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
水仙兒風姿綽綽的出現在李想的辦公室。
水仙兒把一疊印著絕密的資料放在李想眼前桌上,道:“近日有傳言,張振武被殺前寫給黃興的一封未發的信。信上有這樣一句話:“承囑殺李想事,已布置周密。”北方的袁係報紙也推波助瀾,繪聲繪影地說黃曾在您去泗水交涉的時候,派人來武漢部署殺您。”
李想抬起頭,笑道:“很拙劣的離間計。”
水仙兒默默地搖了搖頭,歎道:“他們可是有過把你趕出漢口的前例。而且,剛剛被黎元洪端掉的振武會不就是改良派為殺你成立的?”
李想呆了一會兒,道:“不過是某些小人物的暴走。小打小鬧而已。跟黃興沒什麽關係。”
水仙兒搖搖頭,道:“你就這麽坑定跟黃興沒有關係?”
李想考慮了一會兒,點點頭,笑道:“如果黃興真有這個心機,真有這種陰狠,在漢口就該去黎元洪而代之,在上海就該搶下革命軍大元帥的位置,在南京就該把留守府軍備牢牢把持……他真要有這個梟雄能力,我該高興,這是革命之幸。”
水仙兒無奈的又歎息一聲,道:“我先走了。蔡濟民還在外麵等著你呢。”
水仙兒走了後,蔡濟民進了辦公室裏。上了門。
李想鄭重看著他道:“你們跟著改良派亂闖,也得不到什麽東西,幹脆跟著我好了,反正我也需要人。我還是很懷念武昌首義時並肩作戰的時光。”
“那太好了,”蔡濟民欠欠身子。武昌首義的時候,兩人的差距就越來越大,到今天,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上,李想還能想起當初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他也不能拿大,更多的是對改良派失望了。想到這裏,不禁微笑道:“我找你好幾次,苦於沒有機會,這一次可找到門徑。”
“你還得替我多找幾個人,”李想望望窗外:“可是要能幹,光吃飯的我不要!”
“你放心,”蔡濟民拍胸脯道:“我們在軍隊裏待得很久,對於各地風土人情,人事上的來龍去脈詠,大都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如何做法,當然悉聽吩咐,赴湯蹈火,我們這些兄弟們在所不辭!”
邊蔡濟民說邊掏出煙卷,遞一支給他。
“我不抽了,”李想猶豫掙紮,還是謝道:“以前我抽得太多,一天要抽兩堆。”
“你真有辦法,”蔡濟民誇獎道:“煙也能戒了。”
……
杭州。
一勺西湖水。百年歌舞,百年酣醉。湖上笙簧競奏仕女混雜尋歡作樂景象。麵對這種場麵,在西湖養病的黃興禁不住想起西晉末年祖逖中流擊楫、矢誌北伐的故事。祖逖“北伐,北伐”的誓言猶縈繞在耳邊,可眼前滿載“簇樂紅妝”的西湖畫舫中,卻不能找到他的身影,一邊是淪陷荒蕪的國土,一邊是紙醉全迷的生活,因此黃興禁不住要迸發出“千古恨,幾時洗”這樣悲憤填膺的呼聲。
黃興道:“當初真該咬牙堅持,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也要將革命進行到底!”
徐宗漢看到夫君這樣的悲憤苦悶,心中歎息,卻隻道:“現在局勢反轉,袁世凱掌握了主動。而且民國成立,民心厭戰,李烈鈞在江西招兵買馬,民眾對其就非常反感。”
黃興歎息一聲,不語。
徐宗漢道:“近來流言四起,傳說張振武被執時在張處搜得一書係與你,內容有說托殺李想事已布置周妥等語。今日又閱《滬報》譯載《文匯報》北京電說,此間謠傳張振武之謀第二次革命,你實與同謀,故不來京什麽的。我閱此兩電不勝駭異,張案鄂、京尚未盡情宣布,讀漾電亦雲案情重大,牽涉尤多,今京、滬忽擬議及你,若不將張案所牽涉者明白宣布,則此案終屬暗昧,無以釋中外之疑。”
黃興跳腳道:“我如果與張案有涉,甘受法庭裁判!”
