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裝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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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 小人(四)

接過合同,李長河還是顫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筆來簽上字的。顫顫巍巍當然不是因為他才五十出頭的年紀,而是因為在掃視了合同之後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之前十年完全是在為眼前這個怎麽看都不像是惡魔的但卻是真的是惡魔的人幹的。苛刻的數目就代表了賠本,這點做生意的都懂。1998年燕京的房價已經高漲,多少年後回想起來或許覺得還好,但是如果考慮到通貨膨脹貨幣貶值的話,卻也是一筆不管是誰都必須承認的天文數字。記得中-央電視有一次一個節目給一個知名藝人做專訪,那個知名藝人就談到了在九十年代的三百萬跟現在的三億感覺上其實沒有什麽區別的。這個說法看似很誇張,其實不然。畢竟貨幣價值的的發展變化總是在價值上下來回的徘徊的。物價有的時候可以是虛的,但是失衡一人精明的頭腦總不會是假的。

“非常不錯李老板,很高興你能給大家開一個好頭。雖然沒有什麽實際意義,但是有一點我要說在前麵;我是真的沒有打算過壓榨你們的錢後自己拿去的花的。我會用生下來的錢弄一個基金,主要負責興建保障性住房、環衛工稱什麽的。總之也算是替你們這些年來作的孽來一個現世的結算,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們是應該謝謝我的。巧取豪奪什麽的我不是不會,也不是不能做,我之所以不做隻是因為我不屑去坐。你們可能覺得這是一筆非常龐大的數字,但是對於我來說,它還真不是什麽事兒。相信我,我真正的財力就算跟你們說出來你們腦袋裏也不會有那個概念。別以為自己住著豪華別墅,包了幾個女大學生就是什麽一地首富了。作為房地產這個沒死絲毫技術含量的職業,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都不覺得羞恥,甚至有的時候還要去炫耀。這有什麽好炫耀的。炫耀你們當年沒蹬上讚新的二八大梁車,現在卻能坐上兩百萬人民幣以上的豪車?炫耀你們當年娶的媳婦,也就是你們孩子他媽是當年十裏八村有名的好交朋友,嫁過兩回人不說,即便是在結婚之後還是總有壯勞力自願下地裏幫著幹活,如今你們卻能包下什麽所謂的大學生。醒醒吧,當年你們是王八,現在你們還是,人家小姑娘一邊花著你的錢一邊把你當傻-逼你們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明明知道卻隻是裝的不知道呢?”王七步嘴巴的狠毒已經是他標誌性的東西了,對於與某些人他就是這樣;那些標榜自己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家夥,那些自以為有優越感,或者依靠著一些跟人品無關的東西然後拿出去盛氣淩人然後炫耀的家夥。這個國家發展的太快,快到更多的人連人品都沒有幾個就已經先當官了,先富裕了,先成為名人公知了。王七步就是看不爽這些人,給予這些人羞辱對於王七步來說還的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兒。

人群中唯一還沒有被王七步點到名字的,隻剩下雖然未被叫到,但卻早就已經開始顫抖的賈國誌。他是沒有辦法不去緊張的。王七步先前在一個很短的時間給所有人的壓力他當然能夠感受到的到。尤其是在王七步全部數落出眾人早年間的罪狀之後,對於他來說更是驚恐的越發感同身受。之前已經說了,在這個國家裏,早期富起來的人基本上是沒有多麽幹淨的。再說早年間下海經商本就是那些沒班可上的社會渣滓幹的事兒。所以素質低了一點,犯過些惡劣的事情倒也是有足夠的理論依據的。為什麽這麽說呢,早些年真正的好同誌可是在工廠或者政府部門上班的。政府部門那時候都差,最優秀的人都是在工廠的。福利好,待遇穩定,那時候的媒婆在平時工作的時候都盡量會把男方或者女方有沒有正式工作,男方或者女方家裏的誰有沒有正式工作。男方或者女方朋友沒有有正式工作。嗯,怎麽說呢,隻能說這是一個很樸實簡單的要求,同時也能夠反應出那個時代的很多問題。

“賈老板,最後我們來談一談吧。”王七步先是清淡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後對帶著明顯局促不安的賈國誌說道。語氣中同樣和之前幾次一樣沒有什麽過於刻意的強調。甚至跟之前那幾次相比,這次更是連說話的音調就是那樣的清淡平和,像是要和某個熟識的人討論盆景。肯定是沒有什麽不好的,或者嗜好的別樣情緒的。

