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答謝宋成峰的招待,臨回京時一生題字不多的老人在宋宅潑墨,“港人治港為國戍邊”隻有署名,沒提日期。由此可以看出老人的心細,既然是不存在的旅行,日期一旦留下,隻怕要為後世多留一樁懸案了。
說是絕密,但燕京的眾高層大佬豈是這麽容易就瞞得住的。早在老人和王七步赴港的當晚,這個層級的圈子就炸開了鍋。鄧辦的保密電話都快被打爆了。辦公人員還不能,或者說不敢不接,來電的可都打著噴嚏都能讓國家顫上一顫的主兒。最開始他們還抖著膽子隱瞞,直到老人的一位在軍委會任常委的老部下發飆,放話;小鬼,你要是再不老實,老爺子我可就要抓人審訊了。在那名辦事員的記憶中,這位老爺子在很多影視作品和記錄文學裏可都是說到做到、膽大包天、呃,殺人不咋眼的兵神啊。所以,他慫了,交代了實情。老爺子一聽心下叫了聲這還得了?又聯係到了一號首長求證。一號也不可能再幫忙瞞著,安撫了一下老爺子焦躁的情緒,算是默認了。
天知道為什麽向來獨斷獨行的老爺子在這個問題上居然想到集思廣益了。電話聯係了不少老戰友、老同事,當然也有現在的同事,相邀大家來一齊想一個確保老人健康、安全的辦法。派特種部隊裹挾著一支醫療隊跟到香港去?這是個還嫌不夠亂的想法。打電話讓老人火速回來,好讓大家不再擔心?可行,但是孰敢?就在大家討論的焦點由“老人的現在安全”慢慢轉移到“老人怎麽會想到去香港的?”這樣跟追根溯源問題的時候。因為強烈反對,被老人丟棄在家裏的保健醫生淚奔道“都怪王家的那小子,就是他跑來攛掇大人去什麽香港的。我攔過了,卻被留在家裏就是最有力的證據。”於是,副總理的辦公室的電話也被打爆了。至於王雲山,正在去往地方部隊挑選兵王補充總隊人數的途中。但是人都知道王總隊長這是早收到風聲跑了,挑兵這種事就他-媽沒聽過還有連夜去的。總之,就是這樣,O子裏的動靜正越演越烈。王玉才掃了眼窗外,微微思索,然後又低頭看書,對於窗外的紛擾,不理、不管。
其實王玉才的淡然倒不是因為他已經成竹在胸,說實話,他知道孫子王七步之所以會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像這些年來的那樣。要說原因是什麽,也是想到了一些的,但是憑他對王七步的了解這“一些”還是不夠支撐這個事件的。至於再多的,他便沒有去想了,因為不管是什麽都是不要緊。他會等著王七步在事情過去之後的哪天屁顛屁顛來給他說個故事,隱晦的說出自己的道理。又或者將之遺忘個幹淨,默默的抗下孫子為他惹來的風雨。真的,他倒希望是後者,王七步非同尋常是很會讓家長產生挫敗感的。國家副總理王玉才甚至做過這樣的夢;王七步耷拉著小臉,卻生生的到他跟前來說,爺爺,我闖禍了……
“七步這是在幹什麽呀。”標點符號沒有弄錯,是的,這不是疑問句。在雲嵐老城區的四合院內,唐峰在用這句話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幹什麽不比你強。”雲嵐正專心和自己下棋,落子後才隨意道。
“老師您是久不涉政了。大人對於這個國家有著太特殊的重要性。這從九四年起那些外國媒體不下一百次捏造大人病危的消息就能看得出來。毫不誇張的說,最近兩年大人每天掉了多少根頭發都是有數的,多少雙大醫國手眼睛都在盯著,這下可好,整個人都被你寶貝徒孫給拐帶走了。也虧得他是根紅苗壯的紅三代,不然都怕是有人要拿成分問題說事兒了。”唐峰最後一句話自然是調笑,但也從另一個方麵說了事件的嚴重程度。
“劣徒。跟七步比起來你就是一根木頭,還是榆木的。如果說政治,能把老人家拐帶走這又何嚐不是一份天大的政治資本?即便有老人家幫忙掩護,但七步那孩子隻靠自己的能量,居然就讓消息在幾個小時之後才得以走漏,這又說明了什麽問題難道你就沒想過。久不涉政的我也知道最高首長的警衛通常都是三保險,軍隊、*、國安,這三方麵的人就這麽看著老人家被七步帶走都沒有及時匯報,這說明什麽除了你這根木頭不知道之外,差不多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之所以鬧成這樣,也不過是那位第一個意識到了的人暗中推了七步一把而已。照現在的結果看來,老人家走了以後,王家通過七步顯露的猙獰也足以威懾宵小了。”依舊沉醉於自己的棋局之中,雲嵐隻分出很少的注意力來教訓弟子。
