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京都迎來了這年的第一場雪。讓這個本就越發繁蕪忙亂的世界,微微滯澀了一下。初雪大多是柔和的,是隻要輕輕觸碰麵頰就會融化了的絲縷涼意。是如果雪大,在戶外走上一圈,衣服就會濕透的那種。禁不得踩踏,留不住痕跡,似乎隻是要讓人們知道她曾經來過,其他的,卻並沒有像懷著小資情調,想要用什麽方式記錄下這樣一個時刻,或者隻是單純感慨一下的人的那種必要情愫。那樣的灑脫,反射著星點光亮,然後融化,然後……
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思緒或者考量,司徒采薇並沒有選擇離開晨暉,她依舊每天穿著幹練的職業裝,踢踏著不高不矮的黑色高跟鞋往返在高一一班到辦公室這段不長的路上,發出應和了某種格律的“嗒”“嗒”跫響。冷漠的無視掉多少知道一些內情的教師掩飾得很好的別樣目光。自是不會有人白癡到明顯的表露出來什麽的。畢竟即便是落敗了的上古凶獸,卻也不是家貓能夠挑釁得了齊血統的威嚴的。沒有人會給自己找不自在,何況還很有可能不止是不自在呢。
司徒采薇執教的科目是曆史,其實這本身就是在班主任中很少見的情況。在應試教育的今天,這樣的安排讓數、語、英的科任老師情何以堪?但起碼晨會中學高一一班的情況就是這樣。其實沒有什麽是比現實更加荒誕的的了,就像因為兩次月考王七步都保持了曆史科目滿分的恐怖成績,就像司徒采薇安排王七步擔任曆史課代表,就像站在講台上的司徒采薇采薇一手拿著一章期中考試的試卷,一手扶了扶黑色的LOTOS眼鏡框用盡量加了些感情的聲音對全班說道“期中考試的成績已經出來了,下麵讓我們用掌聲恭喜王七步同學再次曆史滿分,各科目總分繼續領跑全年級。”一樣。
要知道就在上個星期,京城那個曾經輝煌、如今衰敗的章家可是收到了章德強的骨灰的。而且國安的人員甚至連一句像樣的解釋都沒有,隻是淡淡的一句“在羈押等待審訊時,畏罪自殺。”同時也要知道的是這可是一個死仇並不多的年代啊!
王七步站起,像個十六七歲的清純靦腆、拉一下女孩子的小手都會臉紅的小男生那樣的站起來,說道“老師,如果你總是這麽表揚的我的話,我可是會驕傲的。其實,為了不辜負家長的希望,為了對不起老師您的鞭策和培養,為了同學們無私的幫助,為了改革開放偉大思想的需要,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本來就是應該應分的事情。”
那娜是最先笑出來的,也許是因為這孩子的笑點低,也許是因為她是距離王七步最近的那個。然後笑聲就蔓延到了全班。宋艾蒙、葉寶山齊齊捂臉,感慨著這貨果然每天都能不斷刷新無恥的下線。夏薇更是回頭狠狠的白了王七步一眼,暗想著這貨將來可怎麽往出帶啊。想著有一天要跟姐妹們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夏薇就有些臉紅,還不是因為羞澀!看來少女情懷有些時候也都不總是詩,有些時候也現實著呢。
“王七步同學,希望你能繼續保持這個來之不易的成績……”雖然冷漠,但是卻不代表司徒采薇就是一個機器人。那個早上發生的錯亂的事兒,所謂未婚夫的死亡,以及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的堅持。都是需要一顆大心髒去辛苦包容的。她都不確定自己哪天會因為忍不住而選擇逃避。所以,麵對王七步在她看來的挑釁,她決定簡單敷衍一下,就繼續公布班級其他同學的成績。
但是,這個簡單的想法卻因為王七步的打斷而宣告破產“老師,那麽如果我能繼續保持下去,是不是就會有獎勵呢?雖然為了不辜負家長的希望,為了對不起老師您的鞭策和培養,為了同學們無私的幫助,為了改革開放偉大思想的需要,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本來就是應該應分的事情。但是像我這麽大的孩子也都是需要鼓勵的不是嗎?”如果有這個世界上還有那一隻牲口能夠理直氣壯的推翻自己幾分鍾之前的言論,並且絲毫不以為恥的打自己的臉,那麽那個牲口就一定是王七步了。因為他剛剛就這麽幹了。
司徒采薇就忍,盡量不讓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委屈、憤恨等不該對一個自己班上的同學流露出的神情。
