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距離極近,所以畫師看得清楚,也感知得清楚,林夕的手和長劍之間,並沒有任何東西連著,完全是因為魂力的貫注,才使得這劍飛斬了回來。
這是真正的禦劍!
然而在修行者的世界之中,唯有聖師那一階的修行者,才能夠做得到真正禦劍。
他已經是接近大國師巔峰的修行者,但越是到了此種修為,他越發感覺到,自己距離那“聖”階,還有著難以想象的距離。
超脫於一般修行者,以強大的實力,甚至可以無視世間許多規則,許多律法的“聖”階,對於他而言,還不是一扇門,而是一座大山。
難道對方是一名聖師?
這種普通的商號之中,怎麽可能會有一名聖師階的修行者存在?
而且若是聖師的話,又怎麽會刻意壓低自己的修為,和自己來進行這樣的對決?
但不是聖師的話,對方又怎麽可能會做得到禦劍?
還有那衝擊到自己的身上,讓自己的半邊身體灼傷和近乎麻痹的金色閃電,是怎麽回事?
這個世間,所有的修行者中,也唯有中州的長孫氏,才能以魂力化成強大的金色閃電。
在這戰局產生微妙變化的極短時間裏,無數震驚的念頭充斥在了畫師的腦海之中。
極度的震驚產生的大腦空白感,使得他體內的魂力調用,出現了真正的遲緩。
“嗤!”
林夕的這一劍,直接劃過了他的麵目。
他臉上斑駁的麵具裂成了兩片,從他的臉上掉落。
他的左臉臉頰至右臉,帶上了一條恐怖的劍傷,然而即便是從傷口中湧出的鮮血,都遮掩不住他臉上極度的震驚。
“轟!”
他體內的魂力,終於再度爆發而出。
林夕發出了一聲悶哼,整個身體再度以更快的速度,往後倒飛而出,背部狠狠的衝撞在這條走廊盡頭的牆上,背部和牆撞擊發出沉悶響聲的瞬間,他的體內也響起了不少骨裂的聲音,但他的目光卻一直緊鎖在畫師的臉上。
他看得十分清楚,畫師原本是一名麵相清臒的中年男子,留著幾縷疏須,顴骨有些略高,麵相就像是一名有些落魄的教書先生。
“怎麽可能!”
“你到底是誰!”
此刻畫師絕對看得出頹然摔倒在牆邊的林夕的傷要比自己重許多,但是他卻還是像發瘋了一般,連連叫嚎了起來。
他頭頂上的雨簷已經被他體內迸發的強大力量整塌了,此刻密密麻麻的冰冷雨水衝刷在他的臉上,使得他臉上血水混雜著雨水淌落,傷口顯得更加猙獰可怖。不知道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寒冷、驚恐的緣故,他的身體開始控製不住的劇烈顫抖。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隻要我記住你身上的氣息,知道你的麵目就可以了。”
林夕開始咳嗽,咳出了些血沫,但是他的麵色十分愉快,他打得十分痛快,他明白以自己現在的戰力,若是全力拚命起來,已經有可能越階殺死一名如此強大的對手。而且他也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因為要想利用這名畫師對付蘇仲文,便至少要知道這名畫師的真正麵目,要將他從清遠城中找出來。
看著根本無法理解,身體索索發抖的畫師,林夕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在心中說了聲回去。
……
時間回到數停之前。
除了林夕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個世間,在林夕和陳妃蓉所在的這個小院中已然發生了什麽。
冰冷的雨絲在天空之中密密麻麻的灑落著。
身穿著褐色長袍,麵帶著麵具的畫師,正在一條泥濘的小路上穿行著。
看著遠處十分靜謐的留園,這名在世間已經很強的修行者心中的燥意便更濃烈了些,他的身體開始有些興奮的顫抖。
畢竟這個女子不但美豔,而且還是先前流傳甚廣的大德祥神秘大掌櫃。
這樣身份的女子,自然更有吸引力。
就如雲秦皇城中的長公主,整個雲秦,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在心底裏對她有齷齪的欲望,想要將她狠狠褻瀆,隻是都不敢說出來而已。對於他而言,若是有了足夠強大的修為,連皇城都能出入自如的話,長公主對他的吸引力自然也是第一的,他肯定也是要進入皇宮,好好褻玩長公主,並在她的身上做一副最為精美的畫,讓天下人都看看,並宣告天下人,他們隻敢在心裏齷齪的想象一下的女子,已經被他褻玩了。
……
就在這名因為自己的欲望,而興奮得渾身有些顫抖的修行者距離留園還有數裏地時,林夕已經走到了陳妃蓉的門外,敲了敲門。
“要走了?”
