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跟郝瘸子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郝瘸子最讓李虎丘痛恨的地方就是燕子姐的死。那場痛徹心扉大徹大悟,那種恨之入骨咬牙切齒,沒齒難忘!痛與恨,造就了今天的李虎丘。
“因為他蠢了,笨了,手慢心也遲鈍,所以他才會死。”李虎丘用最冰冷的口氣回答鐵判官的問題。
盜門裏的生存法則跟狼族有些近似。這是個憑力量說話的組織。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成員之間不管是師徒還是兄弟,同時一定是競爭對手。每個成員都自私自利,彼此間卻又能合作無間。
當年鐵判官兄弟五人曾合夥坑了他們的師父,郝瘸子背黑鍋被逐出門戶。便是因為當時師兄弟五人中他的力量是最小的,隻練了一身小巧的偷盜輕身的技巧,自然不是幾位響賊師兄的敵手。盜門選才的方式決定了徒弟對師父隻有畏少有敬。每一個盜門傑出弟子都經曆過險些被掰斷胳膊腿的遭遇。由此可以想像徒弟跟師父之間會有多少真情。
鐵判官教藍電等人本領時曾說過,你們可以隨時暗算我,取而代之。盜門中人強者為尊勝者為王,你們之所以能成為我的弟子,是通過最殘忍的方式篩選出來的,你們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努力換來的,盜門裏的規矩就是為了盜門有朝一日能發揚光大定的,入盜門你們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無情和團結,依靠夥伴生存下去,永遠不要對任何人動真情。
鐵判官哈哈大笑,道:“不錯,說的好!果然是我門戶中人,盜門要想發展壯大,就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李虎丘,你可願意加入盜門?”
李虎丘的話跟盜門的規矩不謀而合,蘭青峰聽了十分高興,他在武道上天賦不凡,更有著遠勝常人的際遇和刻苦,所以才會成就如此高的境界。從登上宗師境界之日起,在他心裏,除了他蘭青峰之外,誰都不配把盜門發揚光大。不管什麽人入門,都休想威脅到他的地位,他自負可以控製住門中所有人。李虎丘在他眼中,至少在目前看,毫無威脅,隻會是打天下的一把利刃。因此,對眼前少年,鐵判官誌在必得!
蘭青峰問的突然,李虎丘幾乎不假思索一口回絕道:“多謝蘭師伯瞧得起小侄,但是我當初拜郝瘸子為師的時候就沒正式入門,直到今天我已經獨來獨往習慣了,您還是讓我一個人這麽漂下去吧,李虎丘一身本事均來自盜門,前者在哈城,我還欠了鬼手師兄的人情,假如師伯有任何差遣,隻需吩咐一聲,李虎丘定會竭盡全力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何必非要入門?”
鐵判官忽然變臉,麵露怒色,猛往前邁一步,沉聲道:“李虎丘,你膽敢拒絕我?”
他往前邁這一步甚有講究,腳下使了個挎虎登山,身子緊繃如滿月長弓。氣勢如山君三絕一撲之威,虎視山林,百獸折服!不等李虎丘回答,緊跟著又怒喝道:“李虎丘你膽敢拒絕我?”第二聲出口,氣勢更盛!藍電和鬼手雖然明知這兩聲怒吼不是針對自己而發,仍被嚇得肝膽俱裂,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堂下李虎丘挺拔傲立,額頭細密的汗珠滲出。他此刻宛如身處驚濤駭浪中一葉扁舟,飄搖無依,似乎隨時都可能堅持不住而屈服。武道家彼此對敵時,五覺敏銳,敵人的氣血運轉精神波動都在觀察之列,越是高明者這方麵越敏感。動手前精神牽動氣機,隻憑這敏感度和氣勢就能大概判斷出彼此境界來。在化勁的境界裏,李虎丘不過是個初入門者,在鐵判官這絕頂宗師麵前相差著十萬八千裏。正常情況下,李虎丘這樣境界的武者在如此近距離內,正麵抗衡鐵判官這級數武者的氣勢,根本無需動手,隻聽到對方發勁時心髒如虎吼豹嘶,骨骼似滾雷驚動的聲音,多半便會失去抗衡的雄心和勇氣。而李虎丘此刻,依然傲立如初,盡管額頭見汗,但他眼神不亂銳利依舊,袖子無風自動,氣血在體內奔流如長江大河,顯然還有一戰的雄心!
