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怎麽說,門下出了這等奇才弟子,作為何旭的授業恩師,田不易自也覺得麵上有光。而且他也想開了,當年的青葉祖師,不也隻用了區區十四年,就將太極玄清道修入了傳說中的無上太清神境嘛?
從這個角度而講,如果青葉祖師的師父無方子真人,也要像他那樣的鬱悶一下,豈非要跳崖一百遍呀一百遍?
這麽一想,田不易便馬上覺得平衡了不少。隻是臉上仍擺出一副“你小子給我等著”的表情,說道:“既然你傷勢差不多好了,就隨我去見掌門真人吧。”
何旭點點頭,正要坐起,一旁的老黑卻是終於等到了時機,突然撲在他身上。
“唉!你啊!”何旭大感無奈的摸摸老黑,“看你給我惹得麻煩。”
老黑不會說話,便討好的舔了他一下。雖然它靈智尚淺,隻有尋常八九歲孩童的程度。但卻並不妨礙它為何旭剛剛挺身而出的舉動感到感動,因此著實好好給何旭“洗了一把臉”。
田不易見了,也不由微笑莞爾。
“罷了,你把老黑也帶進去吧。”田不易說著,又忍不住“嘖嘖”連聲,“真不知道怎麽說你,居然隨便救下一條狗,也能遇上一匹‘蒼猊’。”當年何旭帶同老黑一起回山,對其來曆,隻一語帶過的說了一句“隨手救的”。故而才有田不易方才之語。
閑話不提。
何旭帶著老黑,跟在田不易身後走入了玉清殿。殿內,道玄真人和諸位首座、長老,早已等候多時。
殿內正中,擺著七張太師椅。又分別有二俗三道,四男一女,端坐其上。而三位做道家裝扮的修士裏,坐在正中位置,身著墨綠道袍,鶴骨仙風,雙眼溫潤而明亮,自然便是掌門道玄真人。
而另一位道姑,也在座六人中唯一的女子,相貌約莫有三十上下,與師娘蘇茹倒是差不多,鵝蛋臉形,細眉潤鼻,一雙杏目炯炯有神,一身月白道袍,看去竟是風姿綽約。
何旭心道:這大概就是師娘的師姐,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師了。
至於剩下那位做道家裝扮、同樣氣勢不凡,左手邊放著一把連鞘寶劍的中年男子,則是落霞峰的首座,天雲道人。
於是,再加上朝陽峰的商正梁、風回峰的曾叔常,和剛剛入內的田不易。七峰首座,除了龍首峰的蒼鬆,已全都到齊。
五人坐在正中,田不易也隨後坐了過去。每人身後又各有一二長老、亦或得意弟子陪侍。唯有最靠近道玄真人右手的位置空無一人,那是蒼鬆的座位。至於田不易,則走在了最左邊的位置上,蘇茹則站在他身後。
何旭入門至今,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而在看到現場的布置後,對於官場文化頗有一些了解的他,自能從一些微妙細節裏體會到大竹峰的現狀。
於是,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好在他很快收起神情,彬彬有禮道:“大竹峰弟子,何大智。恭請掌門真人天壽,恭請諸位師伯萬安!”
天壽萬安,幾乎是所有修真之士畢生追求的最高理想。隻是修道之人講究清心寡欲,雖然心有所慕,但卻少有人把類似的話掛在嘴上。因此即不會暗示旁邊的人這樣去說,本身更說不出類似的“肉麻”話去向別人祝福。
但何旭又是何等樣人?在上一世中就深深體會到“能屈能伸”之精微奧義的他,又如何會因為區區“肉麻”言語而覺得講不出口?而連幾句話都講不出口,又有什麽資格說自己是大丈夫?
因此當他一臉理所當然、順理成章、言真意切的說出“天壽”、“萬安”的話來。雖然聽者無不覺出兩個詞之間微末的差異,但聽著卻又無不覺得心頭大爽。
尤其說這句話的,還是剛剛才大展神威,以不足百年修行,便已得驚人道行的奇才弟子,且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青葉祖師”的驚豔人物。因此這句話的分量,又顯然比其他尋常人所說來的更重。
一時間,在座諸人無不嘴角上揚,連給人感覺極為冰冷的水月大師也不例外。
誰說修道之人便不愛奉承的?何旭暗道。
道玄真人轉頭衝田不易笑道:“田師弟,你這一手可是瞞得我們好苦啊。”
田不易麵有得色,但口中仍道:“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也不知操了我多少心。”
曾叔常似與田不易頗有交情,便取笑道:“不易,你所謂‘不成器’的弟子,便是你大竹峰下一任的首座嘛?我怎麽瞧著你的黑竹鞭也掛在了他腰上?要不這樣,既然這麽‘不成器’,索性讓給我算了。你不是一直喜歡我的‘三寶玉如意’嘛?最多我和你換便了。”
“放……”田不易立馬就急了,險些爆出粗口,好在他發覺的快,才在咳嗽一聲後,沒好氣道,“想得美,你就算是拿誅仙劍來,我都不換!”
眾人哈哈大笑。
誰知,道玄真人卻在這個時候,忽得說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話:
“若我真的肯呢?”
……
靜……
那是一種連空氣都被凝滯住的靜止,那是似乎連天地日月都停止變換的凝固……
一瞬間,在場眾人,諸峰首座、七脈長老,無不以一種“活見鬼”的表情看向道玄真人。
唯有道玄的神情,始終透著一股難言的輕鬆,似乎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多麽的驚世駭俗。
他看了一眼田不易難看到發黑的胖臉,笑了一下;反而轉過頭,看著同樣目露訝色的何旭道:
“何師侄,師伯若想叫你返還本名,轉入我通天峰一脈,為我關門弟子……你可願意?”
何旭聞言,表情很快收斂為最初的平靜。他沒有馬上回答道玄的話,反而笑笑,反問道:“師伯,真的肯嘛?”
道玄一怔,所有人都是一怔……隻是眾人的震驚,卻不過是剛剛開始。
卻聽何旭又道:“其實弟子還有一兩全其美的辦法,未知掌門師伯‘可敢’一聽?”
何旭先前的話,才剛剛將所有人從驚駭中驚醒;但隨即,又因為他這一句話,重新將他們的心吊得老高……
可敢一聽?
這神州浩土,這天上地下,這數不盡的幽幽眾人,還有什麽人、什麽事、什麽地方,是可以讓修為通天徹地的道玄真人,也覺得‘不敢’的?
又是什麽驚天動地的話,居然要他‘敢’,才能讓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