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靜跟在李虎丘後邊,聽他滔滔不絕的講著狼的優秀品質和他這都市浪子的共通之處。
狼的優秀品質很多,比如表裏如一,狼也很想當一個善良的動物,但狼也知道自己的胃隻能消化肉,所以狼唯一能做的隻有幹幹淨淨的吃掉每次獵物,而某些自認為是善良的動物卻總在酒店飯莊裏做一些不是“太善良”的事。狼跟浪子一樣,都明白自由的可貴,狼不會為了嗟來之食而不顧尊嚴的向主人搖頭晃尾。因為狼知道,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所以狼有時也會如浪子一般獨自哼哼自由之歌。
李虎丘說到這情緒有些低落,“這些年狼的數量越來越少,就好像我們這些吃江湖飯的人也越來越少,文明世界需要的是綿羊和牛馬,需要熬的出來的鷹訓得好的狗,我這樣的人已經妨礙了國家的法製建設,是你們這些人消滅和打擊的對象,如果我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得告別江湖,忘掉道義,忘掉自由,忘掉除暴安良見義勇為!”
端木靜不知該如何接他的話,隻好抱以沉默。李虎丘忽然回頭看她一眼,齜牙一樂,“最近生活發生很多變化,情緒有些不穩定,你別介意我說的話,其實我已經決定洗手退出江湖了,做個守法良民。”端木靜看著他,陽光下的少年,笑容裏洋溢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熱情。他的牙齒潔白閃亮,他的衣服有幾處經常搓洗導致的破損。這樣一個少年真的是必須打擊抓捕的對象嗎?端木靜忽然覺得自己和父親就是他口中的鷹和狗,他們正在剝奪這少年的自由和美好。
李虎丘雖然年紀不大,卻有著飽經世情的人生經曆,一雙賊眼最擅長察言觀色。他從她臉上讀到了不忍和疑惑。笑道:“別懷疑自己的選擇,隻要你做的事情是你自己願意做的,你就是自由的,江湖中人雖然有很多仗義重情的,但大多數都是惡人,就好像咱們在公交車上遇到的那夥賊。”端木靜還在思索,李虎丘又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一個大賊收養,他給了我兩年的考驗期,如果我不能通過,他就會把我毒啞弄瞎,掰斷胳膊腿扔街上要飯去。”端木靜吃了一驚,道:“還有這樣的惡人?那後來呢?”
端木靜雖然出生在六扇門世家,但她對江湖上的事情所知很有限。端木野因她是女孩子,不願意她傳承衣缽,更不願意她知道這些江湖的肮髒黑暗。所以從未跟她說起過這些。李虎丘的話讓她大開眼界,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
李虎丘沒給她講後來如何,繼續說道:“這樣的惡人在江湖上很多,所謂的江湖義氣,同流合汙的時候多,道義相交的時候少,你們的任務就是以法律的名義收拾這種江湖人,至於我這種江湖人就是受了那些人的連累,相當於用殺蟲劑除草時放倒兩根草藥,在所難免。”
端木靜道:“你倒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我就不信你這麽想得開,你該不是故意跟我這麽講,打著讓我在我爸麵前給你求情的主意吧?”李虎丘道:“你爸抓不住我的,但我辦完自己的事情一定會去找你爸。”端木靜道:“你這是領我往哪走呢?”李虎丘道:“憑你爸的本事白天肯定能找到出山的路,咱們兩個在這莽莽大山裏瞎轉也是白搭,我領你出山呢,去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怕端木靜不放心,又補充道:“你爸化勁大師的功夫,手裏還有趁手的兵器,而且他常年在外追逃,什麽複雜的情況沒經曆過?我估計這會兒他已經下山了,說不定正滿世界找你呢。”
端木靜抬頭看一眼四周的參天古木,明白李虎丘言之有理,點點頭說道:“也好,就聽你的,我跟你下山。”又問:“對了,你剛才說回你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是你爸媽家嗎?”
