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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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借你的手,添你稻草

張秋玄倒在對手的麵前。

他前所未有的疲憊,無力,虛弱,然而他還是努力的支起自己的頭顱,在支起頭顱之前,他便已咳嗽著出聲,“你居然敢到般若走廊來。”

這世間,唯有“大黑”,才能朝天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將神木飛鶴擊潰,也隻有“大黑”,才能一箭便將他和他體力全部力量,全部擊潰。

所以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陌生人,便隻可能是那名曾經殺死了青鸞學院一名風行者,奪得了“大黑”之後,卻又畏懼得不敢呆在軍中,隻敢躲藏在唐藏流沙城中的唐藏將領。

“唐藏雖大,但卻無片瓦之地容我立足,唯有一拚。”

對手緩緩落寞應聲。

落入張秋玄眼簾的,是一個已經被長期躲藏而消磨了所有豪氣和鬥誌,磨去了所有棱角,麵上不見豪氣和威嚴,唯有感懷和失意的落拓男子,雙鬢皆是白霜,眼角也都是深深的皺紋。

張秋玄對這名隱名埋姓許多年,甚至很多唐藏人都終於忘記了他的名字的男子麵目並沒有什麽興趣,他努力的支起頭顱,隻是想再看看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的“大黑”。

他看到了。

然後他再度覺得心顫,導致整個身體,都開始劇烈的顫抖。

若是此刻林夕能夠看到,他必定會覺得十分不解和驚奇。

因為落拓男子手中的,根本不是一具黑色的弓,而是一具黑色的古長琴。

一具通體墨黑,就如同最深沉的黑夜的顏色,至少在外觀上,和琴極其接近,有著三根黑弦的東西。

然而張秋玄在很多年前見過“大黑”,所以他知道這就是世間最強的魂兵巨弓“大黑”。

眼下即便這具“大黑”不在那人的手中,但張秋玄卻似乎依舊可以感覺到那人的光輝,遺留在這件魂兵上。

張秋玄渾身顫抖著,忍不住出聲道:“你錯了,你真的不配擁有這件東西。”

落拓男子看著張秋玄,他能夠明白張秋玄的情緒,但是他的嘴角,卻是浮現出了極其嘲弄的意味:“你和皇帝,還不是在試圖和我們做一樣的事情?”

張秋玄一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落拓男子卻是深深的看著他,意味深長道:“隻是我不明白,我們和青鸞學院為敵,那是被迫無奈,最正常不過的,但雲秦皇帝和你,怎麽會有膽量對付青鸞學院,難道你們已經可以肯定,張院長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隻是這一句話,張秋玄的臉色驟然變得更加雪白。

然後他注意到,有人在神象軍的碾壓下,從兩側拚命的逃走。這些人有些是身穿天魔重鎧的修行者,有些是重鎧騎軍。

這些修行者之中,肯定也有人認出了這是“大黑”,而那些不認識的人,也肯定從那方才一擊,知道這名落拓唐藏將領是聖師,所以根本沒有人敢試圖衝擊,都隻是拚命的從兩側逃遁。

然而神象軍卻似乎並不緊張,隻是由著其中一些人逃遁。

“天落行省的省督,是你們的人?!”他驟然想到了某個可能,呼吸驟然停頓,看著麵前的落拓男子,嘶聲說道。

“不。”落拓男子搖了搖頭,彎下了腰,拍了拍張秋玄的身體,用唯有他和張秋玄才能聽得清楚的聲音,道:“長孫錦瑟要查…會發現是江家的人。”

張秋玄的身體猛的一顫。

他驟然想明白了更多的事情,他張口想要說話,然而他的整個身體在對方的一拍之下都已經發僵,卻是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

落拓男子看著張秋玄的目光,似是有些同情,嘲諷的一笑,在張秋玄的耳邊,輕聲道:“你想的應該不錯。先前長孫錦瑟要進一步削弱黃家的力量,分設碧水、天落行省,其中的官員任命和調動,都是經過文玄樞之手。所以這一切,都是經過文玄樞的安排…否則沒有雲秦一國首輔之力,神象軍諾大一支軍隊,如何能夠做到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雲秦帝國的邊緣?文玄樞表現出來的實力和現今的權勢,讓我們神象軍,覺得值得和他合作,值得和他一拚。”

……

……

中州皇城之中,文玄樞緩緩走出禦書房,平靜的走回自己的內閣府邸。

想著身後禦書房中方才對自己溫和而威嚴的皇帝,他抬起頭來,看著皇城上方的碧空,臉上淡得一絲情緒都沒有,但眼眸之中,卻是充斥了一種冷諷的笑意。

在過往十幾年裏,他一直在以周首輔為鏡,比較著自己和周首輔相比的不足。

這麽多年的比較和學習下來,他總是肯定,若是周首輔是雲秦皇帝,那一定比長孫錦瑟更難對付得多。

因為周首輔是整個中州皇城之中,最懂得掌控平衡的人物。

這麽多年各司、各元老之間相安無事,而且彼此之間的權勢都沒有出現明顯的此消彼長,都是因為周首輔的調衡。

不引起任何一股勢力的強烈反彈,又能使所有勢力為皇城所用,哪怕不是出全力,這就已經十分可怕。

如果周首輔這樣的人物是雲秦皇帝,那他這樣的人要有異動的話,要對付的,就是所有那些力量。

然而現在的長孫錦瑟雖然極強,雖然懂得隱忍和蓄勢,在玩弄權謀方麵,也是表現出了先皇的遺傳天賦,已經讓整個天下的人都發現自己的判斷失誤,然而他最弱的一點,便在於製衡。

文玄樞對自己了解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麵的能力,還是比不上周首輔,但要配合皇帝,令平衡失衡,讓皇帝承受一些失衡後的反噬,對於他而言,卻是極其的簡單。

今日皇帝的心情顯是極好,想必他覺得張秋玄已經在碧落陵得手,按照消息的傳遞速度,恐怕就在明日清晨,他就會收到消息。

如果到時他發現自己接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消息,甚至連最信任和親近的張秋玄也是沒有逃得出來,那他會什麽樣的反應?

