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黃興的調節,不和諧的氣氛總算緩和,畢竟這件事情也不是他們爭吵就會結果。
這晚孝感城除了駐守在此的軍中將領,有頭有臉的地方士紳也都全來了。黃興這樣大名鼎鼎的人物,這些地方紳士還不見到機會就撲上來。加上剛剛知道莊蘊寬帶來的信息爆炸開,革命形勢的大好也對馮國璋頓兵城外也稍覺安心,還有就是武昌和上海有關臨時中央政府的爭奪在所難免,人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更是氣氛熱烈。
孝感城的府衙,乃孝感城除林翰林家大宅之外最宏偉的建築組群。但是已經被大火燒成灰燼,這份榮耀便落到它的頭上。既是官府,自然而然體現出浩大恢宏的氣勢。四周有高牆難越,進入大門後,三座威嚴莊穆的主宅由長廊貫通,並排而立,坐北向南,重簷如飛翼,雙楹柱,氣勢懾人心魄。
雖說流水的縣官,但是縣太爺自己住的縣衙還是不會馬虎。何況還是富裕的兩湖,縣衙就是這個縣麵子工程之一。在幾任縣太爺前赴後繼的不解努力之下,孝感縣衙被修得富麗堂皇,後宅組群接著就是衙作中軸,近十幾組庭院依次分布,左右對稱,布局完整而嚴謹,完全體現官派作風。但是為官之人有否這樣正直嚴謹的作風,就不是建築的風格可以體現得了。
主宅後花園是一片廣闊園林,環境優美,深得江南園林之神髓,顯是出於名家設計。方可體現孝感的富裕,曆任縣太爺的物力財力如何雄厚,收刮民脂民膏之盡心盡力。
孫武可不是蔣翊武這樣的泥腿子出生,(小生認為,蔣翊武的出身,是在武昌受排擠的很大原因之一。說明那個年代人的思想,即使革命者的人人平等觀念也存在局限性。)接過縣衙,即大力布置,府衙大紅燈籠高高掛,大門處和園內更裝有西洋經典燈飾,一片喜慶的景況。
孫武本是想和莊蘊寬造個良好關係,誰知道莊蘊寬本就來者不善,孫武一片好意,付諸東流。
數十名革命軍士兵穿上一式的整齊青色軍服,傲然把守大門。一主二輔三座大堂,全開放了來接待賓客。以正中一座最大,擺下了可容百人的席位,另兩座作輔翼的,亦設下五十人之席。被安排到輔宅者都是無可奈何,但又自知斤兩,想去和主席的那些革命黨人的大人物套關係,也隻有待會敬酒的機會了。當然今天莊蘊寬是主客,孝感地方士紳隻是陪客。但是卻陷入尷尬的境地,地方士紳還有革命將領,一時不知道是否該去敬莊蘊寬的酒,攀個交情?莊蘊寬明顯是和孫武不對頭,湖北明顯是黎元洪的天下了,得罪了孫武,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但是莊蘊寬的黃興老朋友,莊蘊寬在同盟會的地位顯然不底,而現今的局勢,同盟會得天下是最有機會的。攀上莊蘊寬或者黃興,又或者李書誠,將來的好處也是大大的有。隻看劉歆生攀上李想,就成了漢口首富。李紫雲攀上李想,立刻身價百倍。可見政治投資,才是發財致富的不二法門。
黃興已經宣布開席上酒菜,賓客邊吃邊閑聊著,沒有人帶頭去給莊蘊寬敬酒,沒有人願意去做這個第一人。氣氛不算熱鬧,也不算冷清。黃興到趁此機會,好莊蘊寬敘舊。
黃興和莊蘊寬敘述別後情懷,無奈今晚天公造美,綿綿細雨已經下了一天也沒有停歇的勢頭,天昏地暗的,雨中還夾著冷風。寒風吹進大廳,提醒這每一個人,今天不是一個好日子。
不過人多了,自然就匯聚了人氣,慢慢的也就熱鬧起來。不過知情者均曉得,在這融洽熱鬧的煙幕後,正醞釀著武昌起義之後史無前例的激烈鬥爭。鬥爭存在與革命黨人的內部,也存在城外畏集的強敵。鬥爭的成敗,不但主宰了辛亥革命的命運,還決定了中國以後的曆史。
如今黃興無疑正是這鬥爭核心處的關鍵人物,人人爭著來親睹他的風采興頭已經過了。現在賓客談興漸起,自然話題都離不開黃興,
推測著與馮國璋的戰局將如何發展,畢竟李想與清軍作戰順利的一塌糊塗,而比換了李想名氣大上天的黃興指揮,勝利似乎已經再握。但如今孝感城的革命軍是內憂外患,在桌有遠見的士紳已經在默默搖頭,已經有人不再看好攜革命軍新銳之氣而來的黃興。當然,因為莊蘊寬的到來,上海和武昌爭奪臨時中央政府的話題,才是最熱鬧的話題。也有人說起李想,如今李想黯然退出漢口,在桌上也就憑添笑話而已。席間,鬧哄哄的聲音直衝霄漢。
綿綿秋雨,如纏繞的千絲萬縷的因果輪回。剪不斷,理還亂。任你英雄一世,還是擺脫不了命運的捉弄。
“千秋讀史心難問,一句收枰勝屬誰?”高樓之上的李想心有所感的念叨,陳寅恪之句道他出此時
心情。孝感正在大宴賓客,李想卻獨上高樓。
李想一心想要避免,卻最終還是避免曆史強大的慣性。湖北即將上演一場辛亥年間最慘烈之戰,地點雖不再是陽夏,卻一如陽夏戰場之慘烈。主角是黃興和馮國璋,結局一如曆史一樣早已注定。
樓外天昏地暗,風雨淒淒。李想手中握著的一杯熱茶已經變冷,他隻要想起黃興必敗的結局,卻無法支援黃興分毫,明知手捂著杯具,卻無能為力,心又是怎樣的糾結?自渡江北上,即下定要改變這個悲劇的決心有過猶豫,卻從沒有改變過,如今又該怎麽辦?
