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徵很想問問林洛然是不是在怨他,卻滿口的苦澀。
仔細想來,從寶嘉回帝京鄒曜威開始糾纏她,他明明是知道的,就是因為不愛,所以他靜靜接受了家族的命令,選擇靜觀其變——骨子裏何嚐沒有私心,心底也有一絲微弱的希望,希望寶嘉會看上別人,然後……
那個然後是什麽,柳徵現在想來,都是苦意了。
要是他知道寶嘉會出事,不管愛不愛,他都會上帝都來阻止鄒曜威的糾纏的,就算不是愛人,寶嘉也是他青梅竹馬的妹妹。
他悄悄用餘光去看後座的林洛然,長裙粘了不少汙跡,長發也頗為淩亂,想到她淡淡地說鄒曜威受了重傷,柳徵不難想象那是怎樣一番驚險的爭鬥,被她這樣雲淡風輕說來……如果,僅僅是如果,她不是那神秘的道門中人,自己一定會陪她去找鄒曜威吧?
死他並不怕,卻怕在明知不會有結果的情況下,自己卻越陷越深。
秦司令想必也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才會有了那天深夜的談話吧?秦司令眼光灼灼,是那一句“道門從不會與俗世人聯姻”讓自己死心,還是飛機上,她冷若冰霜的態度,讓他感覺自己粘了滿身塵埃,從來不曾配得過她?
“洛然,聽說你們道門中人,不能與凡人聯姻嗎?”思來想去,柳徵心中還是有不甘的,他不想在多年後想起來,後悔自己從沒有為自己的愛情爭取過。
“恩?”林洛然疲憊之極,此時隻想沉沉睡去,一時沒有聽清柳徵話中含義,不由反問到,隻是那絲反問的語氣,在她精神不濟之下,極弱,極弱。
柳徵隻以為她說的是肯定回答,抓住方向盤的手顫了顫,金邊眼鏡框投下的陰影,勉強可以遮住他眼中的失落。
果然,是自己的貪念啊!
林洛然反應了一會兒,才回味過來柳徵說話的意思,略睜開了眼睛:“你從哪兒聽來道門不與凡人的聯姻的?”拜托,還凡人,今晚見了文觀景的手段,林洛然感覺自己才是那個凡人。
“秦司令說的……道門不與凡人聯姻,與凡人結合誕下的後代,占很大的比例會失去道基,從此再不能修仙,所以道門嚴禁弟子與凡人聯姻,難道你門中不是這樣?”柳徵語氣看似平淡,其實何嚐沒有一絲期望,是了,說不定林洛然門中並不在意這個。
道基?林洛然雖然半眯著眼睛,心中卻驚濤駭浪,原來修仙不單要有靈氣要有功法,還需要“道基”?那年邁的雙親……自己一開始幻想的一家人一起走下去的想法,真的能實現嗎?
林洛然恍若雷擊,隻覺得自己一直幻想的生活藍圖在頃刻間出現了未知的變數,讓她十分不安,一點也沒注意到柳徵語氣中的那一絲期望。
“秦司令就說了這些?”
道基是什麽,林洛然很想馬上弄清楚,追問柳徵,希望秦司令說了更多。她經過今晚的激戰,從文觀景口中得知,如今的華夏還有文家這樣的修仙家族,所以說話難免多了些謹慎,不願讓別人知道她是獨身一個人踏上了修行路,避免懷璧其罪,將自己和家人至於危險境地。
柳徵說話的重心完全不在這裏,聽到林洛然沒有反駁,心中漸漸沉沉下去,隻以為林洛然是默認了,聽到林洛然的追問,他搖了搖頭,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兩人之間變又回到了那種默認無語的氣氛,柳徵將林洛然送到了秦家在帝京的住所,反身告辭時候步伐多少有些不穩,林洛然心裏惦記著詢問秦司令“道基”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柳徵的異常。
開門的是陸三春,看到林洛然平安回來,他神色一喜:“林小姐,你平安就好,司令擔心了一夜了!”他沒說的是,他們幾個人知道了林洛然的去向,也是對她又欽佩,也很為她擔心。
秦司令下樓來,“你這孩子,都說了別輕舉妄動,居然還搞留書這一套,陸三春他們也沒用了,居然沒發現你何時不在的!”
林洛然臉紅,留書這一套她也知道土的掉渣,可是當時聽到了秦司令帶回的消息,她真的是氣紅了眼。
秦司令親自去了軍情處討要說法,卻被一句國家機要給頂了回來,如果是這樣也還算了,再去分局,居然發現鄒曜威開車撞寶嘉的那段視頻,被特殊部門的人刪掉了……
刪掉,就意味著這裏麵並沒有眾人開始所想的誤會,特殊部門並不是一時起意要保鄒曜威,連證據都毀掉了,分明是要幫他逃過法律的製裁!
林洛然不知道這裏麵到底有多少人攙和了進來,也不想知道誰會站出來安撫秦司令這個為了華夏立國功勞的老將軍——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都不想聽,她隻是一枚小女子,隻知道親疏有別,隻知道寶嘉的血,不能僅僅與金錢或者權勢這樣的利益畫上等號,不能白流。
“秦爺爺,都是我自作主張,您千萬別怪陸軍官他們。”知道老人其實是擔心自己,而不是有意責難陸三春等人,林洛然連忙上前扶了秦司令的手。
將陸三春打出去守門,秦司令這才低聲嗬道:“你怎麽這麽傻,即是道門中人,就當知道華夏的特殊部門有些超然脫俗,不是軍政體係能輕易指揮的……今晚沒吃虧吧?”
林洛然汗顏,她就是一修行菜鳥,“道門”是修行中人的總稱,並不是單指某一門派,林洛然當日信口胡說,並沒有說自己是某某門派這樣輕易容易被揭穿的謊言,反而籠統說了個道門,倒是讓人摸不清海底眼了。
可是她現在又惹了特殊部門,以後要把神秘門派的稱號背到天荒地老了……想到這兒,林洛然並沒有像秦司令解釋她不知道特殊部門的職權,反而也壓低了聲音回道:“鄒曜威身邊有修行人保護,沒有一擊斃命……但是受了重傷,要是得不到有效救治,寶嘉那日所受的苦,他必然是要遭受一遍的。”
聽到鄒曜威的名字,秦司令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林丫頭,秦家欠你的人情,真不知道要怎麽還了!”
林洛然噗嗤笑道:“寶嘉就是我的姐妹,叫您一聲秦爺爺,您還這樣見外,我可不依。”
秦司令隻有滿口說著“好孩子”,此外實在不知該如何解答了。
兩人一起上了樓,寶嘉雖然還在昏迷中,身體卻沒有大礙,再說她是曾經差點死掉又奇跡般醒過來之人,留在軍醫總院太過紮眼,就辦了出院手續讓她回來靜養了。
林洛然又檢查了一下寶嘉的情況,並沒有異常,又見左右無人,這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秦爺爺也認識修行中人嗎?怎麽會對柳徵說出道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