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晚,哪怕是青州這樣臨著大海的也都是沉寂且通透著荒蕪的。那海潮的聲音就似被某種奇異的力量與城市隔絕開去,霧了月亮,幻滅了這樣城市本就該有的空靈。舊時夜,霓虹是不會開到很晚的。樓宇際多是雪映的光點,不似光彩能夠將夜歸人的目光吸引上好一陣子。隻是似有若無的恍惚。冬夜裏,是眸子中星點的光亮的影子。也許就是霧了。
“不倉促嗎?”待徐新等人帶著除了已經暈過去的南哥之外,所有混混離開之後,陳鋒走到王七步身邊來就問。黝黑的臉上麵上複雜的思索,思而不得索。
“嗬嗬,其實你最想問的是我抽什麽風對吧?”王七步就笑,然後反問。神情輕鬆自然,倒也完全不似瘋了的樣子。隨即又道“為什麽給這些警察一個用槍指著我的機會,為什麽要讓他們把人帶走,為什麽和和徐新說一些像是在發神經的話,又為什麽讓他們去抓趙和平,為什麽沒有某而後定,又為什麽無端的扯到紅旗師師部,嗯,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暫時沒有了。”陳鋒就道。而聽了王七步說出這些質疑之後,心緒倒也逐漸平複了下來。這麽多年來的無數事例讓他漸漸沒有了懷疑王七步這廝妖孽本質的想法,所以他知道今晚也一樣,王七步是會給他,給更多人一個可以被稱作答案的結果的。
“有點耐心。在答案揭曉之前我想我們可以先請今晚的主角出來了。畢竟他可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戲了。”王七步說著,看向那張被台布蓋的嚴實的桌子。直到兩三秒鍾之後,一個清瘦矮小的人鑽了出來。而看到那人的樣子,王七步才真正理解了嶽曉晨等人沒有反對他躲在桌子下的原因。
“我先不問你叫什麽,我先問你成年了嗎?”誠然,這個世界上能讓王七步意外的事情真的已經很少了。而今晚這個引發事端的導火線的年齡,卻正是讓王七步這少數事情中的一件。而且,更讓王七步意外的是他竟然沒在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都小了很多應當是少年人的眼裏看到多少慌亂和恐懼,更多的竟是遺憾,竟是不甘。
少年搖頭,而後道“15。”
“學生?”王七步再問。想著十五歲,也就是初中生的樣子吧。然後暗自感慨,青州生猛地啊!
“嗯。”少年回答,因為並沒有太多慌亂,所以王七步便猜測他似乎和陳鋒一樣,都是那種不善言語、不喜言語型的。
“好吧,現在可以說名字了。”王七步這個悶啊。首先,他自己就是一個標準的話嘮。葉寶山和宋艾蒙在跟他在一起時也是話嘮。他最長接觸的嶽曉晨、沈青戈更是話嘮中的話嘮。好吧,暫且不去分析物以類聚這句古話的正確性和含金量,單純的說這樣問一句崩一句的交流方式就是王七步所厭惡的。
“卓航。”這次少年的回答就一點不出王七步的意料了。畢竟三個字的名字是不適合這路貨色的。
“呃,雖然在我年少的時候也很討厭別人問這樣問題的,但是被催的現實是我必須問你這個問題。你家在哪?我這就送你回去。”王七步不乏有些悶悶的說道。因為卓航的出乎他意料的年齡直接否定了他的大部分計劃。
“沒有。”雖然倒也沒有什麽抵抗情緒,但卓航卻是這樣說道。
“呃,以後少說這樣的話。因為會把你顯得很幼稚。”王七步缺乏耐心的說道“快點告訴我,今天晚上我是睡不成了的。有很多事情要忙。”
“真沒有。”卓航無奈,隨後道“我是孤兒。”
“呃,就算是孤兒的話也應該有孤兒院、福利署之類的暫住地吧?”在聽到這個回答之後,王七步倒是不好再說什麽了。雖然殺過數不清的人,但是王七步始終都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最低限度也是可以坐上《龍珠》裏小悟空的棉花糖式筋鬥雲的那種。
短暫的沉默後,卓航沉聲說道“我不會再回那裏的。他們為了錢放過了殺死小禾的凶手。”
“老弟啊。其實這個也不能怪孤兒院的。畢竟別說是這種機構了,就算是家庭成員中的一個出了交通事故。也都是肇事方賠錢了事的。我能理解的你不甘和心裏不平衡。但是情況就是這個樣子的。最多我跟你保證我會找到那個家夥的罪證,然後盡量在法律的掩護下幹掉他好了。”王七步一邊套磁一邊勸道。同時暗想的是要不要找機會跟他爺爺說說盡快促進救駕入刑的事兒呢。
“不是這樣的。我親眼看到小禾是被那個王八蛋故意撞死的。”卓航突然近乎咆哮的喊道。
王七步和他那一夥人的臉色也同樣不好看起來,就道“你詳細說說你都親眼看到了什麽?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我就跟你保證那個人活不到天亮。”
