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樓後堂,王茂舉著李虎丘的夜行衣,雙手顫抖,淚光盈盈。火狐狸仇天正在跟李虎丘說話。仇天二十出頭的樣子,中等身材微微偏胖,麵相一團和氣,隻雙眼開闔之間眼神淩厲異常。
“虎丘師弟,你如何打算的?”聽李虎丘講完事情經過,仇天開門見山問道。
李虎丘凝眉沉思片刻,斟酌語句。長歎一聲,道:“我還想再努努力,看能否把金師傅救出來!至於繼承多寶樓,我覺得這事兒斷不可行。”李虎丘暗自尋思:王茂和仇天追隨金川多年,隻憑一句話便將偌大家業盡數送與李虎丘,雖然也給王茂和仇天留下了多所宅院,但比之多寶樓這塊牌子和其中的藏珍,那些宅子的價值不過九牛一毛。他想,於情於理,這多寶樓都應由這二人繼承。
王茂忽然放下夜行衣,皺眉怒視李虎丘,質問道:“虎丘師弟你這是何意?師父以千鈞重擔托付給你,便是因為看重你的人格和本領,如果我和仇天有這樣的才能,師父何等眼力,早把這責任傳給我們了,你想辜負師父的重托嗎?”
仇天表情同樣不善,道:“你以為你這樣做是為了給我們哥倆一個公平,卻不知你這樣做已經形同打我們倆的臉,師父把大任交給你,便是打定主意讓我們盡心輔佐你完成他的遺願,你這般推諉可是怕承擔下這千鈞重擔?”
王茂悲聲道:“師父他老人家早存了死誌,絕筆二字已說明他的心跡,你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嗎?假如你真存了拒絕之意,便算我王茂這雙招子是有眼無珠,你李虎丘再不配我叫你一聲虎丘兄弟。”
一番話真情真意,盡吐胸中塊壘。李虎丘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隻覺得自己先前的念頭跟這二位的冰心玉壺相比,又俗氣又無聊。他哈哈一笑,道:“誰說我李虎丘不敢擔下這份責任?這多寶樓的東家我當了!金師傅的身後遺願我接了!”
王茂和仇天相互對視一眼,一起點頭,來到李虎丘麵前,同時抱拳道:“虎丘師弟,多謝了,憑你的本事縱橫天下,哪裏去不得?些許財物不過如糞土一般,這天大的責任卻是生生能把人捆綁一輩子的,你舍棄了逍遙,全了師父的餘願,這便是大恩!以你的本事,我們哥倆是沒什麽機會報答你了,當誓死追隨直到完成師父遺願。”
李虎丘抱住二人的拳頭,動情道:“咱們同心同德,一起完成這件事!”
三人解開了心事,共同落座。仇天問:“虎丘,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李虎丘道:“金師傅存了死誌,一來是自覺罪孽深重,二來卻是不希望連累咱們,究其根源,楊牧峰才是罪魁禍首,我即便是不能消了金師傅的死誌,至少也要替他把楊牧峰扳倒!”
王茂搖頭道:“談何容易!師父的血書裏說大事為重,你該明白輕重。”仇天卻道:“我讚成虎丘的決定,師父讓咱們幫襯虎丘,便是讓咱們聽他的,我相信師父的眼光,虎丘你可有計劃?”
李虎丘點頭道:“王茂師哥說的有理,但我意已決!你們當記得鶴鳴圖吧?”二人一起點頭,問記得又如何?李虎丘道:“那張圖就是楊牧峰跟黃寶江賬目往來的證據,我跟*四大特委中的端木野就扳倒楊牧峰一事已有約定,我負責盜圖,他負責通過政法委羅副書記,揭開此案扳倒楊牧峰!”
王茂皺眉道:“我持保留意見,不過有需要我做的,虎丘盡管吩咐。”
藏珍密室中,李虎丘手捧金川的雜文筆記看的正認真。正在看的一頁上記錄了璦琿寶瓶的來曆和價值意義。
1919年3月,列寧領導在莫斯科成立了共產國際。1919年7月25日,首次表示要歸還華夏被占領土,“蘇維埃政府把沙皇政府從華夏人民那裏掠奪的或與日本人、協約國共同掠奪的一切交還給華夏人民以後,立即建議華夏政府就廢除1896年條約、1901年燕京協議及1907年至1916年與日本簽訂的一切協定進行談判”,1920年,再次聲明類似主張。1919年4月,蘇維埃政府跟中華民國政府在璦琿簽署半公開協議,商定在三十年內逐漸將前沙俄政府占領的土地歸還華夏。
協議分漢,俄兩種文體,簽署生效後,雙方各掌握兩種文體一式兩份。當時的民國大總統徐世昌為紀念個人‘拓土大業’,將本該歸華夏民國政府檔案館收藏的漢語版本和俄語版本協議,私人收藏了。另外一份則交給華夏文史館收藏,後來在戰爭和動亂中流失,也有說是被前蘇聯特工給偷走了。徐世昌珍藏的這份卻隨著他的去世被深埋到地下。璦琿寶瓶是民國瓷器大師林緒思耗盡心血之作,徐世昌專門定製,用來收藏那份彰顯他‘政績’的協議。金川在筆記中寫道,拋開寶瓶本身的藝術價值和文物價值不談,單說那份協議。雖然目前並不具備多大實際效力,但如果有一天華夏民族重新崛起,那這份協議的價值將相當於四個日本,N個韓國。