李虎丘忽然道:“你餓了吧,我給你弄點好吃的去。”說著話,他已扒住身旁一棵大鬆樹,隻憑手指扣住樹皮上的縫隙,如靈貓一般,三下兩下就爬了上去。不大會兒,樹上就劈裏啪啦下雨似的落下一大堆鬆果。李虎丘手足並用,從樹上爬下來。拾起一枚鬆果掰開後擠出裏邊的鬆籽,捏開殼,把裏邊的果仁遞給端木靜,說道:“喏,就是這個東西,炒了以後特別香,這麽吃也湊和,嚐嚐吧。”端木靜接過來放進嘴裏,花生仁的口感,還帶著一股鬆木的清香,果然挺美味的。
端木靜一路掰著鬆果,越吃越香。
李虎丘用手上功夫將一個個鬆果捏碎,最後隻留下鬆籽遞給端木靜吃。邊走邊說道:“鬆仁又叫長壽果,經常吃可預防心髒病,降低血脂,軟化血管。還能防癌抗癌,還有滋顏美容的妙用。”
端木靜笑道:“說的跟仙丹似的,不過倒是真挺好吃的。”李虎丘道:“好吃也不能多吃,這玩意油性大,吃多了頭疼,等會兒進了村子,還有更好吃的東西呢,你少吃點這個。”
日正當午,李虎丘領著端木靜走出大山,前方一片小丘陵上一座小山村遙遙在望。李虎丘看著熟悉的炊煙和幹打壘的房子,心裏五味雜陳,摸摸懷中顧凱澤給的兩萬塊錢,催促端木靜道:“走吧,進村子,我的事情辦完了就跟你找你爸去。”
端木靜道:“我會幫你上報說,你是自首的。”李虎丘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無以為報,以身相許?我還覺得你對我的恩情沒那麽大,隻好請你吃幾頓我們山溝子裏的美味了,走吧,跟我進村子,小雞燉猴頭菇,吃的你咬舌頭。”
踩著熟悉的路徑,李虎丘領著端木靜一氣兒走到村子裏。
村部,李虎丘認真翻閱著十幾年前下鄉到此的知情材料。老當益壯德高望重的高滿囤陪著他。山村難得有外人來,村子裏的孩子大人湊到村部的場院裏,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議論著李虎丘和端木靜。
“你爸叫李援朝,你媽叫燕雨前,我記得你闖禍離開村子的那一年他們都前後回來過,之後你媽每年都來一次,直到最近這二年才不來了,你媽是南方人,來一趟不容易!孩子,要說起來,她把你扔在這大山溝子裏是不對,但高爺爺得跟你說句公道話,這事兒真不怨你媽,全是你爸不是東西,就他媽屬陳世美的,你媽當時還隻是個不到二十的大姑娘,錯愛了你爸這個混賬東西,有了你,卻被你爸給拋棄了,你想那個年月裏她得吃多少苦?後來鎮上按政策給了回城的指標,我替你媽爭取到了,當時有個前提,想回城就不能帶著你,你媽為這個猶豫了好幾天,後來架不住家裏困難需要她回去,又有老鄉勸說,她恨你爸負心,所以一賭氣就把你丟在這兒,一扔就是六年。”哎!
李虎丘回頭道:“高爺爺,您放心,我不恨她,就像您說的那樣,可恨的是那個叫李援朝的••••••”李虎丘忽然想起哈城新任的市委書記可不就叫李援朝嗎,而且也是燕京人,高幹背景,下鄉在北大荒,三十八歲,當過兵,這也未免太巧合了!
端木靜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五十年代的建築物內的一切。泛黃的老報紙上還寫著大/躍進時的詞句,被煙熏的黝黑的房梁,火牆,屋子中間的立柱,置身在這屋中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五六十年代。李虎丘和高滿囤的話讓她終於搞明白李虎丘說的事兒是怎麽回事。
拿到關於李援朝和燕雨前當年的詳細資料,李虎丘領著端木靜來到幼年時寄居的高爺爺家。吃飯的時候,端木靜憋不住問道:“原來你是個被父母遺棄過的孤兒啊?怎麽,你是來找你爸媽的?”她說到這猛然意識到這麽說不好,吐了一下舌頭,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麽說。”李虎丘道:“無妨,我本來就被遺棄過,但我相信她有迫不得已的理由。”端木靜問道:“你想見他們嗎?會相認嗎?”李虎丘點頭嗯一聲,道:“我隻想看看他們生活的如何,如果我的出現會影響到他們現在的生活,倒不是非認他們不可。”
端木靜還想問什麽,李虎丘擺手打斷她的話,說道:“猴頭菇燉母雞上來了,可以開飯了,你快嚐嚐吧,高奶奶做的這個堪稱一絕,多大飯店也整治不出這個味道。”高滿囤拿來一大瓶山參泡酒,說道:“咱們爺孫倆喝兩杯。”
臨走前,李虎丘把兩萬塊錢和一封寫給全村鄉親們的信偷偷塞進高滿囤家被子底下。高滿囤和高奶奶一直把他們送出村子老遠還要送,李虎丘說什麽也不同意,最終才作罷。
回程的路上,端木靜問李虎丘:“你有什麽打算?”她之所以會這麽問是因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憑自己的本事攔不住李虎丘,甚至她也不想攔,她這麽問是真心真意的把選擇權交給李虎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