“您,您是說大人?”雖然越聽越震驚,但聽到最後一句,唐峰到現在還不太敢確定自己半仙的老師剛才清清楚楚的說了什麽。
“其實這次他們都想錯了。七步我是了解的。”雲嵐終於抬起頭,臉上露出慈愛笑容道“是個很善良的孩子啊。”
幾天的鬧騰最終隻換來了一個看似沒有任何意義,事實上卻很有意思的共識,大人被王七步拐帶走了。是的,在如今的高層O子裏再提到王七步已經不用再前麵加上;王副總理的孫子、王總隊長的兒子,這樣的定語或者形容詞了。這個名字的熱度(好吧,那時候還沒有這個詞兒)已經無限攀升到了耳熟能詳的地步了。這樣的結果是好還是壞呢?套句老話;仁智見仁智者見智吧。
回程的時候老人很少說話,坐在他傍邊的王七步也就這麽放任氣氛沉寂。他知道老人在回憶、在思考,這是像老人這樣的老人最喜歡做的事情,也像吝嗇鬼最喜歡數他的財富那樣。上蒼是不會殘忍到賦予別人幹涉權力的,於是,此刻的王七步是安靜的,水晶那樣安靜。
“明年不來,以後都不再來了。”兀的,老人呢喃道。語氣和語式讓王七步想到了賭氣的孩子。
有著愕然的,王七步看向老人。
“已經不是當年的風景了。”還是呢喃著的,老人給了王七步這麽一個解釋。
“就這些?”王七步竟然不信。
瞪了質疑自己的家夥一眼,老人又道“小鬼,難道什麽事情你都懂得?”
“很多年前的小時候我離家出走,因為什麽事情已經不記得了。嗬嗬,離家出走呢對於一個孩子,尤其是小孩子來說是需要莫大勇氣的。哪怕隻是晚上天會黑這點,都要讓我幼小的心靈糾結好久。但是勇氣又從哪裏來呢?幼小的我想到了怨恨。爸爸這個月隻給我買了兩包奶糖,胖子都有兩包半,看爸爸多不疼我。媽媽已經一個星期不肯摟著我睡覺了,還說什麽我是男子漢了,要學著一個人睡。這肯定是借口啦,一定是媽媽已經不喜歡我了。就像我已經很久不看曾經很喜歡的那本漫畫書一樣。這麽想著,我走到了院子裏,朝那幢房子大喊‘以後都不會回來了’。但是房子是不會留我的,是下班回家的媽媽把我領回家的。她沒問我為什麽背著裝滿漫畫書的小書包站在院子裏,隻是在晚上哄我睡覺的時候對我說‘七步啊,如果媽媽哪天回家發現最喜歡、最寶貝的兒子不見了,是會受不了,是會發瘋,是會活不下去的。所以七步答應媽媽,不要離開媽媽好嗎?’於是我就為自己找補的想;原來自己在院子裏呆了那麽久都沒走出院門就是為了不讓媽媽難過啊,七步果然是最乖的孩子呢。現在那座院子在我的心中已經不清晰了,但是媽媽對我的喜歡、舍不得卻是哪怕已經過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王七步神經病似的自言自語。
老人愕然,然後陷入思索。
等了老人一會兒,王七步才道“其實風景還是不是當年的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風景中的人才對。當年您老之於香港,無非就是個過客而已。是任何一個路人甲乙丙丁眼中的路人甲乙丙丁。但是如今呢,百年國恥昭雪,您老已經是民眾心中的英雄。我覺得怎麽算,也是現在來的更有意義。風景總是會變得,隻有人心中的風景才是不朽的。多,多少年之後這裏的人還會記得一個英雄般您,難道不比您老記憶中的那灣小港來的更重要嗎?真的是談不上回來與不回來的,因為對於這的人們來說,您老一直都在。”
又是許久,方才還暮氣沉沉的老人竟然先挑起話題不無擔心道“咱們出來的事情怕是捂不住的,可別出什麽亂子才好啊。”
“沒出什麽大亂子,就是小範圍的鬧騰了幾天。都是有身份的大佬,除了聲討一下我之外,便沒有其他動作了。至於他們對我的不滿,我倒是不在意的,畢竟等我升到需要跟他們的打交道的那天,呃,他們要麽退休、要麽,您懂得,貌似是等不到那一天的。”王七步輕鬆道。整句話看起來都像是玩笑。
聽到王七步的話,老人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終是沒說出口,聰明如王七步也自然當做沒有察覺。
相比於來時候的安靜,回的時候則要熱鬧很多。華麗的重量級接機團時刻考驗著停機坪水泥路麵的質量。老人在機艙門前揮了揮手,然後走下飛機。王七步跟在後麵步伐安穩,著實氣人啊。
(超級喜歡這章中很多溫柔的文字,本來想今天結束第一季的,在寫了這麽一大堆東西之後又突然覺得不忍心了,所以,明天吧。是第一季的終了,亦是第二季的伊始。那麽,就提前說一句吧,感謝《戎裝少主》的讀者們陪王迪一起走完這第一季,然後,還是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