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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練兵是大事,您怎麽能不和我商量一下?”
紀皓天皺著眉說道。
李閑攤了攤手,說了三個字:“我忘了。”
紀皓天一怔,饒是他心機深沉也不由得變了臉色。剛要發作,卻見李閑那十七個彪悍的手下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他又強忍著將自己的怒火壓了下去。李閑說明天開始練兵,這讓紀皓天很震驚。他甚至以為李閑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可是李閑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又疑惑了起來。
“我們臨走之前也就還能幫你這點忙,你放心,我這些兄長們都是真正懂得兵法的人,他們也都是在沙場上經曆過無數次浴血廝殺的人。當年我們幽州兵……”
李閑說到這裏下意識的頓住,笑了笑掩飾住自己臉上的一絲慌亂:“當年我們從幽州出關到塞外去,可是跟草原上那些蠻子狠狠的打過幾次。”
雖然他收的極快,但絕對瞞不住紀皓天。
“大當家,你們……你們是朝廷的人?”
他緊接著李閑的話問道。
李閑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的說道:“我們是什麽人你別在意,因為我們對兄弟們沒有惡意。既然我們能千裏迢迢從幽州趕到巨野澤幫賀若大哥,就不會做什麽對不起兄弟們的事。而且我們最多還能在山裏停留兩個月,這寨子是你就是你的。”
李閑極認真的說道。
紀皓天疑惑的看著李閑的臉,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但李閑這個人是個修煉了兩世心性的妖孽,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端倪絕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說李閑有三件值得得意的事,那麽說謊話不臉紅肯定能算上一件。還有兩件,一個是毅力還勉強說得過去,一個是他總是很臭屁的認為相貌上自己算得上玉樹臨風。
所以,想和李閑玩心計都智慧,其實從一開始紀皓天就有些失算了。
他雖然心計深沉,又怎麽比得上從繈褓中就開始承受死亡威脅而不得不學會虛偽的李閑?
“大當家……”
紀皓天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閑很隨和的擺了擺手道:“去吧,你該安排什麽安排什麽,糧草補給的事是重中之重,這件事你多費心。既然我現在還是大當家,那就應該替兄弟們考慮周到。咱們現在的戰馬大概有二百匹,是賀若大哥拚死從草原上帶回來的。等個把月,我練出二百騎兵來,再帶著他們出塞去弄戰馬。相信我,練騎兵,我有辦法。”
紀皓天眼神中的疑惑依然濃鬱,但此時卻不能再說什麽。
他點了點頭道:“聽大當家的,我現在就先安排人手去探探糧道,練兵的事……大當家您親自掌管。”
李閑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紀皓天帶著他的人離開,走到半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李閑一眼。這一眼中所代表的含義很複雜,有疑惑,有詫異,還有掩飾不住的驚懼。
走出去幾十米後,他身後的親兵壓低聲音問:“大哥,這些人到底什麽來頭?我怎麽聽著,他們好像真的是朝廷的人啊。”
紀皓天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在巨野澤李閑他們表現出來的戰鬥力,猛的想到一個可能性。隻想到這一層,就嚇出了他一身的冷漢。
莫非……他們出身虎賁精甲?!
他回頭看那一眼,正是因為想到了這個可能。除了李閑之外略顯瘦削了些,確實,那些人都個個身材魁梧彪悍,而且控馬技術嫻熟的令人讚歎。再者,他們那十八匹戰馬都是上等的好馬,每一匹都是百裏挑一的良駒。他們弓馬嫻熟,他們有好幾個人善用長槊!
越想,紀皓天就越是驚懼。
一柄上好的馬槊,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用得起的。而且,要想練出一手使槊的好本事,沒有十來年的苦功絕對不可能。眾所周知,槊遠比其他兵器難練。而且一杆馬槊造價不菲,一般人根本買不起!他們還有連弩!那是大隋府兵和邊軍精銳才會配備的殺人利器,還有他們的鎧甲,那明顯是製式鐵甲,真要是一夥馬賊,怎麽可能有那麽多府兵才有的裝備?
想到這裏,紀皓天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太多的東西。
原本以為,自己的心思已經足夠細密,可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疏忽大意了。
“告訴弟兄們,先不要急著動手……”
紀皓天深深吸了口氣,喃喃道:“孫安祖什麽時候和羅藝有牽扯了?”
不是孫安祖!
紀皓天猛的一驚,發現自己又忽視了一個人。是賀若重山!賀若,他姓賀若!如果李閑他們真的是幽州羅藝的麾下,那麽他們絕不會是來為孫安祖報仇的,而是來幫賀若重山的,那個家夥和羅藝早就認識!
幸好沒急著動手,怪不得李閑非得將人馬帶到燕山來。如果自己一個不小心殺了他們的話,若是引來那傳說中無堅不摧的虎賁精騎,自己圖謀的這千把號人還不夠人家填牙縫的。此處距離幽州沒多遠,騎兵兩天之內就能趕到,真要是等不及殺了那些家夥的話,說不得自己也會給他們陪葬!
對了!
紀皓天又想到一件事。
剛才李閑說最多在山上再待上兩個月。
為什麽是兩個月?
兩個月以後就進了正月,那是大業皇帝楊廣下令天下良民子弟從軍齊聚涿郡的日子!