黃興領軍過江,到了漢口邊往北直撲而來,一副與北洋軍正麵決戰的架勢。李想自嘲一聲,正麵決戰,湖北一時之間湊齊的雜牌軍如何火拚得贏北洋軍精銳。湖南派遣的兩協雖說能戰,可是裝備與北洋軍差距太遠。李想的精銳與北洋軍已經打了不少小規模戰役,一點便宜也沒有討到。特別是袁世凱被任命為“欽差大臣”後,現在又升為“總理大臣”,北洋集團在湖北前線的官兵像是吃了奇瀅和歡散,都拚命賣力嘿咻,一時之間爆發出不輸於革命軍的士氣。
北洋軍此刻士氣正銳,李想都暫逼鋒芒,堅定要嚴守戰略防禦的作戰方針,不貪功,不冒進,該退就退。見識過北洋軍的厲害之後,即使那些叫囂最凶的將領,也都閉嘴了,李店一戰,慘勝的他們無語了。而馮國璋好像與李想有了什麽默契,不於李想糾纏,隻是防守著李想在背後的小動作,北洋大軍專注的長趨直入的南下,眼中隻是盯著北上的黃興。
李想一直冷眼旁觀著眼前的局勢,他能做的,也隻有三番五次派人聯絡黃興和宋教仁,希望配合實行戰略防守,各軍加強守備,不要冒進與北洋軍正麵決戰,短期內根本沒有戰勝北洋軍的可能,即使兩軍配合也絕無可能。何況根本就沒有合作的可能,沒有相信李想有這個誠意,因為漢口的事情,他們以己度人,誰也不可能咽下這口氣。
對李想的真心提醒,卻沒有能夠引起他們一丁點的重視。特別是武昌過來的革命軍將領官兵們,仍然沉沒在大捷的喜悅中,沒把清軍當盤菜。軍中的宿將都不怎麽看得起李想他們這群毛頭小子,認為李想他們先前的戰績,完全是因為清軍的無能,不是李想的厲害。既然李想可以成就如此大業,他們不可能輸與李想。更多的是不想分潤李想一丁點功勞,怎麽也不能使憑著軍功東山再起。李想要是憑著打敗馮國璋的威風,重回漢口,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想望著樓外的淒風夜雨,眼神深邃如暗夜。秋末的夜晚越來越冷,他渾身都沉沁在寒冷當中。對人心思的揣摩,身為穿越客的他,有別用永遠無法齊及的優勢。隻是想得越多,心卻越涼。
李想想到黃興,身在如此危險的局中而不知自。或者是身為大革命家的無所畏懼,心甘情願來趟這混水。李想是真心幫他一把,可是黃興書生意氣,根本不理他的建議和警告,反而認為他攜私抱怨,離間革命陣營,又畏懼強敵,不敢馮國璋見仗,李想反而成了小人。種種事情,是越想越煩,越想越鬱悶。
可是李想能夠真的做到冷眼旁觀嗎?隻要閉上眼睛,就是血流成河的淒慘景象在不停腦海回放,午夜裏都會驚出一身冷汗。最後便宜了誰?還不是袁世凱那個死胖子。一場轟轟烈烈的辛亥革命,是早產還是夭折?李想真想,要是不知道曆史該多好,他就可以隨心所欲想幹嘛就幹嘛,不用背負這樣的沉重的心裏負擔,是先知的原罪。
李想長歎一聲,在深夜的小樓獨自回響。樓下門口的警衛似乎有所覺的往還亮著燈的閣樓一望,李想的煩惱他們感同身受。漢口受了太多的委屈,他們誰為此感道不平。李想無奈,再多的委屈和不爽也隻有先放下,做一回傻不拉及的英雄。
“來人!”李想無奈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