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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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冬天裏的溫暖

天微微亮,花西鎮仍在血戰中。

就在夏家村戰鬥進入尾聲時,進攻花西鎮的李想正在迎戰孫傳芳的北洋軍的反衝擊。

潮水樣湧來的北洋兵是一波接著一波的發起了反衝鋒,拚命的想把李想衝開小鎮的這個缺口堵上。

孫傳芳來得實在太及時了,也許再晚來幾分鍾,李想的革命軍就已經全部衝進了小鎮…………

花西鎮四下槍聲響起,坐鎮在小鎮中心三層鋼筋水泥碉堡裏指揮的是孫傳芳的副官,而孫傳芳本人住在東北角一所大宅院裏悠哉悠哉的主持分贓大會。戰爭一打響,連接孝昌、孝感的有線電話、有線電報全部癱瘓,這個副官根本不知道今夜到底來了多少革命軍。副官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一邊留了百餘人守在中心碉堡,作為預備隊,隨時策應周圍發生的危險情況。

孫傳芳帶領花西最後一點兵力趕來,還來不及改變部屬,西麵守備北洋軍已經被李想帶領的白刃衝鋒打垮。孫傳芳隻來得及將所有力量都集結在小鎮十字街的西部,等著革命軍撲進來。

在剛剛突破北洋軍防線的一片混亂當中廝殺,李想就帶著麾下人馬發瘋一般的一直追殺敗退的北洋軍,就這樣直直的撞到了孫傳芳在小鎮西大街集結的北洋軍主力麵前!

火光甩過之處,槍聲如暴雨一般頓時響起,戰場上的呐喊勝也被掩蓋,四下裏紛紛揚灑起一片血肉。幾個革命軍士兵甚至來不及躲開,便被飛射過來的子彈給打得腦漿四濺,破碎的胸膛上糊滿了猩紅的汙血,滿地白花/花的腦漿和地上的泥漿混在一起。

火藥硝煙在煙雨蒙蒙處彌漫。李想也隻有一邊下令還擊,一邊向後退。

傷亡近半的革命軍,隊列已經開始混亂,下半夜開始下起的綿綿細雨,使已經饑渴疲憊到了極處的戰士再遭受寒冷的侵襲。此時,就算是還有衝擊的氣力和精神,也絕不可能再來一次白刃衝鋒將這優勢密集的北洋軍打垮!

“打,給我打!頂住了!”連、排、班長們身先士卒的操槍對著那些衝湧過來的北洋軍猛烈射擊著。哧哧冒著白煙的手榴彈,也都拚命的飛旋著砸落出去。

“敵人上來了,弟兄們上刺刀,咱們拚了!”李想身邊到處都是軍官嘈雜瘋狂著叫喊聲。

即使在這樣的艱難局麵下,革命軍上下也沒有放棄。孫傳芳在北洋軍隊伍後麵,在衛士的重重保護下,目光穿過硝煙彌漫,煙雨蒙蒙的戰場,微微明亮的天空下,一瞬間就捕捉到對麵革命軍的中心人物,那個吃力的揮舞指揮刀參與白刃砍殺,渾身浴血的憔悴疲憊的身影。圍在他的左右的革命軍,沒有一個要丟槍逃跑的意思。那些穿著軍靴的下級軍官們,更是擺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勢。對麵還擊的彈雨,也絲毫沒有減弱,與北洋軍白刃的撞擊更是凶猛如虎,雖然他們的人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血泊中。

揮舞著長刀的李想已經處於在幾個北洋兵的包圍中,但是從腳邊倒斃的幾具屍體來看,他已經砍翻了北洋軍。李想同樣看到了那個高大地北洋軍官。他微微的喘著氣,橫提在手裏的長刀還在緩緩的向下滴著鮮血和雨水,渾身都已經濕透。他犀利的目光掠過戰場,直直和孫傳芳撞在一起。

幾個圍住李想的北洋兵看著不動聲色的他,竟然更加不安。

孫傳芳隻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朝著李想露出勝利的微笑。

勇猛如此,也沒有用…………局勢,總算又回到了掌控當中,即使對方是萬人敵,屬下全是不要命的瘋子,在現代戰爭當中也無法扭轉戰局…………

孫傳芳優雅的一根一根的摘下潔白的手套,好整以暇的掏出南洋煙草公司出品的飛馬牌香煙,瀟灑的點火,深吸一口,長長的吐出一串煙霧,隻是淡淡的對身邊副官吩咐:“敵人已經是臨死的掙紮。不需要白刃衝鋒,步軍使用排槍,慢慢推進。”

身上戰痕累累的副官恭謹的點頭聆訓。

孫傳芳笑笑,看看微亮的天色,冷冷的雨絲飄在臉色,精神一震,轉身就要朝他在東北角落腳的大宅院走回去。

天亮了,孝感大營的總統官段祺瑞也應該搞清楚了狀況,援軍也應該出發了,這時候孝昌的北洋軍也應該出城來支援城邊的這些據點,花西的危機,眼看就要解除啦。這些革命軍,明顯就是在安陸的那個姓李的家夥的軍隊,這次危機過後,段軍統就要主持剿匪了吧!

