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沈落雁問自己的目的地,孫瑜睜開眼睛,“從來處來,到去處去。”他含笑回了一句,就看到了沈落雁嘴角掛著的哂笑。
“我聽聞道長一路來沿途都在宣揚仁政,卻不知道長對於天下大勢怎麽看?”沈落雁緊跟著問道。
“天下大勢?”孫瑜瞥了一眼沈落雁的表情,“李密也想問問九鼎輕重?”
“眼觀天下大事,隋室敗亡在即,”沈落雁沒有直接回答孫瑜的問話,轉而說道,“天下萬民無不渴望明主,魏公擊敗了張須陀,先克滎陽,再取興洛倉,發倉中之糧賑濟百姓,正是仁者之心,我瓦崗寨兵強馬壯,魏公英明神武,常有兼濟天下之誌。”
“哦……”孫瑜嗯了一聲,心想渴望明主嗎?說不定是渴望民主。卻見沈落雁並不繼續說下去了,隻是拿著眼睛不住地看著孫瑜。
來這一套,孫瑜怎麽會怕,又閉上了眼睛。
沈落雁無奈,繼續說道,“道長既然遊說諸豪強行仁政,想必同時兼懷天下,何不為魏王客卿?魏王定然行仁政,施王道,平定天下,成就不世功業,青史留名豈不美哉?”
孫瑜睜開了眼睛,聽到了沈落雁客氣的招攬之意,哈哈大笑道,“沈均是太看得起我了,我這樣做一不是期望富貴王權,二也不是期待青史留名。”
沈落雁奇怪道,“既然如此,那道長這樣做所謂為何?”
孫瑜道,“不為什麽,我隻是喜歡這樣做而已。”
沈落雁毫不動氣繼續說道,“道長沿途都講述道門辛秘,莫不是想要光大教門?這也簡單,隻需和魏公一說,允你在瓦崗軍所在之處傳教便是,魏公再聘你為國師便是。”
孫瑜覺得好笑,心道,你還不知道我有什麽樣的能力就這樣投資我,你錢多燒得慌嗎?當下咳嗽了一聲說道,“沈軍師卻是理解差了,我何曾說過想要光大教門來著?”
這下子沈落雁倒是有些愕然了,“那麽不知道道長所為為何?”
“所為為何嗎?”孫瑜重複道,心中一動,“為的是成仙。”
“成仙?”沈落雁卻是有些不解了,她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孫瑜,“仙人不是都在深山修煉嗎?”
“那就是他們修行不得法了,”孫瑜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仙人修行的路線與其他不同,須入世間,認清自身,修得心境清明,不為塵世萬物所惑便得大道。”
沈落雁有些哂笑了,“卻不知道長如今到了何種境界。”
“這可不好說了,”孫瑜道,“且做個比喻,孔子說十五有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縱心所欲不逾矩。我如今就在四十不惑的境界,想要達到縱心所欲還很難啊!”
沈落雁沉吟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道長,莫不是你不看好魏公,卻拿這作借口推脫。”
孫瑜心想,別說這個世界裏麵李密的人品,就是在正常的曆史世界裏,我都不看好這個破落戶。他沉吟了一下子,開口說道,“我一路北上,正要去洛陽。”
“洛陽?”沈落雁表情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原來道長也想見見和氏璧嗎?”
孫瑜輕笑了一聲,說道,“這個時候說這天下誰是明主,實在是太早了。”他語氣堅定地說道,“不過既然有人正在做這件事情,貧道雖然是方外之人,也不免動了好奇之心,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看。”
沈落雁麵露思索的表情,似乎正在思考什麽難題一樣,孫瑜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所說的話,正覺得沒有什麽大的問題,沈落雁突然笑吟吟地開口說道,“也好,不過還是要請雲中子道長見一見魏公,將您的仁政仔細說一說,魏公心懷天下,必然不吝采納。”
“這沒有問題。”孫瑜回話道。
沈落雁繼續笑眯眯地說道,“道長,卻不知道你師門何處啊?”
師門?孫瑜立即就反應過來了,既然說到了和氏璧,那麽自然可以聯想到了慈航靜齋,沈落雁的謀主李密,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沒有被選中的希望,孫瑜既然表示了一點點到洛陽去找麻煩的想法,沈落雁他們自然不會反動。隻不過看起來沈落雁似乎想得更多一點,孫瑜的道士身份大概讓她產生了某種聯想,認為孫瑜不會是一個人在戰鬥。
我明明說明了我對於王權富貴和青史留名不感興趣啊!孫瑜心想,難道她聯想以為我背後有一個師門要和慈航靜齋寧道奇這些家夥進行宗教戰爭?
