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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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去找他吧

(收藏了麽?)

“我耶耶真的沒有受傷?那我娘呢?看到我娘了嗎?”

歐思青青坐在樹下板凳上,仰著小臉問李閑。雖然她的箭傷並不嚴重,但因為之前中了毒的緣故所以臉色看起來格外的白。或許是因為得知自己父母沒有什麽事所以有些興奮激動,兩頰上有淡淡的紅韻所以看起來帶著點病態的美。

李閑點了點頭很嚴肅的說道:“說起來若不是你爹那麽能打我都回不來了呢,他先是抓住了蘇啜新彌然後一刀剁了腦袋,然後又抓住阿史那去鵠一腳踹得飛出去很遠也不知道肋骨斷了幾根。然後他衝在最前麵殺開一條血路帶著我往回衝,他一路上殺了至少一百名霫人武士!”

李閑伸出兩個手指比劃著:“最少一百!”

歐思青青因為興奮和緊張所以沒注意到李閑因為心虛而出錯的手指,她攥著拳頭問:“那他有沒有受傷?我娘親呢?你還沒說我娘親!”

李閑甩了甩頭發說道:“你爹那麽厲害自然是不會受傷的,那些霫人誰能近得了他的身前?那一柄彎刀簡直出神入化,一路上我隻跟著跑就成了完全沒用我出手!再說你娘親,更厲害了,站在外圍連珠箭殺人策應你爹撤退,箭法簡直神乎其神啊。我就沒有見過箭法那麽好的女人,噢不,男人也沒有誰比的上她。”

李閑說的很激動,精彩處還比劃兩下以表示當時的場麵有多熱鬧刺激。隻是他卻沒有注意到歐思青青的臉色卻漸漸的變了,紅暈消失,臉色白的嚇人。她的笑容緩緩的凝固在臉上,眼神黯然。

“李閑……”

歐思青青輕聲叫道。

李閑嗯了一聲打住演講問道:“什麽事?”

“何必騙我?”

歐思青青抬起頭,眼淚在眼眶中轉著。

“我沒騙你啊!”

李閑撓了撓頭發:“我對天發誓,一個字都沒有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歐思青青站起來忽然向前一撲抱住李閑:“你是怕我擔心對嗎?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你身上為什麽這麽多傷?為什麽你的胳膊還在流血?你看你腿上的血,已經把褲子濕透了。明明是你救出的我耶耶和娘親,為什麽不肯說實話?”

她連續的問句將李閑問楞,而少女的淚水則順著他的衣領流進了脖子裏。很清涼,清涼的讓人怦然心動。

李閑傻乎乎的張著手,不敢觸碰歐思青青青春帶著淡淡香味的身體。

她伏在他肩膀啜泣,她的肩膀則微微顫抖著。

李閑傻乎乎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緊張得甚至忘記了自己之前講過什麽。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半拍的有些難為情的說道:“我這個人一向很低調,嗯…….低調。”

歐思青青慢慢的離開李閑的肩膀,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達溪叔叔已經告訴我了,我耶耶受了些小傷,娘親和答朗大哥保護著耶耶回青牛湖了。達溪叔叔說那天晚上你一個人衝進霫人的營地裏救人,若不是他們趕去的及時你就回不來了。李閑,之前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李閑看著那張精致的梨花帶雨的臉,下意識的出於本能的伸出手將她臉上的淚水抹去。

“我沒事,我怎麽會那麽白癡自己衝進去救人?別聽我師父胡說,也就是你這個小白癡才信他的話。”

“我是白癡!”

歐思青青微微側頭感受著李閑手掌心的溫度:“相信你再不相見的謊話,我是個白癡,不信你會把我耶耶和娘親救回來,我是個白癡。我什麽都做不好還誤會你,你在青牛湖說的話也是騙我的對不對?你隻是想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壞人對不對?”

她用微熱的小臉摩挲著李閑的手掌就好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貓一樣:“我以後會變得聰明一些的,我保證盡力,不再讓你生氣好不好?”

李閑的心忽然被一種莫名的情愫占據,占得滿滿的。

他張著嘴,過了很久才喃喃的說了兩個字:“笨蛋”

“疼嗎?”

歐思青青輕輕捧起李閑的胳膊,看著繃帶上滲透出來的血跡問。

李閑將胳膊緩緩的抽回來,有些口吃的說道:“不疼,就跟螞蟻咬了一口似的,再說有小毒哥在,再大的傷也沒什麽的。”

“等我傷好一點,你帶我回青牛湖好不好?”

歐思青青沒看到李閑眼睛一閃即逝的慌亂,她垂著頭,似乎醒悟了之前那一抱有些衝動,所以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隻是草原女子性子直爽,心裏倒是沒有那麽多什麽規矩禮製的束縛。

李閑想了想說道:“青牛湖你暫時還不能回去。”

“為什麽?”

歐思青青問。

李閑道:“雖然明知道你會擔心,但我還是要將實話告訴你。現在你的部族遇到了危機,奚人的進攻越來越猛烈,你們部族的軍隊已經在不斷的撤退了。你爹正在等待時機反攻奚人,如果你這個時候回去非但幫不了忙,還會成為他們的負累。你娘親既然讓你在這裏靜養你就要乖乖聽話,他們兩個就能安心與敵人作戰保護家園。所以呢,我都不心疼糧食,你就踏踏實實在這裏好吃懶做吧。”

出乎預料的,聽到李閑的話歐思青青沒有鬧也沒有激動,她小心翼翼的將眸子裏的擔憂隱藏起來,露出一個笑臉。

“嗯!我聽你的。”

她極認真的說道:“我以前太傻,明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卻偏偏懷疑你,以後再也不會了。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

李閑微微怔住,心裏不覺有些歉然。

兩個身上都有傷的人坐在樹下矮凳上一時間陷入沉默,有些惱人的莫名情愫在兩個人之間流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閑率先打破了尷尬隨意找了個話題。

“那是什麽花?”