呼……
紀皓天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說幸好自己沉得住氣。想到剛才李閑的話,似乎是故意點出來他們的身份,紀皓天笑了笑,心說這個叫李閑的少年果然好心機,看來自己的想法還是沒能瞞得住他。這麽聰明的少年,怎麽能……留著?
當然,下手不能在燕山上下手了。
紀皓天可不想引來幽州虎賁的雷霆之怒,那可是連號稱天下致銳的突厥狼騎都不敢招惹的強悍存在。但也絕不能留下李閑,他知道燕山山寨,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萬一他將來帶兵回來的話,自己拿什麽和他拚?
殺是必然要殺的,可是要好好考慮一下了,什麽時候殺,怎麽殺。
……
……
“安之,為什麽你讓紀皓天以為咱們是羅藝的人?”
洛傅問道。
李閑笑了笑道:“沒什麽,紀皓天是個自以為心思很細的人,他總是喜歡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是個陰謀論者,這樣的人什麽事都會往陰謀上考慮。他不是愛動腦筋嗎,我隻是給他找點事讓他好好的想罷了。至於他想成什麽樣子,會不會頭疼,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而且,咱們需要點時間把那些兵抓在手裏,一個謊話就能讓紀皓天有所顧忌,不說白不說。”
他補充了一句:“反正說謊話,又不遭天打雷劈。”
李閑的嘴唇微微上翹,幹淨漂亮的臉上洋溢著燦爛:“咱們是來搶人家家底的,要玩自然就玩的認真些。人家動了那麽多心思搞個大陰謀出來,我怎麽也得禮尚往來吧。不過說實話,我有時候真覺得膩歪……”
他比劃了一下,手刀向下一劈:“什麽時候我懶得應付他了,就直接點。”
他對眾人說道:“之所以跟紀皓天說什麽兩個月,也是讓他胡思亂想的。兩個月以後,寨子基本上也就建好了,有這麽一個安身的地方我才不會離開呢,雀兒請來了鳩,再想送走可就難了啊。不過說句實在話,再過幾個月我還真想出去一趟。”
“去哪兒?”
陳雀兒問道。
李閑很認真的說道:“去看打架。”
“很多人很多人打架,朝廷這麽大動幹戈的對高句麗用兵,也算得上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了,我要是不去看看,會遺憾。”
“咱們一起去!”
眾人道。
李閑點了頭笑道:“不過在這之前,第一就是先把寨子占了,第二,就是得找到我阿爺他們。咱們都去了遼東,總得找個老頭子看家不是?”
正說著,忽然見遠處一個士兵飛快的跑了過來。
“報!大當家,山下來了人,說是從幽州過來的,要見您!”
李閑猛地一驚!
這麽小心,難道還是被人跟蹤了?他站起來問道:“什麽人,有沒有報名號?”
那士兵道:“他隻說是從幽州來的,讓我告訴大當家,隻說幽州老友派人帶來一個消息,他說大當家就知道是誰了。”
幽州老友……
李閑不由得低聲罵了一句:“羅藝你這個老東西,還在派人跟蹤我。”
看來自己還是不夠小心,羅蠻子手下的斥候實在厲害。當年離開霸州到漁陽,再出塞,回燕山,好像羅蠻子都知道的很清楚。他手下的人跟蹤追查的本事還真是不可小覷,那些在戰場上真正經曆過無數次大戰的斥候當真了不起。李閑暗暗發誓,以後有機會,一定也要成立一個專門負責收集情報的隊伍!
“請他上來!”
李閑吩咐道。
等了一會兒,隻見一個身材健壯的男人帶著四五個隨從在士兵的引領下走了過來。李閑發現竟然認得那人,正是帶著兩百虎賁追出幽州的果毅校尉陸十三。
“少當家,好久不見!”
等那領路的哨兵走了之後,陸十三抱了抱拳,微笑道。
李閑瞥了他一眼道:“久?我倒是希望一輩子見不到你才好。羅藝到底一天到晚有沒有別的事情做?他隻盯著我?”
陸十三肅立,很認真的說道:“大將軍就知道你會這麽問,所以大將軍說,他現在多幫你一些,也是為了日後你回報給大將軍的多一些。”
李閑啞然失笑道:“他倒是真直接。說吧,這次給我送什麽好處來了?你也看到了,現在山裏人不少,你有沒有一千多套鎧甲,兵器,糧草,戰馬什麽的送我?”
陸十三怔住,隨即嚴肅的說道:“這個真沒有……”
“我這次來,是奉了大將軍的命令給少當家帶來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張仲堅他們現在在上穀郡駁牛山,如果你想找他們的話,可以直接去那裏。”
陸十三道。
李閑愣住,隨即怒道:“他娘的你們都是狗仔隊出身嗎?盯著我也就算了,盯著我家人幹嘛!”
陸十三自然不知道什麽是狗仔隊,他也不生氣,而是很認真的解釋道:“這個也真沒有……是張仲堅親自找到我們大將軍的,他說他把兒子丟了,讓我們大將軍幫忙傳個話告訴他兒子自己要去什麽地方。他說,你盯著我兒子比我自己盯得緊,我不知道我兒子在什麽地方,但是你肯定知道……他是這麽對我們大將軍說的。”
“原話?”
李閑問。
“原話!我就在一旁聽著。”
陸十三一本正經的說道。
李閑忽然笑了,因為他發現陸十三真的是個可愛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