沈落雁這樣一想的話,倒是可以理解講得通為什麽之前孫瑜那樣說了,顯然,沈落雁一點也沒有把孫瑜說的話當真,在沈落雁的心中,孫瑜不表明態度,投向某人,大概還是懷著待價而沽的心態,畢竟他是代表著背後的師門和慈航靜齋一樣做著投機的生意,因此在情況還不明朗的時候不會理解下注,但是眼下他出來行走,宣揚仁政一方麵是對各大勢力進行考察,同時結交善緣,另一方麵大概也是在和慈航靜齋她們進行競爭。至少在沈落雁理解來,事件的真相應該是這樣。所以沈落雁於是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不再試圖一定要將孫瑜留下來了,反正留下來不一定有用,不留下來放出去一定有好處就是了。
馬車逐漸駛入了滎陽城,孫瑜拉開了窗簾,順著窗口看出去,在瓦崗軍的治理之下,滎陽似乎還保持著良好的市容市貌和秩序,城市裏麵人員往來似乎表明這個城市正在正常地運行著。和其他地方戰亂的情況相比,這是很不容易的,孫瑜看著暗暗點頭。
“雲中子道長,請看我瓦崗軍軍容如何?”沈落雁問道,同時提議,“既然已經入了滎陽城,不如下馬車走一走,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了住處。”
“好!”孫瑜爽朗地答應道,下了馬車,在沈落雁作為向導的情況下,被她帶領著遊覽了一番這滎陽城,正行走間,猛然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孫瑜的目光立馬跟了過去,寇仲和徐子陵的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兩個人立馬畏畏縮縮地躲在了道路的轉角處。
“道長,看到了什麽?”沈落雁問道。
孫瑜撇了撇嘴,“沒什麽,猛然之間,好像看到了兩條人中之龍,想要仔細一看,卻不見了,也許是我眼花了吧!”
“哦?是嗎?”沈落雁也不在意,將孫瑜帶到了住處,對他說到,“魏公晚點回來拜訪你,請你先休息一下,沐浴更衣吧!”這是一個不錯的宅子,雖然不大,倒是顯得雅致,後院還有池塘和假山,沈落雁已經安排好了侍女和仆人,在門口甚至有兩個士兵站崗。
孫瑜做了一個揖,說道,“貧道不用人服侍,請這些人回去吧。”
沈落雁笑盈盈地說道,“這怎麽行呢?道長是貴客,總要有個鋪床疊被的人啊!況且沐浴總要有人燒水搓背才是。”
古代就這點不好,熱水器什麽的都沒有,要洗澡什麽全部要人服侍。
孫瑜默然,一會兒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反正我在滎陽也呆不了多久的。”
“這您見了魏公之後再決定吧!”沈落雁說道,同時告辭,“我軍務繁忙,暫且告辭,晚點我會陪魏公一起過來的。”
孫瑜點了點頭,沈落雁走後,便有大膽的女仆上來請孫瑜去沐浴。
“你叫什麽名字?”孫瑜問道。
“奴家叫翠翠。”女仆大著膽子和孫瑜說道,顯然,對於孫瑜他們畏懼得很。
孫瑜開始想自己的事情,居然在這裏又遇到了雙龍,顯然接下來大概就是李密幹翻翟讓的情節了,那麽有沒有必要留下來摻和呢?孫瑜開始糾結了,同時又開始想,李密這家夥來見我的時候我應該怎麽忽悠他。
與此同時,寇仲和徐子陵也正在嘀咕,寇仲說道,“你說那道士怎麽會出現在滎陽,還是和沈落雁那婆娘一起?”
徐子陵沒好氣地說道,“你沒有聽說嗎?那道士叫雲中子,西來一路來宣揚仁政,講神仙故事,在江湖上已經有了名氣,聽說他要來滎陽,沈落雁一早就去接他了,打著招攬他的目的。”
寇仲滿是糾結地道,“這如何是好,這道士實力非同小可,若是幫助李密,翟讓豈不是毫無翻身之力?”
徐子陵道,“我看著道士絕非屈居人下之輩,怎麽可能幫助李密?他不是說他是神仙麽?”
寇仲道,“他說了你就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隻是不知道這道士一路招搖撞騙到底是為了什麽?”
徐子陵道,“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神仙,但是他的武功真的是比娘都厲害,還打跑了宇文化骨,今日被他盯了我一眼,我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一樣。”
寇仲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快點將素素姐救走吧!”
徐子陵喪氣地說道,“她硬要留下來陪小姐,怎麽說動她和我們一起離開呢?”
兩個家夥躲在翟讓的府上繼續商議著應該怎麽辦,卻不知道沈落雁早就知道他們已經在滎陽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