被王七步叫了,感覺自然不好。但是在這個時候還沒被王七步叫,感覺同樣不好。因為要承受著內心的忐忑。什麽事情都是這樣,在明知道不好卻沒有到來的時候才是最不好的。所以這個時候賈國誌的心情也就是不好的。心中一凜,然後也就更加的緊張了,開口道“王少,我跟李老板的想法一樣,什麽都不用談,我簽就是了。”在目前這個形式看來,賈國誌無疑是做了最妥帖的選擇。沒有什麽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了。畢竟這個東西隻有一次,沒有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不談?這樣能不好吧。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非常有必要談一下的。之所以把你順序安排在最後也是有原因的。至於那個原因是什麽,我們談著談著你就知道了。”王七步繼續用他那平淡如水的語氣說道。可王七步越是這樣賈國誌的心中就越是不安。在這個場合下別說心中本來就有鬼,就算是沒鬼也都會難免的心虛。繼而表現出如好像有鬼的樣子。這很正常,隻要還是人類的話。

“那好,那就談,總之王少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賈國誌慌忙應著,無論是表情還是態度都是謙遜低矮的一踏糊塗。沒辦法,這個就叫形勢比人強,沒有人能和超出自己那麽多的存在不要命的叫板。這首先就不科學。

“好,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先簽了這個吧。”王七步說著,就把那張屬於賈國誌的合同丟了過去,還是寫滿了苛刻條件的內容,但是他篤定對方會選擇放棄抵抗,然後妥協,簽字。這個才是真正的高姿態,不摻加任何水分的。

賈國誌可是真的看都沒看就直接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的。因為隻有王七步和他自己知道他才是所有人中最焦急和慌亂的那個。王七步最後才跟他說話,這已經被他理解成王七步給他的暗示了。小子,你的最嚴重,所以我要最後說。嗯嗯,一定是這樣的。賈國誌在心中篤定,總之,不論是花什麽養的代價都好,反正那個秘密可是一定不能公開出來的。因為從他惹上那個秘密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旋窩撕碎他一個商人還是再輕鬆不過了的。於是,他才這樣積極,於是,他才這樣聽話。

看著賈國誌恭恭敬敬遞回來的合同,王七步總算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事實上跟其他地產商一樣,包括賈國誌幹的那些壞事也都是大同小異。畢竟在沒被送上絞刑架之前,沒有什麽能夠比利益更讓這些人去值得選擇的了。哪怕是多少人的福祉,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生命,隻要是跟他無關的,過著隻要不是他,那幾什麽都好。這些人惜命,於是這些人也都怕死。是那種坐公共飛機都要背上降落山的那種的。呃,好吧,那時候的中華還沒有正式的私人飛機概念,那時候大多數人還認為飛機跟火車一樣,都是公共的。完全不存在屬於誰的這麽一說。有一個故事就已經說明了這樣的問題;

說古時候有一個富人有錢,有的是錢;家裏良田千頃,廣廈萬間,除之外家裏還有十幾二十做秘密金庫,裏麵放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但是他卻非常的吝嗇,有一年鬧旱災,他所在的縣城很多人都餓死了。那些人在餓死之前還都來找過富人求助。要求並不多,隻是一口吃的。其中更是有一位六十九歲的老人,爬到他們家院子門前,說明天就是自己七十歲生日,所以想過來求一口吃的,撐過這一天,那自己也算是活過了七十歲。算個喜喪。然後無論是誰,無論有多麽傷感,多麽值得可憐的理由,富人就是一個子都不往出舍棄。於是很多人都餓死了,但是富人的財富卻沒喲一點縮水。於是富人很開心,他覺得自己充公的抱住了自己銀子。可那年秋天時,他卻突然生了一場大病,請來大夫看不好,也看不出個什麽。於是家裏就有人懷疑這人是不是中邪了,於是就去道觀裏請老了道士。來在富人的窗前,老道一不詢問、二不把脈,隻是仔細的看了富人一陣,然後提筆寫下了藥房。而奇怪的是家人打開藥房後,上麵竟然隻有短短幾個字;銀子,根據當日病情輕重適量服用。然後就沒了。富人看了之後,就怒斥老道是在胡說八道,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隻是隨著後老富人越病越重,而所有能夠想的辦法也都已經想了,卻依舊不見什麽效果。隻好又將老道的藥房拿了出來。那就吃一點?富人心中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將半錢銀子放進嘴裏。然後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原本堅硬的銀子一到富人的嘴裏竟然直接化了。而在這之後富人也感覺到渾身一輕,一用力竟然坐了起來。富人又吃了一錢,跟之前同樣的神奇,也是銀子一到了他嘴裏就馬上化成了水。不同的是這次渾身的感覺卻是變得更加舒服了。沒錯,就是舒服,對於富人來說這已經是非常久違的詞匯了。

