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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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劍之初禦

迷蹤林連綿了碧落陵和唐藏帝國疆域接壤的過半邊境,而碧落陵本身相當於雲秦數個行省的麵積總和,由此就可知其多遼闊,可以想象雲秦書籍之中所記載的“茫茫然不見其邊,匿百萬軍猶不見人”之類描述完全不虛。

林間的地麵上積著深達數尺的落葉和枯枝,或許因為水汽適中,且迷蹤林中的樹木都是參天巨木,即便有雨水也被大半遮擋的緣故,所以這林間竟是沒有任何腐敗的氣息,就像鋪著厚厚的地毯。

林夕就坐在一株已經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至少要十來個像他這樣的人才能合抱得過來的銀杏樹下。

這株銀杏樹是“公”的,不會結果,沒有銀杏果子掉落,隻有一片片金扇般的落葉厚厚的鋪墊起來,顯得更加的幹淨。

空氣特別的清新,人的腦袋也特別的清晰。

林夕悠長的呼吸著,驀的,滾滾的魂力從他的右手五指之間噴薄而出,全部貫入他膝上的淡青色長劍之中。

“錚”

淡青色長劍震動了起來,發出了一聲輕鳴。

在下一息,這柄渾身流淌著銀色光華,好像在不停的刷新一般的精致長劍猛的振動飛起,嗤的一聲,在林夕的身外兩尺之地以驚人的速度急劇的飛旋了一圈,又像旋轉的雨傘邊緣灑出的水滴一般,飛切了出去,咄的一聲,失去控製的釘在了林夕身側的一株大樹上。

“這禦劍,果然很難啊…”

林夕明顯愣了愣神,似乎一時都沒有明白自己的劍飛到哪裏去了,接著聽到聲音,看到那柄釘在大樹上的飛劍,他才忍不住搖了搖頭,苦笑著自語了一聲。

禦劍之法的道理,比他想象的要容易,但是要想實施,卻是又比他想象的要困難。

在此之前,林夕以為禦劍必須控製魂力在周圍的天地之間劃出獨特的符文,引動天地元氣的力量,控製飛劍,但事實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引動一些天地元氣的力量,那隻是飛劍本身符文所做的事情,飛劍上的符文,就是他的魂力和天地元氣、以及飛劍聯係的紐帶,也就是說,這飛劍的符文…本身就像是一輛汽車的油門和方向盤。

要禦使飛劍,隻要始終能感知到這個方向盤,並用魂力控製這個方向盤而已。

對於修行者而言,最大的阻礙當然是有沒有劍感,能不能感知到這個方向盤。

林夕本身就是最適合修行飛劍的修行者,已經有了清晰的劍感,從道理上來講,禦使飛劍並不困難,隻是威力弱小。

然而首先要保持魂力的連續噴湧,感知始終死死的把握住飛劍,就已經極難。

因為飛劍勢必飛得很快,至少會比平時全力一刺的速度會更快一些,否則慢了,威力還不如平時的一刺,這飛劍不如叫飛雞,隻是被人斬的份,還有什麽意義。

感知要始終死死的跟著飛劍,勢必精神要極其高度的集中…這就使得在控製飛劍的整個過程中,林夕都覺得自己好像在自己射箭時,箭矢脫手的瞬間控弦般那麽緊張。

神經始終像平時最緊繃的時候,一息都不能鬆懈!

但在戰陣之中,又不能目光和精神隻盯著自己的飛劍,最差最差,你至少得注意對手的動向,保證自己的飛劍能夠斬殺到對手的身上。

林夕現在就是一看別的地方,一略微分神,飛劍就很容易直接失控。

其次南宮未央明確的告知林夕飛劍也分許多種劍意劍道,有些劍道允許飛劍在某些時候有休憩,也就是說像發動機“熄火”一般的狀態,雖然這種時刻必定極短,但對於修行者而言也能節省許多心神和魂力,而有些劍道卻是始終要將飛劍控製在疾速,不追求耐力,隻追求最快,最恐怖的殺傷力。前者劍道之中最出名的就有千魔窟的“飄葉”劍道,飛劍在加速和陡然失重之間不停變幻,禦劍聖師通過瞬間控製,瞬間又不控製的手法,使得飛劍的飛行在空中如同一片急劇亂飄的落葉一般,變幻莫定,飛行軌跡詭異至極,且魂力極其節省,可比同級別的聖師多控製飛劍近一倍的時間。