似乎在猶豫,但是在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南哥之後,桌航還是選擇開口說道“我和小禾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班同學。那天晚上,她應該是去兼職的飯店打工,在孤兒院大門外的那條街上,我遠遠的就看到她走在前麵。我正準備快走兩步趕上去,就看到一亮轎車在小禾的旁邊慢了下來,開車的那個王八蛋先是說了什麽,因為太遠,我根本聽不清楚。然後就小禾就加快步子往前走。車子又追上,這次就是把手伸出車窗拉扯了。我看這樣就趕快往前跑,但是掙脫了那隻手的小禾也往前跑的很快。而那輛車第三次追上小禾的時候,就沒有再減速,而是直接的撞了過去……等我把小禾背到醫院的時候,卻已經來不急了。”是自責,是憤恨,這樣的是真情流露是化境了的王七步所能夠真切感受到的。
“你把這事兒跟孤兒院方麵和警察說了?”王七步問。聲音卻已經冷了下來。
努力平複的桌航低吼道“我他-媽說了快一萬遍了。可是就是沒人相信。公安局的人還警告我再造謠就把我抓起來。”
“他們不是不信,是選擇了不信而已。”已經沉默了很久的沈青戈就道。一個是本地龍頭企業的大老板,一個是孤兒院的孤兒。*門會做什麽樣的選擇是很明顯的事情。事實上他們也正是這樣選擇的。
“於是你才去殺李長生?”這個時候還是比較冷靜的王七步就問。
“可惜失敗了。”卓航的臉上露出了和年齡不相符的苦笑,慘然說道。
“總結失敗的原因沒有。”王七步就問,因為在之前幾秒鍾的某個時間節點上,他已經在心裏改變了部分的計劃。為那個叫小禾的女孩,為這個叫卓航的男孩,為了天理。為了自己以後的睡眠質量。
“呃?”很明顯,王七步的問題讓卓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過畢竟他的年齡在那呢,就算再成熟也不可能像王七步那樣逆天,仔細想了想就道“他有保鏢。西瓜刀的殺傷力有限。”
“嗯。總結的很好。所以你現在需要這個。”王七步說著就把那支伯萊塔92從腰間抽出來遞到卓航手裏,問“會用嗎?”
“一點點。電視上看過是要開保險。”接過槍的卓航倒也沒有什麽過大的反應。平靜中透著微小興奮的說道。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李長生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家醫院裏。那麽老弟,你敢不敢再去殺他一回兒?”王七步就道。
“可是得先知道那王八蛋具體在哪家醫院,哪間病房。”卓航說出了他唯一的擔憂。
“七步,這樣不太好吧。”陳鋒皺眉說道“哪怕是我們動手情況也會好一些。”什麽是物以類聚,這個就叫物以類聚,王七步的周圍都是這樣一群正義感膨脹。隨便扔到美國的哪個城市都必將成為某某俠的牛-逼存在。
“沒有什麽不好的,我覺得這事兒讓卓航來做比我們做更有意義。”王七步堅持。而後眾人也就便沒再說什麽。畢竟王七步堅持了。這起碼就意味著他有抱住這個少年的方法。畢竟以他們對王七步的了解,他是不會做出報複完成後就棄這名少年而不顧這種無良事情的“那麽,現在我們就要先確定李長生的人在哪了。”
“我現在就聯絡離洛閣的情報人員。讓然他們去查。”嶽曉晨就道。雖然王七步通過官方聯係可能會更簡單一點。但是眼下要幹的畢竟是殺人害命的事兒。如果通過王七步的官方關係來查,時候難免會留下線索以及就是王七步常說的授人以柄。
“不用。費那勁兒幹什麽。這家夥不還沒死嗎。沈青戈你想辦法弄醒他。然後就跟他說想去醫院看醫生可以,但是要去收治李長生的那家醫院。”王七步一臉壞笑的說道。對於那些傷害過別人的人,他總是比他們還要殘忍。
……
王七步不久前離開那間別墅的隔壁的客廳裏,青州市長秦永聯正坐在客廳裏抽煙。牆壁上的掛鍾指向的時間是十一點零五,如果在平時這絕對是他已經睡下的時間。別管睡得著睡不著,但起碼他是躺在床上的。年近六旬的他自然不會再跟年近六旬的老婆有什麽睡前運動,隻是那樣躺著,琢磨著。琢磨,這詞兒好。作為青州市長的秦永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琢磨。而作為一個總理了整個青州城權錢交易的首腦,他琢磨的事情現實是要更多的。起碼要比一個廉政的市長要琢磨的多。
而今天,他卻換了地方。同樣是在琢磨,隻不過內容不是什麽工程到底應該包給誰,自己又該拿多少好處,分給副手多少。而是因為不久前接到的一個電話,電話那邊的人告訴他市局刑警隊的大隊長突然抽風一樣的奔向了趙和平的老窩。那麽這個年輕人難道是瘋了嗎?真的,這就是秦永聯在接到那個他絕對信得過的人的通知後的以一個念頭。而且還嘲諷的維持了良久。畢竟青龍幫代表了什麽,可是每個青州官員都再清楚不過的了。恐怕都沒誰能夠說的清楚,這個符號代表了多少人的利益。如今一個區區刑警隊長竟然敢於觸碰這個禁區,跟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硬撼,這不是瘋了又是什麽呢?