雪花飛濺,最後一個北洋兵被砍去半邊腦袋倒在地下。此時的李想卻感覺不到一點輕鬆,心如墜地獄一般,北洋軍停止了白刃衝鋒,開足了火力慢慢推進。

眼看革命的勝利就在眼前了,眼看突破花西鎮防禦就要拿下這個據點,他和自己的部下,付出了那麽多的努力,付出那麽多的鮮血!…………曆史,就真的這麽難以更改嗎?

對麵的子彈如瓢潑一般過來,反複的洗刷他的火線,一個個士兵發出或長或短的慘叫,然後不動死去。

對麵的敵人還在沉默的挺進,李想絕望的跳起,揮舞著指揮的軍刀:“同誌們,讓我們為我們共同的理想,發起最後的衝鋒吧!…………革命軍!上刺刀!”

“衝啊!”在如此絕境,黑壓壓一片的人影在齊天的呐喊聲中,向著北洋軍的進攻洪流發起了決死樣的衝鋒。正準備回去的孫傳芳猛的轉過身來,一臉鐵青看著如瘋虎一樣冒著彈雨衝鋒的革命軍,-唰-的一聲抽出軍刀。革命軍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發起的逆襲大大出乎於他的意料,這個時候如果部隊不能夠很快的穩住陣腳,那麽很有可能會遭到革命軍的重創。而且帶給整個戰線上的不利影響也是極其嚴重的。而相比於這些北洋軍官們的急切,一向是以凶悍敢戰而著稱的北洋精銳士兵們此時卻也是心驚肉跳。這些北洋士兵們,在遭受到接連的重挫,尤其是這一夜,麵對著那些挺著刺刀衝過來,反複發動白刃戰的革命軍的時候,這些凶狠聞名的北洋兵都感到了一陣陣的骨子底所升騰而起的寒意。

湖北,冬天的清晨,雖然下著小雨,但是比起習慣了北方寒冷的冬天的孫傳芳,已經是非常溫暖舒適的氣候。可是孫傳芳現在卻真實的感受到了寒冷,以至於,從背脊上流淌下的汗水,每一滴都是淋漓的冷汗。再被雨水一淋,剛剛振奮的精神消失的徹徹底底。

“狗急跳牆!是衝上來送死!”孫傳芳盡量裝作平靜的對副官說道,“陳大人,這裏拜托你了。”

孫傳芳反抓著抽出的軍刀,出賣了他激蕩的內心。他隻想快點離開,實在不想再看這些瘋魔的革命軍。“孫大人請放心。”說著,陳大人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不無傲慢的說到,“在我們的火力殺傷下,匪軍將會橫屍遍野,他們將會如同草芥樣的被成堆射殺。”“聯係左右兩翼,讓他們率領部隊火速向中央位置考慮。一定要對突入小鎮的匪軍形成阻絕。”孫傳芳命令接連發下。他知道此時決不能發生潰退,就是要暫時後退收縮部隊,也需要首先抵擋住革命軍的這一輪逆襲。如果不能很好的將革命軍的逆襲反擊下去,那麽後果很有可能是極其嚴重的。“我們要盡可能的將這股匪軍牽製在我們的陣線之前,同時趁此匪軍發起逆襲之際,命令左右兩翼發起新一輪的進攻。此時正是我軍一鼓作氣擊破匪軍的最好時機。”雖然李想團的反擊使得孫傳芳感到的正麵所遭到的壓力驟然增大,但他也意識到,如果自己這邊能夠頂住革命軍的進攻,那麽北洋軍在兩翼發起新的進攻,也就有機會徹底粉碎這股頑強的革命軍。

不成功,就成仁!就為革命,賭上這條性命吧!李想這樣的想。至少不再如百年後渾渾噩噩的混吃等死,連自己活著的意義也找不到;至少如今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為什麽而戰,為什麽而死;至少還有這麽多兄弟陪著,再到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我是個英雄,民族革命的英雄!李想赴死之前,這樣的給自己下定論。

一個身邊地軍官突然一扯李想,吼道:“大帥,您聽!”

李想回過神來,就聽到突然從身後,響起了熟悉口音的喊殺聲音,還有一陣緊似一陣潮水般湧入。一下就將在背後兩翼,那些妄圖包抄了他們的北洋軍的槍聲完全壓倒!

