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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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你是少將軍

(感謝XX類人連綿不絕的打賞,順便求幾個收藏安撫心靈......)

繞過北上的索頭奚人,李閑的隊伍隻用了不到半個月就已經到了原來奚人的草場。已經到了八月中旬,正是牧草茂盛的時候,可一眼看過去遼闊的草原上卻看不到有人放牧。天高雲淡,綠油油望不見邊際的草原,風吹得很輕柔舒服,景色壯美的讓人覺得心懷都寬闊了起來。

馬蹄踩著那些不知名的小小野花一路向前,草叢中不時有受了驚嚇的小動物四散而逃。遠處還有一個擁有十幾個成員的狼群正朝著這邊窺探,或許是因為最近這段日子過的太舒服了,那些逃命的小動物在它們不遠處跑過,它們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而當遠處那支散發著血腥味的人類騎兵馳過,所有的狼都站了起來警惕的看著那個方向。終於,在頭狼一聲低沉嘶鳴後,狼群向遠處遁去。

即便這段日子以來奚人的草場上很少見到成群的牛羊,但豐茂的草原上狼從來都不缺獵物。而狼對血腥味的敏感遠超人類,所以雖然隔著很遠但它們依然能嗅到那支人類騎兵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血騎兵對殺狼可沒有什麽忌諱,在他們看來殺狼和殺豬唯一的區別就是前者的肉不如後者好吃。

一百零四名血騎兵已經有數年沒有回歸中原,這次回去,等待著他們的卻注定沒有什麽鑼鼓喧天的歡迎儀式甚至說不得是刀鋒箭雨。從當年離開弘化開始,他們就已經不再是大隋的騎兵。但他們還是漢人,家在中原,所以回家。

穿過一片稀疏的林子,李閑立刻勒住馬隨即打了一個停下來的手勢。

兩名斥候從前麵飛馳而回,對李閑行了一個軍禮後說道:“少將軍,前方二十裏發現突厥人的營地!”

少將軍,這是一個不倫不類的稱呼。達溪長儒是血騎兵們一生敬仰的將軍,李閑是達溪長儒的唯一弟子,所以他們對李閑用了這樣一個帶著點江湖氣也容易被人詬病的稱呼。血騎兵隊伍中達溪長儒當初是四品鷹揚郎將,除了他之外官職最高的是鐵獠狼,是從五品的別將。而朝求歌和東方烈火獨孤銳誌都是正六品的校尉。當年追隨達溪長儒遠走塞北,他們都心甘情願的拋棄了功名利祿。

在血騎眼中,達溪長儒就是他們永遠的將軍。

同樣的,在血騎眼中,李閑是將軍的接班人。

近兩年來,達溪長儒對李閑在兵法指揮上傾囊相授。李閑的用功和進步之快贏得了所有血騎兵的尊重,雖然相比於血騎兵來說他的年紀確實小了些,但毫無疑問,他是一個真正的有擔當的男人。

朝求歌率領十名血騎兵擔負起斥候的任務,他們一直在隊伍前方探路。而鐵獠狼則帶了十五名血騎斷後,和大隊相隔五裏而行。

“突厥人?”

李閑示意血騎原地休整,他仔細詢問了一下前麵的情況,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到前麵去看看。他交待血騎等候鐵獠狼,自己則在斥候的帶領下往前麵趕去。

等到了朝求歌等人隱蔽身形的地方,李閑順著朝求歌的指點往前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遠處,好一座壯闊的木城!

視線中,二三裏外竟然拔地而起了一座巨大的木建圍城。兩年前李閑他們北上的時候走的也是這一條路,當初這裏有挺大的一片樹林,如今基本上已經被砍伐清空,可想而知這平地而起的的木城耗費了多少木材。

與其說這是一座木城,倒不如說這是一座巨大的軍事要塞。

“阿史那去鵠好大的手筆!”

朝求歌冷聲道。

雖然還隔著很遠,但那要塞的輪廓已經清晰可見。木城完全按照中原的城池模樣建造,箭樓,馬臉一應俱全。看樣子,最少能容納五萬人的隊伍。

“突厥人已經忘了疼!”

李閑道。

“你看!”

朝求歌指了指前麵,隻見一隊騎兵從木城中連綿開了出來。看樣子至少是一個千人隊的突厥狼騎,一片紅披風出了木城之後往正南方向湧了過去。這裏曾經是奚人的草場,距離燕山並不遠。到了燕山,就能遙遙看到北長城。突厥人在這裏建了這樣一座規模巨大的要塞,其心昭然若揭。

“阿史那去鵠是在等時機!”

朝求歌說道:“突厥人知道他們不是大隋的對手。在這裏建造一座木城,我看八成是屯糧用的。他們在等,等著看大隋征伐高句麗的時候是不是有機可乘。”

李閑歎了口氣道:“連草原上的蠻子都能看得出來這次討伐遼東大隋勝算不大,所以他們才敢在這裏屯兵屯糧。可偏偏大隋的皇帝自以為此戰必勝,我甚至都在懷疑,親率大軍平南陳,吐穀渾,威震西域的皇帝和現在這個給高句麗人兩年時間準備迎戰的白癡是不是同一個人?號召天下良家子弟從軍,非得搞出什麽百萬大軍東征,難道他想不到高麗人有充足的時間備戰?”