而南宮未央的“連殺”劍道,走的卻是後者的路子,是始終保持著魂力灌輸,即便變幻軌跡,上升下墜都是通過魂力的噴湧來控製。

無論是哪種劍道…對於林夕這種初學者來說,要做起來也都是極難,太容易失控。

在旁人看來,聖師強大的飛劍飛於空中,以意而動,心之所向,劍便至於何處,無拘無束,揮灑自由。

之前林夕自然也是這樣的觀感。

然而等到真正的經受傳授禦劍之法,林夕卻是明白,飛劍的真諦,卻是包含著過猶不及的真理,始終要留著兩分餘地。

因為飛劍的每一個飛行方位變幻,都要“刹車”。

要想刹車,就要有比飛劍平時飛行時更強大的魂力貫注,將飛劍強行拉住,對於修行者而言,這便意味著飛劍始終也是薄冰上的舞蹈,一個太過放縱,飛劍就失去控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山裏看山,和山外看山的感覺,始終是兩樣的。

隻是一句話的自語之間,又看著那柄還在微微顫動的長劍,林夕便想到,同樣是聖師,有些對於飛劍控製還不夠隨心所欲的,想必便隻敢遠遠的施劍飛斬,因為和對手越接近,除了身體越容易遭襲之外,周圍的環境越紛亂,控製飛劍也更難。

那些膽敢在陣中隨意衝殺,甚至近戰的禦劍聖師,自然是遠比一般的禦劍聖師的境界要高明許多了。

……

明白其中的難,林夕就知道和風行者的箭技一樣,也不能心急。

所以他神容平靜的站了起來,走到了那株大樹之前,在距離飛劍兩尺處,他伸手虛按,飛劍“錚”的一聲輕鳴,又和樹身脫離了開來,隻在眼光閃動之間,劍光一閃,他這柄飛劍就飛快的在麵前大樹上狠狠的刺了一記。

長劍深深的沒入樹身,又瞬間硬生生的往下拖出數寸。

林夕呼的鬆了一口氣,隻是這一個簡單的刺殺拖曳的動作,就讓他的背心冒出了一層汗珠,但他也同時覺得自己做得不錯,露出了些滿意的笑容。

“林夕…”

就在此時,一個怯怯的聲音在不遠處的林間響起。

林夕聽出了這是薑鈺兒的聲音,腦海中也隨即浮現起了這個膽小羞怯的禦藥係女生有事來找自己,但卻生怕打擾到自己,站在那裏不敢動作的樣子,於是他便飛快的拔出了劍,轉身微笑道:“過來吧,有什麽事找我?”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臉孔微紅的薑鈺兒捧著用寬厚樹葉襯著的一堆菌菇和肉幹等物從幾株大樹之間快步走了出來。“沒什麽事…老師讓我給大家送吃的東西。”

“老師讓你負責飲食?長孫無疆的情況怎麽樣?”林夕知道自己越是客氣,薑鈺兒恐怕越是羞怯,所以他也沒有說什麽客套話,上前接過這一大捧東西便和吉祥一起吃了起來,邊吃邊問道。

“恩。”林夕的隨意讓薑鈺兒明顯也放鬆了起來,她點了點頭,一邊忍不住好奇的看著兩個爪子捧著東西大吃的吉祥,一邊答道:“他方才醒過來了會,現在又被老師用了藥沉沉睡過去了,老師說隻要好好養個大半年,最多數年之內不能全力動手,別的都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那就好。”

林夕笑了笑,不管長孫無疆的身份是土包還是太子,對於他而言都是他的朋友,聽到沒事,他便由衷的開心,至於將來,這名雲秦太子會不會因為大權在握而心性有什麽改變,那便不再是他現在所需要考慮的事情。

“對了,你怎麽會也到碧落陵裏麵來?”笑了笑之後,林夕看著薑鈺兒,又忍不住問了這一句。因為平心而論,薑鈺兒在青鸞學院所有的新生之中,都是十分普通和平庸,而一般的學生根本不可能知道碧落陵發生的事情,絕對不可能說是自己主動申請前來,他就想不明白學院派她也進入碧落陵的理由。

麵對林夕的疑問,薑鈺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是藍老師讓我來的。”

林夕想了想,道:“那來之前,老師應該會尊重你的意願,把這裏正發生的事情告訴你吧?”

