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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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悲與喜(中)

289悲與喜(中)

整個南昌都沸騰了,30萬南昌人民沉浸在歡騰的海洋裏。

國民革命軍的雄偉行列,從南昌南麵的順化門進入市區。

在國民革命軍的軍號聲與口號聲中,工人、學生及市民們都擁擠在街頭。千萬麵五色繽紛的小旗在空中飛舞,我軍各兵種組成的行列,邁著威武整齊的步伐,走進這座革命的名城。

李烈鈞應李想之邀,巡遊市街。

“繁華依舊。”李烈鈞感慨道。

李大帥冷笑道:“街市確為‘繁華’。北洋軍統治以來,鄉村破產,田地荒蕪,人口大減;但城市繁華,人口亦增,乃是北洋軍搶糧、抓丁、盜匪遍地,又加以大肆屠殺,人多棄鄉來城,造成畸形發展狀態。”

街道兩旁站滿了列隊歡迎將軍的市民。

沿路擠滿了手持五星紅旗的市民,哭著喊著歡迎國民革命軍,歡迎李大帥,還有曾經的都督李烈鈞。

“我也哭了,夾道歡迎我們的市民都是麵帶饑色和疲憊,都很消瘦,四周一片過火的痕跡。他們的家都被燒了,是我們讓他們遭受了如此的境遇,是我們沒有讓他們躲過這一場戰禍,他們對我們這些罪人竟然如此歡迎……我們大家都哭了。”

李烈鈞在晚年是這樣記載當時的感想的,在淚光中映入所有人眼簾的南昌街景是那麽的淒涼。道路兩側一片斷壁殘垣,無數的像死蛇一樣的電線掛在燒焦的電線上,坦克、大炮的殘骸、北洋軍士兵和市民的屍體隨著道路的延伸不斷出現。

“太慘了,比孝感和漢口還要慘!”朱孝先喃喃的說道。他想起了1911年秋陽夏戰爭結束後看到的孝感和漢口的街道。“看起來,北洋軍將建築物都當成了碉堡,為了消滅他們,不得不破壞這些建築。”

同車的陸戰隊軍官聽到朱孝先的喃喃聲也低聲交頭接耳起來。

北洋軍設置陣地用的沙袋雖已搬走,漏下的沙子和煙灰在強風中飛揚,接近市中心滿眼都是燒殘的大樓,掛著的電線像垂柳在風中飄拂。

都督府一帶由,李烈鈞的警衛連擔任警衛。

都督府有一部分崩塌了,形狀已殘缺,內部也被炮彈和火焰熏黑了,地上滿是玻璃碎片,中央圓頂的破口裏照下了一束光柱。

當他們通過都督府外麵的大門後,徐一凡吩咐司機停車,他和雨辰跳出汽車跟在李大帥後麵。

李大帥情緒激動地把銀星勳章佩戴到楊帆胸前。

那兩個滿身汙穢的戰地小強被警衛攔住。

“請離開!士兵!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彈開!”雨辰不客氣的回道。

徐一凡亮出特工證件:“無論如何我們必須緊隨大帥的命令。請告訴我們,李大帥即將發表演講的地點。”

警衛還沒有看清楚證件,徐一凡已經收起來了。

“看來你也不知道。”徐一凡很不客氣的把警衛推到一邊。

兩個邋遢的小強也不在廢話,不顧高級軍官們忿怒的目光,硬擠到裏麵,站在俯瞰演講台的樓廳上。

哥特式的都督府大部分窗戶都已破碎,巨大的銅圓頂也有些變形而且被熏黑了。

幾分鍾後,林動的吉普車來到大門口。

林動從來都不穿正式場合的軍禮服,在贛南打遊擊的這些日子,也沒有穿軍禮服的機會,自然也沒有準備軍禮服。他穿著皺巴巴的髒作戰服。自二次“圍剿”後他一直沒有修過麵,看上去不像個樣子。

那一名曾經攔住徐一凡和雨辰兩位小強的,穿戴整潔的警衛攔又住林動的越野車。

“小子,你想幹什麽?”叼著一根碩大的雪茄煙的林動語氣很不客氣說道,。

“隻有本部的汽車才允許進入圍牆內,先生。”警衛很不爽的說道。

林動從嘴裏拿出李大帥送他的雪茄煙,說道:“小鬼,這個地方是我們的不動產,是我的士兵攻占這個該死的地方的。”

“這是命令,先生。我很抱歉,我不能放您過去。”警衛臉色有點不好看,他是在上海起義失敗後跑到江西投奔李烈鈞的,剛剛任職李烈鈞的警衛,還不認識林動。

林動猛然抓住擋風玻璃站了起來,輕笑道:“我不管給了你什麽命令。給我的命令是到那裏去。我一定要進去。你現在就給我滾開。”

“今天不行,先生。”這個年輕的警衛漲紅了臉,他算是見識了前輩所說的修正派的蠻橫。

“聽著,小子,如果你想在這兒濫用職權,你應該在我們突破南昌,突破這些街道時就到這裏來。那時你會讓自己口鼻流血的。”

“這是命令,先生。您不能進去。”警衛直著脖子回道。

林動轉向司機,學著李大帥的經典造型,伸臂前指:“闖過去,阿海!”