他指著草叢中一朵盛開的黃色小花問。

歐思青青看向李閑手指的地方,隨即笑了起來:“是格桑梅朵,草原上最聖潔的花朵。傳說中如果有人能找到八個花瓣的格桑梅朵花,就會找到幸福。”

“格桑梅朵?”

李閑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腦子裏卻沒來由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歐思青青提著裙擺在那朵黃色小花邊蹲下來,潔白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片刻之後她忽然歡呼了一聲,轉頭看向李閑一臉的歡喜雀躍。

“李閑,你看!真的是八個花瓣!”

李閑愕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慌。

夕陽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拖出去老長老長,再次陷入沉默中。

相隔千裏外,燕山。

一臉絡腮胡須的張仲堅一拳將最後一個敵人砸塌了胸膛,抬起腳將那具猝然失去生命的屍體踹下山去。他回身看了一眼,見紅佛站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邊正在看著自己微笑,她抬著手理了理被山風吹拂的有些淩亂的發絲,笑顏如花。

不遠處鐵浮屠的馬賊們已經在打掃戰場,抬起戰死兄弟的屍體默默的走向遠處。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敵人的屍體,還有殘肢斷臂和折斷的兵器。

排行三十七的洛傅從地上撿起一柄橫刀,將另一柄橫刀踢下山澗。

“大哥,有些怪啊。”

他看著手裏的大隋製式橫刀皺了皺眉。

“這個月已經第四次了,誰在暴露咱們的行蹤?”

張仲堅搖了搖頭道:“別亂懷疑,鐵浮屠中沒有吃裏扒外的人,肯定是咱們不小心暴露了,再換個地方就是。”

洛傅歎了口氣道:“大哥,我自然知道咱們兄弟沒有那種小人,隻是……真他媽的怪了!”

他狠狠的將橫刀刺進樹幹中,木屑紛飛。

紅佛走到張仲堅身邊,看了看地上的那些穿著深藍色錦服屍體說道:“都是羽林衛的人,這些禁宮侍衛怎麽就千裏迢迢找到燕山來了?洛傅說的對,肯定是有人泄露了咱們的行蹤,不然這些禁宮侍衛就算長了狗鼻子也不可能這麽快又找到咱們。”

壯碩的伏虎奴赤-裸著上身,似乎一點也不懼怕山風的呼嘯。他提著一具屍體丟在張仲堅腳下說道:“這個人不是他們一路的,看衣服是幽州的兵。”

“羅蠻子的斥候?”

陳雀兒怒道:“他想死了嗎!”

張仲堅搖了搖頭,視線看向北方:“也不知道安之怎麽樣了。”

陳雀兒想起李閑可惡的樣子,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嘴角上微微翹起,似乎是在追憶著什麽:“那個小家夥!嘿!還真他媽的想他了。”

紅佛轉過身,偷偷揉了揉發酸的鼻子:“你們收拾一下,我去看看小狄。”

“姑姑!我沒事!”

明顯長高了許多的張小狄在幾個鐵浮屠馬賊的保護下走了過來,她小跑著衝進紅佛的懷裏:“你沒事吧姑姑。”

紅佛笑著搖了搖頭,溺愛的揉了揉小狄的腦袋。

“沒嚇著吧?”

她低聲問。

小狄抬起頭,很認真的搖了搖頭:“小狄不怕的,安之哥哥說過,以後小狄會慢慢學會長大,學會不哭,小狄不哭,就不害怕了。”

紅佛微笑,也將視線投向北方:“是啊,你安之哥哥說的,你都記得。”

“走啦!”

張仲堅站在山巔大聲喊道:“換個地方築窩,看看那些禁衛他娘的是不是真的都有一個狗鼻子!”

陳雀兒大聲笑道:“咱有屠龍刀,屠幾隻狗算得什麽?”

等眾人收拾好啟程後,張仲堅放慢腳步走在最後與紅佛並肩而行:“婉承,你不要跟著隊伍了。”

“為什麽?”

紅佛張婉承驚訝問道。

“帶上小狄,我讓洛傅和陳雀兒護著你出塞,去找安之。你帶小狄離開,我和兄弟們更能放開手腳,廝殺也好,逃命也好,顧慮便少些。咱們一直在燕山中消息閉塞,可從最近這種情況我也猜的出來,那個白癡皇帝肯定是要禦駕親征高句麗了,這些禁衛找上來是在給那個白癡皇帝清除危險。我隻是還想不通為什麽是羅藝的人盯咱們這麽緊,難不成羅蠻子準備動手了?可無論如何,隻要小狄和你沒事,我若想走,這世間誰能攔得住我?”

紅佛沒有拒絕,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好,我明天一早就出發。”

……

李閑揉著右眼,心裏又是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右眼跳災嗎?……媽的,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站在山巔巨石上,遙遙看向南方。

他本來根本就不信這些東西,可這些天卻總是心境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