黃興氣得不輕。
“瞧你,沒個靜氣!”徐宗漢道:“這事,不用說是由小人從中誣捏入罪,以挑撥離間你與李想。之前說,張振武之死是李想主謀,我看,也是陰謀,而且出自同一人之手。”
“希望李帥不要上了小人的當,與我們疏遠了。”
“這你放心,他是個有智慧的人。”
……
北京。
四國飯店。同盟會、共和黨、統一共和黨三黨黨員乃在此舉行聯合會,以交換唐去後對新閣組織的意見。
“袁世凱越來越跋扈,唐總理在時也不至於這麽肆無忌憚,無所顧忌,為所欲為。”
“必須趕快再選一個總理來維持局麵。”
一時各黨派紛紛發言。
“唐組閣時,原是以混合各黨派的內閣相號召,結果鬧得如此紛歧,”宋教仁聲音一響起,會場一下就安靜下來,“我認為混合多黨派的內閣不是好辦法,應該組織政黨內閣,如英國式。”
宋教仁說完,下麵又炸開了鍋。
“誰都知道同盟會一黨獨大,你要搞政黨內閣,咱們這些小黨派,就隻能回家抱孩子了!”
下麵立刻紛紛應和起來。
同盟會堅持要求組織一個政黨內閣,共和黨則主張超黨派的超然內閣,統一共和黨讚成超然內閣卻反對共和黨所提“國務總理必舉總統信任者”。
這個聯合會意見完全不能一致。
會後,同盟會乃推派張耀曾、李肇甫、熊成章、劉彥四人代表晉謁袁世凱,見麵就說道:“唐內閣成立以來,一切政務不能著手進行,實因黨派意見不一致之故;因為唐內閣不是純粹的政黨內閣,當然有此弊病。鑒於混合內閣的失敗,今後應組織政黨內閣或無黨派的超然內閣,如果再組織混合內閣,同盟會決定不再參加。”
袁世凱答複說道:
“日前唐總理出京後,餘派梁秘書長、段總長、梁孟亭君前後赴津挽留速來。日前唐遞請假呈,現在假期尚未滿,如唐仍肯回任,自無問題發生,如必要辭職則總理改派自不容緩。諸君所說超然內閣及政黨內閣餘均不能讚成。餘意現吾國情形兩種內閣均不適用,第一人才缺乏,如今專取共和黨、同盟會或超然無黨之人組織內閣,無論何方麵均不能得許多人才。故餘之意見非連合數黨及無黨之人共同組織,斷不能成一美滿之內閣,諸君以為組織內閣係從政黨上著眼,餘則純從人才上著眼,如宋遁初天姿才調逸越儕輩;蔡鶴卿學問道德一時敬服;王亮疇法學專家當世寡儔;劉子英於海軍學有專門,才具亦可佩服。餘薦舉此數人為國務員並非以其為某黨之關係,乃以為當世人材而薦舉之也。我國現今黨派雖多,而於一黨之中求其人才與國務員地位相當者一時恐難求全。故餘不注意黨派,而專注重人材,其人為餘深服者,無論甲黨、乙黨或並無黨,但熱心國事,餘必引為輔助。
諸君深知吾國今日政黨方始萌芽,純粹政黨內閣尚難完全成立,若再越數年,民國基礎鞏固,政黨亦皆發達,人才輩出,彼時餘已退老山林,聽諸君組織政黨內閣可也。今餘意實不能讚同諸君之說,餘主意在得人才,但問其才與不才,不問其黨與不黨。吾國今日國勢危急,舉國共知,而政黨幼稚亦吾人所不能諱,餘提此主意亦屬不得已之故。
餘嚐與二三國務員談及,餘前此退居林下,何等安閑;此次出山冒茲艱險,擔茲重任,實為國民一分子不能不盡之義務。餘宗旨在於建設民國,諸君如熱心建設者餘皆引為同誌,否則餘亦不能強人所難。至此次總理及二三國務員或有辭職之意,餘以為全非黨派關係,不過因個人意見未能十分浹洽,故如唐決計辭職,則第二次內閣,餘以為可一切仍舊,惟總理及一二國務員必不肯留者略為更動可耳。
