帶勁了,“街上都在說革命軍好,我現在真的相信了。”
“隻盼著李大帥早早打敗北洋軍,漢口的老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老婦逢著衣服,念起了佛歇。
“不用你來念佛,街上都有人傳,李大帥是大神降臨,收拾著混亂天下,是上承天命。”老頭子搖頭晃腦,邊說話,邊喝酒,邊吃花生米,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特經典,這個喂豬娘們肯定聽不懂。“收拾天下,上承天命。”都是他說書先生那裏聽來的,聽多了,自己也會用了。
老婦確實聽不懂,隻是看老頭子這幅得意勁,也不願去搭理他這句話。略顯渾濁的眼睛打量老頭子一眼,新剃的光頭挺礙眼。“你著光頭那裏剃的?花了多少錢?”
老頭子把花生米咬得咯嘣響,摸著光溜溜的羅漢頭非常得意,“不花錢,早上革命軍在街頭剪辮子,圍了許多人,我一時好奇,上去看個熱鬧,就被揪住,硬是把我的辮子也剪了。我看革命軍小娃都剃著個羅漢頭,個個都挺精神,我就說,給我剃個羅漢頭。革命軍的小娃還真給我剃了,手藝不錯,不比挑擔子的剃頭師父差。”
“我今天早上聽趙太爺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爹娘給你的頭發讓人給剪了,你還笑得出來。”老婦突然想起早上買菜,路過趙府,遠遠的聽到趙太爺在街上叫罵,有過這麽一句文詞。現在挺應景的,忍不住就在老頭子麵前賣弄一番。
老頭子吃了一驚,老太婆長進了,以後要多去聽聽說書先生的平話,多記幾句文言,不能給一個喂豬娘們比下去。“你說的跟剪辮子沒有關係,我剪辮子是支持革命。革命黨這麽好,給咱娃漲工錢,還免咱家一大堆的課稅,我總要表示一下支持吧,不能讓人說我落後,說我封建。”
老頭子最後又冒出兩個新詞,這兩個詞語現在在漢口非常流行,老頭子覺得自己還是緊跟著時代的腳步在走,甚至是走在前頭。
“辮子關革命屁事,你不要瞎扯。”老婦覺得老頭子喝酒暈了頭,又在瞎掰。
“今天早上趙爺說的,早上街頭圍了一堆人,就是在看趙爺帶頭剪辮子。”他當時也覺得趙爺說得有理,剪了辮子後又覺得後悔了,就想了一套說詞來膛塞老太婆。在得知二娃工錢漲了之後,越發覺得趙爺說得有理,辮子剪得值,跟老太婆說起話來都理直氣壯了。
“趙爺現在正被趙太爺關在家裏,準備開祠堂興家法了。”聽到老頭子說起趙爺,她就想起早上趙府的一場風波。
有這麽嚴重?老頭子心裏一陣緊張,會不會是老太婆嚇唬自己。老頭子連手上的花生米都掉落地上,而忘了撿起,小心的問道:“現在趙爺怎麽樣了?”
老太婆扭捏著半天,把老頭子急個半死,才說道:“後來又放出來了。”
老頭子長出一口氣,這死老太婆果然是嚇唬自己。“怎麽一回事?”
老太婆在煤油燈下把衣服翻來覆去的查看,看有沒有漏逢的地方。“聽說是劉爺送來請帖,李大帥請他赴宴。李大帥是什麽人啊?趙太爺去赴宴,當然不能再留辮子。趙太爺自己的辮子都剪了,趙爺剪辮子的事情自然就揭過了。不過我聽人說,趙太爺剪辮子的時候,大哭了一場,還把辮子供了起來,趙太爺說死後辮子要隨他入葬,不能光著頭去見祖宗。”
老頭子撿起地上的花生米,用力吹沾上的灰泥,丟進嘴裏,嘴角一瞥一瞥。“還哭了,真假,以為是唱戲呢。”
“甭管人家趙太爺是真哭假哭,你的辮子帶回來了嗎?你不能頂著個光頭去見祖宗吧?”老婦也是突然想起,老頭子回來的時候身上沒有拿著辮子。
“嘿呀!還真給忘了,明天我去找給我剪辮子的小娃要來,我還認識他。”老頭子一拍額頭,剪了辮子,隻顧著興奮和後悔,把這事給忘了。
“明天早上一起來,就把這事給辦了。我也要給二娃哨個信,要他把辮子收好。”衣服補完了,收拾好針線。“老頭子,不要再喝了,我要息燈了。你這樣浪費煤油,你兒子再漲十倍工錢,也不夠你花的。”
老太婆說完,也不待老頭子反駁,直接吹息了煤油燈。屋內一片漆黑,隻有窗口還有微微星光,老頭子發出一陣不滿的嘀咕。
軍營裏頭已經熱鬧非常,操場上麵生起一堆堆的篝火,卻也如棋盤一樣,整整齊齊的縱橫排列,盡顯軍營的整潔與紀律。在操場中央,用八仙桌拚出一條長龍,美酒佳肴都已經端上。革命軍裏的士兵都是有點墨水的,更有不少士兵喝過洋墨水,很是別出心裁的把今晚軍營的夜宴,搞成西方自助宴會的形式。士兵們也搔包學著英國軍艦開自助夜宴時,那些洋大人那樣,端著酒杯晃來晃去,談笑風生。不過他們手中端著一個平底小瓷杯,看起來就有點別扭。
李想知道士兵們難得盡興一次,來到軍營,就交待守衛無需通報,他非常想知道士兵們能不夜宴搞成什麽樣。一行人悄悄剛走到操場邊緣,即看到熱火朝天的場景。如果再請上幾個天皇巨星來助興,就更像是美國二戰勝利之後,在國會山舉行的大型慶功宴了。這群士兵實在是非常有才,也懂得與時俱進。
曾高看到現在的情況,趕緊給他身後的林鐵長使個眼色。林鐵長摸過去,把士兵趙又誠給抓了過來。
曾高問道:“大帥給你們開個渾,你不就搞成這個樣子?”
趙又誠一見大帥他們都來了,心裏一突,同誌們是否玩過火了?又偷偷瞄了一眼李想,大帥一臉溫笑興致,並沒有不滿的意思,心裏也就有了膽,回笑道:“大家看過英國水兵在軍艦上開夜宴,覺得非常有意思,就拿來試一試。這比坐在一張桌子前吃喝有趣多了,可以邊吃邊喝,邊說邊笑,還能四處串走動。用英語說,大家吃得真亥皮。”
李想輕輕一笑,“不錯,不止學會了吃自助餐,還學會了一句洋文。我不在乎夜宴一定要中式或者是西式,隻要不違反軍中紀律,同誌們吃的h就行。詩經有雲: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借助外力,改己缺失。我認為同誌們能夠發現他人的優點,這是善於學習;還能夠利用到現實生活當中去,這是勇於實踐;而麵對以往的城規勇於突破創新,敢於打破舊的觀念,敢於創新的精神,我們更應該鼓勵和表揚。該給你什麽獎勵呢?”
曾高瞪大了眼睛,大帥現在是什麽小事都能找出一番道理來,越來越有大帥的譜了。
林鐵長看到受李想表揚,還在一臉傻笑的趙又誠,便喝道:“還不謝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