金川的筆記,字裏行間,透著痛不欲生的懊悔和自恨。李虎丘深深的被老頭胸中的情懷感染。這其貌不揚沒正經上過學的老頭,遍讀史書,胸懷錦繡,雖出身盜門卻能在晚年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將功贖罪。他胸中藏著的這份心情,分明是文天祥嶽武穆一樣激烈的情懷。
李虎丘收拾心情,長出一口氣,翻過這一頁,卻見筆記中夾著一張小圖。圖文並茂介紹了一顆寶珠,正是巴陵珠的形貌和來曆傳說。
史載,洞庭湖原為古雲夢澤的一部分(春秋時,夢在楚方言中為“湖澤”之意,與漭相通),本為華夏第一大淡水湖。當時的雲夢澤橫亙於湘鄂兩省間,麵積曾達4萬平方公裏,後由於長江泥沙沉積,雲夢澤分為南北兩部分,長江以北成為沼澤地帶,長江以南還保持著浩瀚的水麵,稱之為洞庭湖。山深有妖水深有怪。關於這片深淵大澤的傳說燦若繁星。
相傳很久以前,洞庭湖畔嶽州小鎮上住著一戶燕姓人家,老兩口和一個兒子,一家三口打漁為生,日子過的雖不富裕,倒也還過得去。兒子名叫燕東來,天生水性過人。洞庭湖水深不可測,燕東來卻能潛入水底,因此常常能捕到深水裏不常見的水產。燕東來十七歲這一年,已經長成大小夥子模樣,水性越發的厲害,打漁時一入水,便如水裏矯龍,上下翻飛魚躍。一天,他忽然在湖底發現了一個大洞,天生大膽又好奇的燕東來鑽進洞中,發現這是一條秘密水道。他憑借高超的水性,順著水道一路遊,最後竟來到一個連通大江以南的山澤之中。
在山澤中他遇上一位絕色麗人,二八嬌齡,飄然若仙。二人一見鍾情,燕東來對女子著迷至深,竟流連忘返,幾番長談後終於決定共結連裏。一番共效於飛過後,二人很快有了後代骨肉。忽一日,女子突然告訴他,自己本名巴陵,是被貶斥嶽陽鎮守水澤的天上仙女,這一番與他結成夫妻,固然幸福美滿,但可惜注定好景不長,她已然違反了天條,定會受到懲罰。馬上將再無法續夫妻恩義,骨肉親情。離別之前擔心燕東來父子生活無著,故此在深澤中一頭巨蚌體內留下一滴淚珠,隻需等這孩子長成人,憑他半人半仙的體魄又有父親高超的水性遺傳,定能取回她留給他們父子的那滴眼淚。彼時,那淚珠已經化成一顆曠世寶珠,隻需拿來賣錢,便可保今世衣食無憂。
光陰似箭,燕東來和仙子巴陵的兒子燕子陵漸漸長大,終於知道了這件事。他便潛入水中尋找母親所說的巨蚌。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給他找到。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巨蚌運到岸邊,剛要打開,忽然巨蚌自己張開兩扇巨貝,紅嫩的肉裏竟臥著一名美麗的少女和一枚綻放著光芒,雞蛋大的寶珠。少女自稱是蚌仙子,已經三千年修煉,卻一直沒有機緣化身成人,多虧巴陵仙女贈予的一滴淚珠才得以沾了仙氣,褪去獸身,終化成人。燕子陵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紀,這蚌仙女長得閉月羞花,初來時身上不著寸縷,他豈能不遐思連連?二人終於循著世俗之禮結成夫妻。蚌仙子擅長倒水翻江,捕魚更是家常便飯般容易。因此燕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這枚仙子淚巴陵珠便沒有拿去換錢。一直被珍藏在燕家。曆經數十代。金川在此標注道:傳說妄語,多半假托鬼神,以保全寶珠為目的。
直到後來元蒙帝國入主中原,一名駐當地的帝國書畫直長聽說了這件事,便向燕家索要寶珠,說是要進獻給皇帝。當時燕家的後代子孫叫燕承澤,一口回絕了這無理要求。在那個年代,漢民命賤不如狗,這七品直長一怒之下,帶兵來搶。燕家子孫抵死不從,奮力反抗。燕家子孫後代普遍天生神力,精通水性,因此竟給他們逃脫了大半,跑進洞庭湖裏做了水匪,後來更被陳友諒招安。最後陳友諒兵敗,燕家後代為保全闔家老少,這才將巴陵珠獻給了朱元璋。這枚寶珠幾經輾轉,最終落到了朱元璋的四兒子當時的燕王,後來的永樂大帝朱棣手中,他後來叔奪侄位做了皇帝。朱棣認為這珠子是仙品,可以永葆屍身不爛,死後便將此珠一起陪葬於明長陵。
金川摸金本領天下無雙,世間皇陵帝塚他大半光顧過,這長陵也是他秘密到過的地方。得到這枚寶珠後,他幾經思索,終於決定出售。根據他的筆記所錄,巴陵寶珠最後被賣還給燕氏後人,福德堂的創始人,餘杭商會總會長燕雨前女士。而他的多寶樓和京城產業的最初資金,便是賣巴陵珠所得。李虎丘看到這裏,心情異常激動,燕雨前?跟她會是一個人嗎?李虎丘心中浮現出多年前火車站裏丟東西的美麗女士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