李閑頓了一下感慨道:“我真不知道,他那個自信是從哪兒來的!”

“從以往的輝煌中來的。”

朝求歌說道:“大隋立國至今,外戰從來沒有被擊敗過。府兵之強堪稱天下無雙,南陳富庶國力強盛也擋不住大隋五十一萬大軍,一直以來在草原上縱橫無敵的突厥人被硬生生的打成了兩半,大隋軍威之強誰能抵擋?萬國來朝,天下敬仰,自信就是這麽來的。”

雖然對大隋的皇帝楊廣有所抵觸,但朝求歌的評價還是很中肯:“古往今來,二十歲一統天下的又有幾人?”

他指了指遠處逐漸消失的紅披風說道:“被草原人稱為天可汗的,更是隻有他一人而已!”

“也是啊……”

李閑歎了口氣道:“這就是自信的來源。”

“隻是,他自信的有些過了。”

李閑說道:“給敵人兩年的時間來準備戰爭,就算遼東城曾經是一座土城,現在也已經建造成石頭推起來的堡壘了。高元不是白癡,這兩年間能擴充多少軍隊?遼河對麵他屯兵二十萬在那擺著,難道大隋的那位聖明皇帝看不到?”

朝求歌搖了搖頭道:“他看得到,而且看得比誰都清楚。”

朝求歌有些傷感的說道:“他看得到,但看不起。他根本就沒把高句麗放在眼裏,莫說高元在遼河岸擺下二十萬大軍,就算擺五十萬他一樣不放在眼裏。當年南陳有精兵數十萬,雄城無數,還有大江天塹都攔不住他,在他眼裏的高原是個不入流的小醜,他怎麽可能太放在心上?或許,在他看來這次戰爭,不過是一場好玩的遊戲罷了。”

“遊戲?”

李閑實在沒想到朝求歌居然能想的這麽深,分析的這麽透徹。李閑一直覺得隋煬帝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自大的時候確實讓人歎為觀止。估計這和他創造過無數輝煌的勝利不無關係,而很多時候不得不承認,他登基之初幹的確實不錯。一個身上背著統一天下光環的人,怎麽可能不自信?

他就是在玩啊。

李閑在心中歎道。

在他看來,任何問題隻要親自出手也就都不是問題了。

他給高句麗兩年時間準備戰爭,是因為他根本就不認為這是一場戰爭。遊戲,朝求歌說的也許沒錯,他是在玩一場規模大的嚇人的遊戲而已。如果他知道這遊戲的結局,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

大隋帝國衰敗自三征高句麗,如果不是這三次東征搞得天怒人怨,大隋也斷然不會這麽倉促就結束了自己的曆史使命。一個新興的大帝國,有著近乎無敵的軍隊,有著完善的製度,有數千萬百姓,有著無窮的活力,卻在短短的幾年間轟然倒塌,歸根結底,難道是他一個人的錯?

苦命的娃啊,李閑發現自己其實不恨楊廣甚至很同情他。

雖然楊廣就是那個這些年一直存在於他生活中的噩夢,是他站在人世間巔峰的強大敵人。但李閑真的對他沒有什麽恨意,一個帝王剪除對自己有威脅的人,哪怕是一粒灰塵那麽大的威脅也是無可厚非的,灰塵進了眼,自然要清理幹淨。所以李閑從來沒有想過去幹掉楊廣,因為不可能,因為沒必要。

大隋的皇帝或許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隻需動動嘴就能給李閑無窮無盡的殺劫直到他被殺死為止。這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上的較量,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是較量。所以李閑生活的第一目標很簡單,僅僅是活下去。盡量多的學會保命的手段,在敵人死之前自己還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了。

而事實上,李閑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知道楊廣沒有幾年好活了。所以這場級別相差離譜的較量換了一個比賽方式,這個方式相對於他們兩個人說才是基本上公平的,比比誰活的久一些。

楊廣的優勢還是在於他的權勢和地位,他可以命令全天下的人來誅殺李閑。而李閑的優勢在於,他知道故事未來的走向。

怔怔的出神了一會兒後他搖了搖頭,將思緒從那個矛盾的人身上移開。視線再次定格在遠處那座占地極大的木城上,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在想什麽?”

朝求歌見他表情有些別扭,笑著問了一句。

李閑揉著發皺的眉心,忽然笑了笑道:“小朝哥,你說如果我幫仇人解決點麻煩,他會不會感謝我?”

“為什麽?安之,你最近怎麽越來越衝動了?”

朝求歌一愣,隨即明白了李閑的意思。

李閑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是啊,確實有點衝動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高尚了,高尚的跟白癡似的。好吧……如果非得找個理由的話,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是個隋人,但好歹我是個漢人。”

他看著朝求歌自嘲的笑了笑:“這理由是不是二了點?”

朝求歌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五個字:“你是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