此外餘尚有一言:今人多謂民國成立矣,南北統一矣。自餘觀之,半年以來外則各國尚未承認,內則各省秩序尚未恢複,再論眼前,一切製度毫無頭緒,如此之民國,但能謂有其名耳,何得謂之完全成立?譬之建屋,地址雖定,而圖式未成,棟梁未樹,以雲落成,相去尚遠。不寧惟是,數月以來,我國改造共和,一舉一動,係人觀聽,如內部自行紛亂,人將謂我何?故餘以為此次內閣在形式上斷不能為全部之更動也。
總之,餘奉告諸君當放大眼光從中國全局著眼,斷不可沾沾於一黨關係,亦不能硬以平和時代政黨更迭消長成例適用於今日危急存亡之中國。總須大家破除成見,協力同心,共同建設,為國務員者以熱心任事為主,須有自信力,萬不可輕聽局外褒貶,以為進退;為議員、為國民者當體當局者之苦衷,力與維持,不宜以黨派意見拘束而牽製之,使其無發展之餘地,如是則中華民國庶有完全之日乎?此外尚有為諸君告者:須知組織內閣大非易事,《約法》上定明大總統任免國務員,須得參議員同意,然一經參議院不同意,則名譽喪失,人亦苦輕於嚐試。前次餘約梁如浩為交通總長,南京參議院不同意。梁之為人輿論如何,餘姑不問,自餘觀之,則外交極為熟悉。辦事亦至周密。其後餘雖以個人名義請其到京輔助,而梁均不肯,後經餘數次電催,始於日前到京,然對餘宣言,萬不能再任國務。當世賢才,然標怵於危局無惜,或又均以梁氏為戒,不任國務;或並北京亦視為畏途。故予深願參議院諸君能知此中為難情形,斷不可使人人短氣也。
《臨時約法》特設總理,大總統不負責任,然以予觀之,不負責任者亦有大小區別。譬之商店,國民如東家,大總統如領東,國務員如掌櫃,商業之計劃布置,銀錢貨物之經理出入,固掌櫃責任,然苟掌櫃不得其人,馴至商業失敗,瀕於破產,則領東不能不負責,東家亦不能為領東寬。現在國務員當行政之衝要,一國政務罔不賴其籌劃,政務得失自屬國務員之責成。然苟國務員失職,馴至國隨以亡,或雖不亡,而至於不可救藥,則大總統究能不負責任否?國民能不責備大總統否?”
袁世凱的談話明明白白的表示他反對政黨內閣,同時這時他已決定由陸徵祥為國務總理了。
……
北京同盟會舉行職員會討論組織內閣問題。
蔡元培提議道:“如果袁世凱宣布陸徵祥為國務總理,同盟會各國務員應全行退職,以示本會主張純粹政黨內閣之意見。”
“我不同意!”劉揆一首表反對:“以為本會在北京已屬勢力薄弱,若國務員退出則將來內閣消息亦難聞問,前途殊多滯礙。”
宋教仁則很堅決,他說道:“此次國務院改組,本人向主張純粹政黨內閣;至他黨組織,本會各員退出,本人早已發表,刻即他人不欲退出,本人一人亦決辭職;即本會同誌必不讚成,則餘即出黨亦可,決不使自己主張之宗旨致相矛盾也。”
經熱烈討論後,讚同宋教仁的提議,決定同意陸徵祥出任國務總理,惟同盟會會員加入內閣者即開除黨籍。
但是宋教仁的這個態度,被有些人誤會,以為他除了當國務總理外,連同盟會的同誌參加內閣都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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