薑鈺兒道:“告訴我了。”

林夕眉頭微蹙,道:“那你明知這麽危險,為什麽還要來啊?”

薑鈺兒以為林夕有斥責之意,便不自覺認錯般低下了頭,微怯道:“我覺得你和高亞楠會來…我就來了。”

林夕無奈。

麵對這樣近乎無腦,沒有自己主見…然而卻又因為好朋友來,就想來的真摯情誼,他還能有什麽話好說?

“想不到你們都來了,連蒙白都來了。”

發覺林夕似乎沒有斥責自己不該來之意,薑鈺兒卻是又高興了起來,搓著自己的衣角,輕聲說道:“林夕,這裏戰事應該是結束了…沒什麽問題了吧?”

“應該沒什麽問題了吧。”林夕無可奈何的看著這個一切普通的禦藥係女生,呼出了一口氣,接著溫和的笑了起來,道:“學院既然有這樣細致的安排,南宮陌即使殺不了他,也應該不會讓他往迷蹤林這裏來,我聽安可依說,他手下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聖師了。”

“那就好。”薑鈺兒大鬆了一口氣,看著林夕,卻是又有話想問,又不好意思問的樣子。

林夕笑了笑,主動道:“有什麽要問我的?”

“聽高亞楠她們說,你在修行飛劍?”薑鈺兒頓時興奮了起來,馬上充滿期待般問道。

林夕微笑道:“是的…隻是很差,還摸不到什麽門道,怎麽,你也很喜歡飛劍,想要修行飛劍麽?”

“不是。隻是我一直有個想不明白的問題,想問老師又怕被老師說和我根本挨不著邊的要問什麽。”薑鈺兒鼓足了勇氣,看著林夕問道:“我在典籍上看到,修行者禦使飛劍,是用魂力控製…那既然飛劍沒有什麽獨有性,禦劍聖師和禦劍聖師交手,為什麽不會修為更深的一方,直接奪掉對方的飛劍,還會飛劍廝殺不休?”

“原來是這個問題。”

林夕忍不住笑了起來,將手中的劍遞到了薑鈺兒的麵前,“你先來拿這劍。”

薑鈺兒便聽話伸手拿劍,但是林夕飛快伸手一縮,她的手卻落在了空處。她頓時不解的看著林夕,不知道林夕這是什麽意思。

“道理就和這是一樣的。”

林夕笑了笑,耐心的解釋道:“除非是同種飛劍,否則不同的飛劍符文是不一樣的,感知起來必須要一定的時間,而且即便是熟悉的飛劍,想要搶奪,魂力想要貫注進去,也必須先行將對方的魂力排除出去,而且首先自己的魂力還得精準的‘撞’在對方的飛劍上…然而飛劍一直是運動著的,且對方禦劍者一發現不對,必定會馬上做出調整。這其中自然有一個時間差,就像你來抓我的劍,我的劍卻已經走了,一樣的道理,隻是對於禦劍者之間的交鋒而言,這裏麵的時間更是意念一閃間的極短…這樣短的時間內,魂力都根本來不及貫注進去。除非有人能夠清楚的預知對方飛劍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細微的飛行軌跡,否則根本奪不下對方的飛劍。比如就算是一方聖師都沒有發現另外一方的存在,對方偷襲想要奪劍,魂力接近,另外一名聖師就已經來得及反應了。”

微微一頓之後,林夕接著笑道:“而且自己一用全力一奪對方的飛劍,自己的飛劍失去控製,也不容易被對方奪了過去。所以事實上才不會有修行者直接強奪對方飛劍的事情存在。”

“原來是這樣。”薑鈺兒忍不住赦然的笑了起來,“原來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居然完全是杞人憂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