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了麽?)
一身翠綠衣衫,將麵容映襯的如三月桃花,格外精致動人,隻是那眸子裏的神采太冷了些,比這遼河水還要冷。李閑依稀記得這綠衣女子的名字,好像是叫青鳶。看她身高最多也就一米六,體重絕不會超過八十斤,怎麽就時時刻刻喜歡背著那麽一柄沉重的烏骨大鐵傘?
青鳶身邊那一身紅衣勝火的女子,看身材比她還要瘦小一些,隻是後背上縛著的那一柄大鐵槍顯然比青鳶的大黑傘還要沉重不少。這槍,槍杆遠比普通長矛的木杆粗,槍頭也遠比一般的矛頭要長,竟有兩尺,堪比長槊,也不知道她那小小的手兒是怎麽握得住這槍杆的。
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一般無二,同樣的清冷不帶一點喜怒哀樂,若不是兩個人的長相確實不相似,難免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對雙生子。
這是兩個妙人,站在扁舟上看著李閑,視線不躲不閃,平平淡淡,就好像看到的男人身軀和一塊石頭,一尾醜魚,甚至是一片落葉沒有什麽區別,根本就不會引起她們的驚訝。就連她們不經意間掃過李閑那東西的時候,眼神中也沒有透露出一絲情緒上的波動。
李閑也是個妙人,因為他說了一句妙語。
“燕山上脫了一回,遼水中脫了一回,全都趕上兩位小娘子,還真是緣分,又或許……我不脫,你們不來?”
“無恥!”
“該死!”
青鳶和凰鸞每人說了兩個字,臉色稍微變了變。
“無恥確實該死!”
李閑點了點頭極認真道:“隻是不知道,你們兩個女人家盯著我一個光屁股大老爺們看得這麽仔細認真,難道就不無恥了?”
青鳶皺眉道:“若不是奉命而來,便一箭射死你這登徒浪子!”
李閑撲哧一聲笑了:“這話怎麽說著這麽別扭,你們倆組隊劃船追過來看我裸泳,我倒是登徒浪子了……你們還能再說得大義凜然點麽?”
凰鸞性子烈,從身後龍庭衛手裏奪了一張弓就要發威,卻見李閑伸手指了指十幾米外岸邊上,洛傅等人已經持了連弩對準了船上幾人。
李閑笑了笑,遊回岸邊擦幹淨身子,也不著急,一件一件將衣服穿好,然後在人幫助下將那身黑色甲胄披掛整齊,將一頭讓女子都妒忌的順直黑發甩在腦後,再然後很認真的將黑刀,鹿皮囊,硬弓,箭壺一件一件裝備在身上。
凰鸞放下弓箭,看著他一絲不苟的將盔甲和兵器弄好,心中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覺得這少年郎的動作嚴肅得好像不是在穿衣服掛兵器,而是如禮佛朝拜一般的認真仔細。從幾歲時她與青鳶便被文刖收養為徒,與男人一般無二的訓練,兵器鎧甲這些東西她們再熟悉不過,卻從不曾見過有人如此認真對待的。
她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青鳶,發現她的臉色也有些異樣。
李閑穿戴整齊,回身看了她們二人一眼,隨即笑了,喃喃自語道:“光著的時候倒是平靜如常,怎麽穿上了衣服臉色倒是變了?”
陳雀兒聽到他低語,湊近他低聲道:“我怎麽就沒發現,要不你再脫了試試?”
“你以為我是什麽!”
李閑佯怒道:“給錢老子都不幹!”
陳雀兒嗯了一聲道:“是啊,不給錢都幹!”