鐵判官忽然往旁邊邁了一步,這一步走的勝似閑庭信步,輕鬆隨意瀟灑從容。如山的壓力和敵意刹那瓦解冰消。李虎丘渾身一振,鼓動起的氣血頓時鬆了下來,臉上的汗水刹那間流下。鐵判官不愧為宗師級人物,能放能收揮灑自如。李虎丘與之相比,隻收架勢這一個步驟上便差了許多。
李虎丘的表現大出鐵判官意料之外,他暗想,這少年居然能在自己氣機牽引下不亂不動不懼,分明還藏著一戰之力,如此作為,豈是一個初入化境的武者能做到的?鐵判官心中有了計較,哈哈一笑道:“好,好一個少年賊王,果然不簡單!師伯見獵心喜,試一下你的功夫,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已達到化勁大成的境界,距離宗師之境僅有半步之遙,難怪藍電他們輸的心服口服。”
李虎丘已平複下氣血,鐵判官的話隻有他聽的分明,他微微一琢磨已知其理。自己如果不是領悟了意動形不動的要訣,剛才鐵判官往前邁出第一步時,便已經壓不住氣血鼓蕩的衝動,或動手或屈服了。他暗道一聲僥幸,點頭道:“多謝師伯手下留情。”
“哈哈,後生可畏啊,不行了,老啦!你們年輕人談吧,我後邊還有點兒事情。”說罷轉身灑然而去。
藍電目送鐵判官去遠了,才從地上站起,道:“虎丘師弟果然好本領,師父的氣勢外放,連老虎都能嚇得趴在地上,你居然還能鎮定如常,光是這份定力就讓我們兄弟自愧不如。”
李虎丘擺手道:“哪裏是我了得,其實是大師伯隻想試一試我的功夫,未出全力而已。”又一抱拳道:“不瞞藍師兄,兄弟這次來其實是有事相求的。”
藍電笑道:“你雖然沒有正式入門,但你我義氣相交,又是一個師爺的師兄弟,什麽求不求的,虎丘師弟有事盡管說話。”
“藍師兄說的有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實不相瞞,我這次來遠東是為了一個人而來,我收到消息這人跑到遠東以後投奔了青幫臥虎堂,兄弟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要找這個人不啻大海撈針,因此登門求幫來了。”
藍電聽罷先是大吃一驚,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沉吟片刻才說道:“你要找的人可是哈城拐子頭閻隆飛?”李虎丘道:“不錯,就是他。”藍電說:“這件事恐怕不好辦呀,閻隆飛有恩於賀餘生,並且現在已經是臥虎堂管堂香主,深受賀餘生信任,一般人想見一麵都不容易。”李虎丘聽罷不禁一皺眉,問道:“有恩報恩便是,這閻隆飛本事不大,壞事做絕,賀餘生怎麽會這麽輕易就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給他?”藍電道:“具體的原因我們也不得而知,我們收到的情報就是這樣。”
李虎丘道:“我幹女兒失蹤了,連找了很多天毫無頭緒,這件事我隻能著落在拐子頭閻隆飛身上,找不到這個人我是決不會罷手的,現在就請藍師兄把他具體藏身的地方直言相告。”
藍電似乎想起什麽來,說道:“閻隆飛來的時候,火車上有盜門弟子看到他身邊還真帶了個小女孩,哭哭啼啼的。”
李虎丘眼中神光一閃,急迫問道:“有沒有說具體什麽樣的女孩?多大年紀?穿的什麽衣服?”
藍電故作思索,隨即道:“說了,五六歲的年紀,粉紅色羽絨服。”說罷,用餘光悄悄觀察李虎丘的反應。
李虎丘神色間更難掩激動興奮之意,問:“閻隆飛現在身在何處?”
藍電歎口氣,道:“哎,這是虎丘你問到這了,我隻好據實相告,閻隆飛自從到了遠東便躲進臥虎堂總壇,幾乎沒露過麵,如果不是我們盜門早在臥虎堂裏安插了臥底,這消息我也無從得知。”
李虎丘道:“我現在一刻也等不得,恨不能立刻就去把小燕子救回來,幹脆今夜我就去夜探臥虎堂。”
藍電讚道:“虎丘師弟無愧華夏賊王的稱號,果然渾身都是膽,夠豪氣!既然這樣,那我跟鬼手師弟就陪你走一遭,到時候咱們見機行事。”
夜,華燈初上。這座正在變革中經曆陣痛的城市,一掃解體時大蕭條的頹敗,因華人聚集而有了幾分繁華。古辛斯基大街,嘯聚信貸公司門前。藍電駕車看似不經意的從這裏路過,告訴李虎丘這便是臥虎堂總壇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