憤怒的呐喊聲中,數十條身影從火光中冒了出來。夏家村戰事結束之後,由參謀部高參曾高所率領的援兵從陣地後翼緊急增援而來。

剛才還占盡優勢的北洋軍,在被粉碎,在被撕裂,在被擊潰!也許是因為增援的到來,也許是太多太多的戰友們的鮮血觸動了心底,李想一下躍起,揮著已經砍得滿身缺口的指揮刀,大吼一聲:“革命軍,前進!”

整個戰場裏頓時彌漫著一種悲壯、勇悍、無懼的氣氛。

北洋軍外圍工事均被革命軍占領,北洋軍崩潰,殘兵敗將拚命的朝後退,一部殘敵退守三層的中心碉堡裏,一部退至東北角的那個孫傳芳盤踞大院子裏,與中心碉堡互相策應。

北洋軍倉皇鼠竄,才衝進大宅院,迎麵就撞上了孫傳芳。他臉色鐵青,似乎還不明白怎麽局勢一下又翻轉了過來,他出來大聲下令這些士兵就地抵抗,也沒有任何辦法。

“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大帥!”曾高滿身泥水的站在李想麵前。

“你要再來遲一步,就等著給我收屍吧!”李想駐著指揮刀,累的快要虛脫。

“不會的,因為我相信我們的理想不會這樣破滅。”曾高看著滿地死傷的革命軍戰士,卻是堅定不移的說道。

革命軍勇猛直進,趁勢奪得了大院西南角一暗堡,對主堡的北洋軍構成很大威脅。

北洋軍孫傳芳也急了,親自上陣了,率領數十名北洋軍舉著戰刀向革命軍撲來。

由孫傳芳率領的北洋軍撲過來後,革命軍戰士與敵展開肉搏。一革命軍猛人就接連刺死四名北洋軍,自己的頭部也被刺傷,最後毅然拉響四顆手榴彈衝入敵群,與北洋軍同歸於盡。

李想親眼看見這猛人的壯烈犧牲,熱血與憤怒,他又忘掉一個指揮員的職責,猛的抽出指揮刀跟著衝進去。

“大帥,不要再親身犯險啦。”一群傷痕累累的軍官把李想死死拖住。

曾高趕緊道:“山炮很快就運過來,戰事很快就結束。”

“山炮?”李想雖然累的昏昏沉沉,但是不糊塗,“這樣糟糕的天氣,山炮能這麽快運過來?”

李想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驗證,就在這裏還是激戰中,一群披著蓑衣的農民隊伍,緩緩的出現在微曦的天邊。他們挑著擔子,前運後送――向前方送武器彈藥,有些跑得快的年輕小夥子,已經出現在戰場,正向後方運送傷員,搶下烈士遺體。

李想墊起腳尖,手搭涼蓬。在更遠處,一群滾的泥猴似的農民,正牽著騾子牛車,拖著一尊沉重的山炮,後麵同樣一群滾的跟泥猴似的農民在使勁的推,始終不曾掉隊。

在這個寒冷冬季的清晨,一夜惡戰,渾身已經濕透,疲憊不堪的李想隻覺得好溫暖,好溫暖…………

曾高溫和的笑笑:“我們的拚命的努力,已經得到了民眾的認可…………昨夜激烈的戰鬥,早驚動周邊村民。在夏家村戰鬥剛剛結束,就要畏畏縮縮的村民前來打探消息。黃光中和黃家村村民前去和他們碰個頭,他們一聽說北洋軍被大跑了,都歡欣不已。這些日子,他們被北洋軍害得苦不堪言。當時要求參加革命軍的青年就有好幾百人,我就讓黃光中組織他們負責後勤…………”

看著支前的鄉親們積極準備運送傷員的擔架和牲口,豈止是李想一個人在感動,那些隻有還能動的戰士,拚命的站直了身體,挺起了胸脯,就是不肯上擔架,拚命的要在鄉親們麵前表情革命軍戰士的英雄氣概,一個個叫囂著還能再戰。

李想就在哪裏指著這些耍帥的家夥的鼻子跳腳大罵:“耍什麽帥啊?撐什麽英雄?腸子都拉出大半截,是準備送去北洋軍吃鹵大腸?給老子躺回去…………”

而還在疲憊中戰鬥的革命軍士兵就像無緣無故的得到回血回藍,像磕了美帝出品的那種藍色小藥丸,腎上腺激素瘋狂飆升,戰鬥力一下子上升了好幾個台階。

此刻,所有的戰士,都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而戰?這種神聖的使命感,不需要李想任何的動員和解說,國家大義,民族大義,都不如眼前民眾對他們拚命努力的認可解釋的更清晰直白了。

孫傳芳聽到外麵動靜,抬起頭看到他的副官驚惶的神色,他的臉上是一片落寞而又不甘心的容色:“陳大人,我們必須馬上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