李閑:……
他將黑色的戰盔夾在腋下,不理會陳雀兒挑釁的眼神對十米外小船上的兩個女子說道:“若是專程來看我洗澡的,那你們也遂了心意該走就走了吧。”
青鳶忽然歎了口氣,很認真嚴肅的說道:“有人要見你。”
李閑輕笑道:“不好意思,我最近檔期排的太滿了,先預約吧。”
說完,他轉身欲走。
凰鸞道:“你必須要去。”
李閑也不回頭,隻是比劃了一下中指,然後打了呼哨,大黑馬啾啾的叫了兩聲從遠處跳著跑了過來。李閑翻身上馬,立於岸邊,對那兩個女子道:“下次請我,要麽抬著黃金萬兩,要麽帶著雄兵上萬,光憑你們兩個來動動嘴皮當真分量不夠。”
他調轉馬頭對洛傅和鐵獠狼低聲道:“速走!”
東方烈火道:“我壓後。”
眾人上馬,打馬揚鞭風一樣掠了出去。
奇怪的是,小船上的青鳶和凰鸞卻不阻攔,隻是微微皺著眉頭看著李閑他們消失在視線中,然後轉頭進了小船裏麵。
一襲錦衣的文刖獨自坐在小船中,麵前有一張小小的桌案,桌案上有一隻銀杯,一個酒壺。他的頭發披散著就那麽隨意的順在腦後,微微頷首自斟自飲。算算年紀,他比皇帝陛下還要大上一歲,可他的手依然宛若處子,光滑而白皙。
微微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擺了擺手示意掉頭回去。
青鳶探頭到船外低聲吩咐了一句:“重虎,回了。
小船在遼水中打了個橫,然後順流而下,比來時也不知道快了幾許,撐船的人是個魁梧到令人心悸的漢子,高足有兩米,三月中旬,遼東尚且寒冷如冬,他卻精赤著上身,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和一身強健的體魄。尤其是他脖子兩側山一樣隆起的肌肉和小腹上棱角分明的六塊腹肌,惹人注目,看著,竟似連伏虎奴比他還要略有不如。他手臂極粗,手臂上的力度大的驚人,手中的長杆向水中一戳然後一推,那船兒便如離弦之箭般向前衝了出去,疾且穩,船中桌案上,銀杯中的酒一滴都沒灑。
“驚走了他,但願不要再來。”
文刖低頭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掌,喃喃低語。
……
……
百萬大軍渡過遼水,將遼東城圍了個水泄不通。楊廣使人去招降遼東守將乙支文青,宣揚了一下大隋的國威不容抵抗和為解民倒懸而來的神聖,可惜人家並不感恩戴德,先是客客氣氣的回了一份表章說本不敢抗拒大隋皇帝陛下的天威,確實乃逼不得已,遼東疲敝之地王師遠來勞頓也沒什麽可招待的,倒是羽箭滾木準備不少,乙支文青我做好了與遼東城共存亡的準備,萬萬是不會投降的。
楊廣還讚了一句此人頗有氣節,於是再遣使臣去說,乙支文青這次回答的更幹脆,自城頭一箭將大隋的使臣射落馬下,然後下令弓箭手放箭,將使臣隨行的人俱都射翻在地。
楊廣大怒,下令攻城。
左武衛大將軍王仁恭請命首戰,楊廣允之。
自清晨一直攻到午後,高麗人將四個城門從裏麵堵住,左武衛的士兵隻能往城牆上攻,大隋的士兵有的是攻城戰的經驗,但奈何高麗人已經準備了近兩年,整個遼東城就好像一塊大石頭一樣穩固,城牆上的各種守城工具齊備,羽箭充沛,以至於左武衛損失了上千人也沒能攻上城頭。
遼東城經過這兩年的修繕,馬臉,箭樓俱全,城牆也加高了近一丈,而且守軍糧草武器都準備充足,高麗軍的士氣並沒有因為遼水畔一敗而降低多少,相反,因為乙支文青的渲染,每個人都相信城破即亡,所以高麗軍個個跟打了雞血般,羽箭密集如飛蝗,滾木落下如冰雹。