震怒之下,要對付江家是必然的。

早在順著皇帝的意思對付黃家,碧落陵設省之時,初掌重權的他便已經埋伏好了構陷江家和神象軍勾結的引線,在明日的消息傳遞到皇帝的手中,接下來的一切證據,包括那些在般若走廊中存活的人的證詞,都會顯示出和神象軍勾結的是江家。

在太子死後,碧落陵這三個字對於皇帝是個禁忌。

牽扯到碧落陵的事情,將會使得皇帝的判斷力和理智大大的降低。

在潛意識裏,皇帝恐怕就會心中產生江家和神象軍會和聞人蒼月一樣逆反,占據碧落陵的想法。

而且在之前許多天,宇化家已經采用讓林夕進入祭司殿的方式開始反擊的情形下,皇帝自然會認為,江家和其餘那些門閥,當然也會采取各種手段反擊。

所以接下來和江家徹底決裂,這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到底要多少稻草,才能徹底將你壓垮呢?”

文玄樞轉頭,朝著皇城後方的真龍山望了一眼,在心中輕聲說道。

他不知道到底要多少根稻草,才能壓倒皇帝。

所以他所能做的,就隻有借皇帝的手,不停的在皇帝的身上,壓上一根又一根的稻草。

……

天落、碧水兩個行省的高階官員都快瘋了。

沿途能夠看到最快秘密軍情匯報的雲秦官員也快瘋了。

唐藏神象軍絕對是世間最為強大的重鎧軍。

在軍部的一些絕密資料的記載之中,要對付唐藏的神象軍,隻有三種方法。

第一種就是由數名聖師領銜的許多修行者連續刺殺。

第二種是設伏,用大量強大軍械擊殺。

第三種便是用大量的軍隊廝磨。

但這三種中的第一、第二種,執行起來還都沒有太大把握。

因為神象軍的可怕,不止在於金甲巨象的力量,還在於這種金甲巨象的耐力和速度都很強,一些沉重,難以運送的軍械,對於這支軍隊而言,卻沒有任何的難度,所以這支神象軍,可以隨時帶著大量強大軍械奔襲。不止是一支重鎧軍,還是一支重械軍。

哪怕雲秦真的能夠抽調出幾名聖師,麵對這樣的軍隊,都要做好聖師和修行者死傷慘重的準備,更何況,其中還有一名聖師階,有張院長“大黑”在手的唐藏將領!

這樣的一支軍隊,不主動攻城的話,他們倒是可以很輕鬆的帶著大量重械四處轉戰,但雲秦軍隊要帶著大量重械追擊,設伏,卻沒有那麽容易。

所以最可行,便唯有用數萬軍隊圍殺廝磨。

不滿千人的神象軍,在唐藏軍方和雲秦軍方的高層看來,本身就相當於一支數萬戰力的強大軍隊。

若是在以往,在聞人蒼月鎮守碧落陵時期,數萬規模的敵軍軍隊,也不算什麽。

然而現在卻是在雲秦和大莽交戰如火如荼,前線本身十分吃緊之時,若是碧落陵大戰再起,那雲秦帝國,真是有如後院又陡然失火!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通過軍情的描述,這恐怕還牽扯到江家和皇帝之爭。

國之重梁和君之爭,這會不會導致大廈再傾一角?

…..就在這密報一路朝著中州皇城傳遞,一些已然知曉的官員和勢力已經震驚而無奈的準備應變之時,一輛從大德祥的農場行出的馬車,行到了碧水行省新興的大德集鎮,進入了一家專賣皂膏的鋪子。

碧水行省現在除了省督府所在的戊人城之外,其餘還根本沒有建立城廓,數個常居人口過萬的集鎮,都是大德祥援建,其中原本十之七八都是大德祥的雇員,雖然現今進入碧水、天落行省的人越來越多,大德祥的雇員已隻占三至四成,但最早為了滿足大德祥雇員的生活各項所需,大德祥規劃得十分細致,各種店鋪都是自己開了,所以即便是在現在,碧水行省的數個大集鎮,幾乎所有滿足平日裏生活所需的店鋪,甚至是一些看病的診所,也都是大德祥的。

這家鋪子後麵的數家客棧酒樓,一間大工坊和旁邊一間專賣豆油的鋪子,以及斜對麵的麵館,米行,南北貨鋪子,都是掛著大德祥的旗號。

隨著外來人口的越來越多,這些原本隻是為了滿足大德祥雇員本身所需,許多甚至虧錢的鋪子,也開始賺錢,將來恐怕隨著人口規模的擴大,反而會給大德祥帶來不錯的盈利。

這家專賣皂膏的鋪子是碧水行省中大德祥最大的皂膏鋪子,碧水行省現在所有的皂膏,都是由這家鋪子後的工坊製成,工坊內裏有數個庫房,這家鋪子前廳隻是陳列和少量零售。

看到停在鋪子口的馬車上有大德祥的旗號,鋪子裏一名掌櫃便迎了上去,等看到從馬車之中走出的,是一名豔麗的錦服女子,這名鋪子裏的掌櫃便頓時震驚、意外且激動的朝著這名女子躬身行禮。

鋪子裏認出這名豔麗女子是整個大德祥的大掌櫃的數名夥計,一時也是激動得忘了自己手中的事情,手足無措的呆在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