富人就這樣好了起來,不光是富人,整個鎮子的人都是嘖嘖稱奇。覺得老道是活神仙再世,還是很有本事的高人。然後好景不長,富人終歸還是再次病倒了。倒不是說銀子已經失去了效用,事實上就療效來說銀子依舊是堅挺的。隻是在用量的方麵卻遠不是最早一錢半錢所能夠相提並論的了。現在的行情是想要渾身不疼,那起碼就要一兩,想要下地走路,打底就是半斤,如果想要那天跟常人一樣,最少最少也要十兩銀子。那可是十兩銀子啊!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或許是一個天文數字,但是對於富人來說這倒也是沒有什麽,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他之所以再次病倒倒不是因為銀子失效了,或者吃不起銀子了,而是因為他已經不忍心在吃銀子了。要知道這些天以來,他可是每天都在承受著痛苦的煎熬的,看著王七步庫存的銀子越來越少。富人的心也好想被掏空了似的。可是第一天不吃還好,如果第二天還不吃的話富人就真的清楚了什麽才叫做痛不欲生了。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丟在烈火中燒,丟在硫酸中泡,丟在攪拌機裏攪拌,就在全是真的路上打滾一樣。每天各種各樣的疼痛也就換著花樣的侵襲著他。深入骨髓。直到有一天富人再也忍不住了,又開始吃銀子。而銀子的服用量也在每天不斷的提高。直到一年後的秋天,富人吃完了自己的最後一塊銀子。而奇跡也就隨即發生。困擾著富人的疼痛也就隨著銀子一起沒有了。然而富人卻並沒有感到喜悅,事實上在那年入冬前他就已經在頹敗的後院的柳樹上自-殺了。然後小鎮中就開始流傳出一個這樣的靈異故事,放在角落中的散碎銀兩總會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更有人親眼看到過銀子消失的過程,就是不見了。都沒有聲音。隻是後來才有人慢慢發現,原來每次銀子消失的地方都會留下一小攤清水。誰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其實富人的舉動並不是不能夠理解的,疼痛的時候隻要有錢,卻也是能有一個堅持著活下的去的理由的,畢竟我還有這麽多錢。對於某些人來說這本書就是一個極大的慰藉,然後等到沒錢的時候的時候,就算身體上不再痛苦又有什麽用呢,反正已經是沒有錢了。那麽活著自然也就再沒有什麽意義了。這種看似神經病的邏輯,很多人卻都是在這樣做的。沒有錢就沒有一切,有錢,哪怕附加了一些不好的東西也並不是完全不能夠接受的。

所以才會說其實其實屋子裏的這幾個人都是想死的。但是他們又都麵臨這一個無法避免的糾結。那就是到底要錢還是要命,要命的話就一定沒有錢,不要命的話也就不可能再享受到錢給他帶來的一切。

“賈國誌,其實如果沒有之前那麽多亂世,你這檔子事情我是懶得在這八卦的。你需要記住的是你搖頭今天的惡果就是因為這些年來不間斷的積惡。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話你一定教過你的兒子吧?但是為什麽你自己卻偏偏沒能夠理解這話的意思呢?你i昨天種惡因,今天得惡果本就是天地之間的法則驅使。”王七步試著用佛理去讓心情本來就非常不好的賈國誌更加的鬧心“當然,其實你要比他們這些人都強上一點的,畢竟你還又能夠把到別人老婆,而且還是知春省第二人的老婆。不是損你,正做到這點確實也是不簡單的。”王七步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確實仍然保持的笑意,至於口氣,自然是寒氣遍生了的。

聽到這賈國誌的臉都快綠了,這個時候他才算是確定了王七步並不是在虛張聲勢,而是真正的知道一點什麽。然而,王七步知道的又何止隻是一點。那些秘密小組的厲害就是當事人都不記得當時的場景,這些秘密小組的調查結果甚至甚至能夠幫助當事人回憶現場。

“你能夠想想我把我掌握的證據放到那個誰的辦公桌上,之後你的後果是什麽嗎?你的根基事實上在知春省是吧?我倒是想看看被帶了綠帽子的首長是怎麽表達他的雷霆之怒的,總不能在隱藏在九天之上吧?嗬嗬,想想看我還是蠻惡劣趣味的。”王七步說著,竟然是真的笑了出來。而這個笑容也威力巨大的徹底讓賈國誌崩潰,不帶這麽玩人的。人家剛才不是老老實實的已經簽了嘛。那就行行好放了我,然後給我點時間讓我跑路也好啊。

接下來都沒有王七步繼續威脅,或者都沒用他在豐吩咐什麽。剩下的三個人,不,應該說是房地產界的大老板也就都自覺的在那張合同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很明顯所有人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保留自己的生命,放棄財富。毫無疑問如果隻是之前的話還不能說明什麽,但是如果加上後麵的這句就已經是人性的最本質敗露了。他們怕沒錢、沒房子、沒車子、沒二三四五六奶,但是他們更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