大業皇帝楊廣親自督戰,隋軍雖然士氣如虹,但一時間卻也很難攻上城頭,看了半日,楊廣見久攻不下心中漸怒。
王仁恭也心中急迫,幾次欲親自率軍衝殺都被手下親兵攔住。
他的親兵隊正龐震道:“大將軍,要不我先帶幾個身手好的人殺上去,隻要能在城頭上站住腳,殺出一片地方來,後續的人就能上去。”
王仁恭道:“如此也好,你要多加小心。”
龐震點了點頭,帶了十幾個手下親兵衝了上去。王仁恭一聲令下,弓箭手驟然發力,數以千計的羽箭朝一片區域攢射,頃刻間就將守城的高麗兵壓得抬不起頭。龐震看準機會,帶著手下爬上雲梯。他身手極為矯健,登梯縱躍,竟然比普通士兵向上攀爬快了一倍不止。
有高麗士兵冒著羽箭的打擊舉起石頭砸了下來,龐震竟然從雲梯上橫越了出去攀在另一架雲梯上,繼續向上快速攀爬。他的動作快如猿猴,很快就衝到了城牆垛口處。兩個高麗士兵用長矛向下猛刺,龐震抓著一支長矛猛的向下一拽,那高麗士兵哀嚎著從城牆上跌了下去,頭顱著地,腦袋立刻就好像被砸碎的西瓜一樣爆裂開來。
龐震閃開第二杆長矛,一刀刺了出去正中那高麗士兵咽喉,那人捂著脖子卻叫喊不出來,向後翻倒了下去。龐震單手抓著垛口往上一躥,身子還在半空卻被一個高麗士兵用盾牌撞了下來。
眼看著他身子直直的摔了下去,半空中竟然單手抓著雲梯掛在那裏。此時,龐震也殺出了血腥,啊的一聲暴喝,順著雲梯再次向上爬去。眼看著又快到了城頭,三四個高麗兵用撓鉤將雲梯推了起來,高高的梯子緩緩的離開城牆就向後倒了下去。
龐震雙腳猛地一蹬,竟然高高躍起一手抓著垛口,懸空掛在城牆上!
他左手抓著垛口,右手握刀一頓亂砍,逼退了靠近的高麗兵,然後向前一躥殺上了城頭!
楊廣從寬大的座椅上站了起來,大聲喝彩道:“好!你們看,這便是朕大隋之英豪!擊鼓!給那壯士助威!”
通通通的戰鼓擂響,為龐震的勇武而喝彩。
龐震一刀抹了一名高麗兵的脖子,再一刀斬斷了幾隻撓鉤,護住一架雲梯,他竟然以一己之力,生生的在城牆上殺出了一小片區域。有他相護,那架雲梯上的親兵快速的衝了上去。龐震接連殺了四五個高麗兵,從雲梯上爬上了的左武衛親兵也有三四個人,他們背靠著背相護策應,靠著個人勇武竟然真的在城牆上站住了腳跟。
王仁恭大喜,指著城頭喊道:“衝上去,別讓兄弟們孤立無援!”
楊廣拍手笑道:“朕有此勇士,何愁高麗不破?”
正說著,隻見城牆上忽然一亂,上百名高麗重甲步兵邁著整齊的步伐擠了上來,他們身披重甲,手握環首大刀,將龐震等人團團圍住。龐震揮刀砍在一名高麗重甲步兵的肩膀上,那刀竟然卡在鐵甲裏難以抽出。那高麗兵疼得麵色猙獰,猛的抱住龐震向前擠,他身後的幾十個高麗重甲齊聲呐喊,也不用兵器竟然硬生生的靠人多將勉強殺上城頭的幾個左武衛親兵從城牆上往下擠!
龐震被那高麗重甲步兵抱著向後退,忽然腳下一空,兩個人抱在一起從數丈高的城牆上直直的摔了下去!
噗!
一聲悶響,兩個人同時摔成了肉餅!
通!
大隋的戰鼓聲戛然而止,王仁恭揮舞的手臂僵硬在半空,大業皇帝楊廣的笑容緩緩的在臉上凝固。
三次被逼退的龐震,終究還是摔死在了遼東城下。
這一刻,數萬大軍,全場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