“不然就請我去你家吃頓便飯好了。要老師親自下廚哦。”就在司徒采薇隱忍的過程中,王七步滿臉期許的說出了這句繼續刷新他人品下限的話。尤其是便飯那兩個字,差點就讓司徒采薇心中的積怨爆發。這兩個字是該客人說的嗎?尤其還是你這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好。”這個好字是人都能聽出來班主任是咬著牙說的,於是班上的同學就開始不理解王七步緣何如此的咄咄逼人。在一個深深的呼吸後,司徒采薇才接著道“如果你期末考試依然是這個成績的話。我就請王七步同學你到我家裏吃一頓便飯。”最後那兩個字咬的頗為的重,從這就可以看得出來即便冷漠,但司徒采薇是有著和正常人類一樣的厭惡標準的。她很在意。王七步也是著實氣到她了。自從遭遇王七步之後,司徒采薇的情緒波動絕對超越了這十多年來的累積。
下課後,那娜就皺著眉,對王七步道“你為什麽總是喜歡欺負班主任呢?還是因為軍訓最後那一天的事情嗎?我爺爺說男人應該有肚量。過去的事兒你是不應該再這麽計較的。”能說出這樣的話,其實證明了兩件事兒,其實也是一件事兒。就是那娜是一個天真且對誰都不設防的單純小孩。
“呃,那娜同學。我哪有欺負老師啊?難道你不覺得我是在向老師示好嗎?你知道其實我早就已經原諒老師了。如今還耿耿於懷的那個人是她,不是我。”王七步笑著無視掉對方智商的反問,而後確實發自內心的說道。
“才不是呢。我雖然笨,但是我還是很了解女生的。剛剛班主任的樣子都是想要馬上就哭出來似的。還不都是因為你胡說八道的欺負人。總之,你要再這個樣子,我就不把零食分給你吃了。也不把抱枕借給你上課睡覺了。”揮舞著肉乎乎的小拳頭,那娜就反駁。坐在前排的葉寶山聽到這話頓時淚流滿麵,多少年來這都是他在承受的不公命運啊。
“哼,不吃你的零食我可以吃前麵那個胖子的。至於抱枕,你知道為什麽那天還你抱枕的時候會有些濕嗎?”王七步陰狠的冷笑道。前排的葉寶山頓時撲倒。
而呆呆的那娜卻還呆呆的關心那個她最喜歡的卡通抱枕的命運“你不說是因為被杯子裏的水淋到了嗎。”
“這話也就是你這笨丫頭會信。難道我會告訴那天我做夢吃大餐,睡醒之後就發現抱枕已經是濕的嗎?”很是囂張,王七步就道。末了還附注了很假卻很氣人的假笑“哈哈哈!”
女人關於某些事兒的反應,總是跟智商不成正比的快。就像聽了王七步的話,那娜的臉就唰的紅了。要知道那個抱枕晾幹後,她可是還一直抱著睡了好幾天才洗的呢。這麽想著,哄著臉的那娜就低聲啐敗類“陪,你混蛋。”
而王七步卻像是在看外星人似的打量那娜一陣,才道“你第一天認識我?”
於是,呆呆的那娜當時就悲催的無語了。她想告訴老師,但是卻馬上想到敗類可是剛剛欺負了老師的壞家夥,所以告老師也不見的會管什麽用。她又想著回家告訴媽媽,但是該怎麽說呢?難道要跟媽媽說“我同桌是個混蛋,在學校欺負我。”就算她再遲鈍也能猜到媽媽接下來的反應絕對不是為自己氣氛、出頭,而是會拉著自己坐在床上,想法設法的詢問“來,告訴媽媽,那是一個怎麽樣的男生呢?”還會對自己說“大女兒啊,你還小,還隻是高中生,應該是要以學業為重才是啊。”嗯,就像之前說的,女人關於某些事兒的反應,總是跟智商不成正比的快。她的擔憂其實是很接近的現實的。
“你,你說過不會讓別人欺負我的。”氣鼓鼓的那娜,委委屈屈的說道。
“我兌現諾言啦。這三個多月來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欺負過你嗎?”王七步就道。其無恥的神態連旁邊一直在看熱鬧打醬油的宋艾蒙都看不下去了,就罵道“你這個人渣,一天不欺負這個笨笨的小姑娘你會死啊。”
“不會死,隻是單純的會覺得很無聊而已。”王七步回答的很誠懇,甚至還帶點淡然。於是宋艾蒙也就怒不可遏了,喚著葉寶山“胖子過來幫忙,今天咱哥倆就為民除害。”
……
一陣風將教室的後門吹開,飄進來的雪花整落在王七步那張很美、卻又因為這雪而泛出淡淡憂鬱的臉上,旋即融化。惹得這個骨子裏還帶了多愁善感的風景樣兒男子這般呢喃“初雪嗎?這就是。”
(我會說我高中的曆史老師就是班主任嗎?我會說我高中第一二次月考曆、期中考試曆史都是滿分嗎?好吧,全年年紀第一的那個真不是我。那麽為了撫慰我失落的心情,各位打賞個收藏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