阿海把車子發動起來,林動被慣性甩進車座。

警衛跳到一邊叫道:“你從裏麵出來時我會收拾你的。”

都督府的政廳有一部分崩塌了,形狀已殘缺,內部也被炮彈和火焰熏黑了,地上滿是玻璃碎片,中央圓頂的破口裏照下了一束光柱。大廳裏排好了椅子,江西流亡歸來的政要、第4集團軍和近衛軍的指揮官們分別就座,台上以湯鄉茗為首的陸海軍軍官整齊的站著。廳內雖有一些私語聲但還是顯得比較安靜,可以聽見東大門方向的機槍聲和政廳邊上的土木結構的建築,木頭的燒裂嗶啵聲。

這個主廳的屋頂是個巨大的天窗。在平台上方呈曲線型延伸的樓廳上,李烈鈞的禮儀兵藏著閃亮的頭盔像塑像一樣靜靜地站著,令在場的幾名海軍陸戰隊成員感到厭倦。

“你一定會想,”湯鄉茗對朱孝先埋怨道,“榮譽應該全部給攻占這個地方的將士們。”

正午,政廳屋頂的破洞被風吹得發出了悲鳴般的聲音。

大鍾指向12點時,李大帥和李都督挽著手步入大廳。除攝影記者跑來跑去照相外,所有的人都肅立著。

徐一凡與雨辰站在樓廳中仍招來不滿的目光。雨辰無聊的點了點,有滿滿三排穿著卡嘰布製服的國民革命軍的將軍。他一直不知道有這麽多將軍。還有幾排江西省議會的成員,和其他高官顯貴。

大廳還散發著煙味。雨辰還能聽到遠處傳來小型武器的交火聲。偶爾的大炮轟響震動著大廈。

李大帥從容地走上演講台,他後麵坐著李都督。

李想站著講壇前,沒有開場白,說道:“我們的軍隊――在肩負中華民族最大希望與鼓舞的旗幟下英勇奮戰的軍隊――國民革命軍,已經解放了江西省的這座古都,它已經從北洋軍袁世凱的專製統治下獲得自由,這裏的人民再次獲得機會實現他們關於生活的信念,即堅持把個人自由和個人尊嚴放在首位的不變的信念……”

在李大帥說這番話的時候,大廳北邊殘破的玻璃在炮聲的震蕩中掉下來,突然從高高在上的鑲邊的天窗上雨點般落下。

“啊啊啊啊啊啊……”

引起在場的所有人的一片驚慌,大家都以為是炸彈爆炸,隻有李大帥一動未動,在他薄而固執的嘴唇上,碩大的雪茄煙冒出的煙草氣味發出淡淡的香氣。他在碎裂聲和驚呼聲中抬頭看了看他的頭頂,那裏飄揚著一麵血色的國民革命軍五星紅旗。

盡管國民黨內部內輿論說那麵五星紅旗在整個儀式中“位置太顯眼”,會讓人產生“代表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的黨旗靠邊站”的聯想,但李大帥在整個江西戰爭中的個人威望,在這一時刻毫無疑問地達到了新的高峰――後來的曆史說明江西戰爭發展到現在僅僅是序幕的序幕,李大帥卻在序幕中走到達新的高峰了。

高峰,意味著再往後走就還有更高之峰。

軍官們迅速戴上頭盔,但光著腦袋的李大帥絲毫沒有畏縮,他繼續不緊不慢地講著,就像什麽事兒也沒發生一樣。

依然是詠歎調一般的演說。

“李都督,我很高興能代表國民革命軍司令部把江西政府所在地歸還予你。在這裏你可以更好地完成《臨時約法》賦予你的責任。擔任,國民革命軍會留在江西,幫助你的。”

他停頓一下,然後請大家起立同他一起唱起《義勇軍進行曲》。

大家站起來時都取下了頭盔。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民……”

淚水沿李大帥兩頰流下來,但他的聲音渾沉而堅定。

歌聲唱完之後,李大帥轉向上了李烈鈞,深懷感情地說道:“李都督,我和我的軍官從現在起將輔佐你,擔負起保衛江西的軍事責任,同時,把履行江西民政職責的權力留給您和您的政府。”

李烈鈞站起來緊緊握住李大帥的手。

“我們崇敬您!”李烈鈞大聲說道,淚水從他粗糙的臉頰不停地往下淌,“我們像熱愛民族救星一樣熱愛您!我如何才能對您表達出我以及江西人民對您永不減退的感激之情?”

林動在整個儀式過程中一直用崇敬的目光觀察著李大帥。他舉起武昌首義的大旗,努力拯救他的國家,是民眾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