陳妃蓉在房中問道。
她並沒有脫衣服,隻是合衣坐在床上,聽到林夕的敲門聲,她便也已經站了起來。
“是的。”林夕不緊不慢的點了點頭。
陳妃蓉沒有絲毫的猶豫,也不問林夕任何的緣由,便推開了門,跟著林夕快步上了已經在側門備著的一輛馬車。
林夕緊了緊衣服,戴上了一頂竹笠,披上了厚厚的蓑衣,“駕!”的一聲低喝,這輛由兩匹最上等駿馬拉著的馬車,便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由莊園中衝出,沿著大道,朝著城中狂奔而去。
黑色的馬車衝破了雨簾。
如雷般的馬蹄聲擊破了雨夜中的平靜。
距離留園還有數裏,正在快速移動的畫師愕然的站住。
他依稀看到了這輛馬車的衝出,然後看著這輛馬車以驚人的速度離開,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
畫師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他怎麽都想不明白,這大半夜的,那名女子好好的在這裏住著,為什麽突然發了神經,為什麽突然這麽急著離開?
……
淅淅瀝瀝的冷雨一直下到天明時分才停,清遠城守軍的操練大場上也變得有些泥濘。
正武司參領李安霆看著麵前泥濘硬土地,眉頭深蹙。
因為沒有結冰。
沒有結冰,便意味著對於軍隊而言的冬天開始正式過去,便意味著一場兩國之間的大戰,就要拉開帷幕。
越是不明狀況的雲秦百姓,便越會熱血沸騰的想要打這一仗,想要將叛國的聞人大將軍拉回來砍頭,但越是像他這樣的軍中將領,就越是清楚打這樣一戰,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要付出多少對帝國忠誠的將士的生命。
一名校官從大營營門處快步趕來,到了他的身後,馬上行了一禮道:“將軍,方才有一名叫蘇仲文的人,自稱是柳省督家的謀臣,托人帶話過來。”
“蘇仲文?的確是跟著柳子羽的那名謀士,城防先前告訴過我,我知道他在城內。”李安霆轉身,完全一副鐵血將領之風,語速很快道:“他有什麽事情?”
這名校官也沒有任何的遲疑,道:“他說他發現了一名通緝重犯,可以確定就是‘畫師’。隻是那名‘畫師’的修為應該遠在他之上,應該隻有我們軍方出動,才有可能圍殺得了那名重犯。他說他此刻已經設法將那名重犯引向天貞坊那片街巷之中。但不能保證那名重犯能在那裏麵停留許久。若是我們軍隊有所顧忌,不能很快到達的話,便也不用去了。”
李安霆的眉頭猛的一跳,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冷笑:“蘇仲文是想立功…但我們的職責,本身就是護衛一方平定,若是一名修行者就能駭住我們的話,那我們軍隊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何必用這種拙劣的激將法來激我們?”
“下令下去,讓兒郎們馬上上馬,重鎧軍和弩軍全軍出動!去天貞坊街區圍剿重犯!”
一聲厲喝,從李安霆的口中迸發而出。
隻是數息的時間,一聲聲的嚴厲軍令聲在駐地炸響,無數金鐵的聲音,在鎮守軍駐地中轟鳴起來。
……
一名手持著普通油紙傘,身穿著普通青布棉袍的清臒中年教書先生走在一條條陋巷之中。
他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眉眼之中的神色,也變得冷厲起來,完全不像他之前在外麵人多的街道中時的平和。
這名下頜有些疏須的清臒中年男子,便是昨夜白跑了半夜的畫師。
他不明白為什麽陳妃蓉會在半夜突然離開,隻是覺得有些不對,而今日更讓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殺意和震驚的是,竟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的住處,竟讓客棧夥計帶了個口信給他,約他在這片街巷中見麵。
是誰走漏了他的消息?
這人對他有什麽企圖?
現在他在明處,對方在暗處,所以他必須知道到底是誰。
按著客棧夥計告訴他的方位,這名滿心驚疑,極其謹慎的修行者緩緩的向前走著,突然,他停了下來。
因為前麵是一個死巷,迎麵是一道牆,沒有出路。
就在他臉色變得更為難看了些,思索著自己接下來該留在此處,還是馬上離開這裏,離開清遠城之時,他感覺到了什麽,轉過身來。
他看到有一名中年文士,從遠處的巷口顯現出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