又是什麽呢?難道是他得到了某人的命令?自己的那個鄰居嗎?那個借著中央對本土勢力削弱東風才因緣際會的得到了書記寶座的鄰居嗎?可這同樣是不現實的,一個都需要市長施舍麵子才能夠堪堪維持一把手尊嚴的一把手,會有跟自己陣營中那幾個都不能算是鐵杆的擁躉決裂的勇氣嗎?可以說,青龍幫在青州可是已經聯係整個本土勢力的超然存在了。所以如果自己的鄰居真的這麽幹了。唯一的接過就是自己這邊小有損傷,而鄰居則是一定會變成名副其實的光杆司令。說真的,秦永聯是真的希望這事兒就是楊明輝指使的。
搖頭失笑?又想起那人模糊的提到了軍方。可這樣卻變得徹底沒道理了。自古以來文臣擁軍與武將幹政可都是備受人詬病的大罪過。青州、泉城兩地軍、師級將軍沒事兒閑的插手青州事務的可能性甚至都低過之前那兩種肯能。第一,他們沒有立場。第二,這樣蠻幹的後果究竟會有多嚴重他們不會不清楚。
幾番推想和否定後秦永聯不得不承認自己今夜是不可能安然入眠的事實了。先給自己泡了一杯茶葉他,就接通市公安局長的電話。不管怎麽樣,青龍幫和趙和平都是不容有失的。
……
青州第一人民醫院的高幹病房裏。長生集團的董事長李長生綁著手臂躺在床上抽煙。不到四十歲的他現在的全部情緒就是怨恨以及後怕。如果自己不擋那麽一下,如果那個小崽子再補一刀,那麽自己……
“嘩啦啦”病床邊上櫃子上的醫療用品和營養品什麽的被他以下之掃到了地上。保鏢們聽聲後推門而入。看到隻是老板在發脾氣微微心安。畢竟他可是知道老板的身份可遠不止一個商人這麽簡單的。
“趙和平的人跟他一樣都隻會吃屎嗎?那個小崽子怎麽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還有你們這些廢物。什麽*退伍兵王。兵王就連一個十幾歲的小崽子都抓不到嗎?我他-媽-的養著你們還有什麽用?”李長生咆哮。在生理學科,和郭德綱的相聲上來說恐懼是可以和憤怒相互轉換的,就像李長生此時的反應這樣。
“老板。正是因為行凶的人是個孩子。所以我們才沒能察覺。而且當時我們所處的環境又是那麽混亂。我們是必須要留在您旁邊以防凶手的二次偷襲的。”其中一個保鏢就道。有的隻是場麵上的恭敬,這些年來他已經越來越後悔接受老首長的委托,退伍來給他保護這個怎麽看都是王八蛋的私生子了。
“什麽他-媽孩子。那他-媽就是一個小崽子。敢拿刀砍老子,老子要把他剁碎了扔到海裏去。不行,我等不了了,你們也要出去給我找。找到就直接弄死他。”理智越來越潰敗的李長生就嚷。而之所以有這個反應則是因為現在的他可是尤其的珍命的。作為一個在農村呆了二十幾年虐待死了寡婦老娘的渣子,突然天上掉餡餅似的認下了一個在中央做手掌的爹,然後就被一群人捧著每天坐等收錢的極品人渣,李長生已經近乎病態的愛惜自己的生命了。畢竟每一刻都是在享受的人生,是沒有人會想到放棄的。
“老板。我希望你能夠克製。那個孩子明顯年齡不是很大。我看就算等趙和平的人把他找到,還是交給公安機關好了。你這次出事兒,老首長已經嚇得夠嗆了。而且老首長除了您之外又沒有子嗣,所以將來是一定會把你接到燕京的。所以,對於有些事情。您更多需要的是隱忍。”之前說話的那名保鏢又道。而事實上也正像他說的一樣,中央那位老首長就算在國家領導機構中再年輕。但是也是六十歲的老人了。經不起打擊不說。最主要的是如果眼前這個王八蛋的底子過於的爛。將來老首長把他往燕京接也是會有很多麻煩的。私生子本來就是官場大忌。搞不好這可是要授人以柄的。
“張子傑!你他-媽-的敢教訓我,你他-媽-的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你要搞清楚現在可是我在養著你。你也早就不是什麽少校了。不就是我爸的一條狗嗎?裝什麽腔調的在這跟我亂叫。”
“哎呀呀,看到這一幕我想你們一定是有很多感想的。”一個聲音在病房外響起“反正我的感想是我真TM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