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經絡漸漸有一陣陣的刺痛傳來,那是因為段譽於這門‘先天破體無形劍氣’功力尚未圓融通透,就連勉強有所小成都算不上,拚命鼓蕩全身功力的後果,便是對於體內劍氣的控製力直線下降進而傷及自身經絡。
段譽對於體內經絡傳來的陣陣哀鳴卻是恍若不覺,隻是將一身真氣內力催穀,催穀,再催穀,直到周身勁力彌漫,不吐不快,好似將要爆開了一般,才漸漸停止下來,雙目一瞬不瞬的死死盯著夜空之上那一道囂張,霸道,氣焰無比的絢爛劍虹,隻待它下落到一個合適的距離,段譽便會悍然出手,做決死一擊!
段譽這搏命一擊一旦出手,想必定會如同彗星貫日,蒼鷹擊於殿上一般,短暫,卻是絕美,驚豔得無與倫比。
隻可惜……
“譽兒,咱們大理諸人當中,就屬你武功最高,輕功最快,一會兒我們會盡力拖住‘劍魔’,一旦有機會你就帶著王姑娘她們逃走!記住,不要回大理,不要想著替我等報仇,好好活下去,延續咱們大理段家一脈的宗廟傳承!”
就在段譽催穀全身功力,準備行那決死一擊之時,耳邊卻傳來了自家伯父段正明那有些嚴厲的低聲吩咐,段譽聞言急忙回頭向自家大伯看去。
隻見得就算是當此生死存亡之秋,段正明臉上的神氣依舊是平和肅穆,鎮定如恒,一派雍容典雅的皇者風範當真令人心折不已,隻不過,段正明雙目之中灼灼燃燒的那兩團熾烈火焰,顯示著段正明此時的內心定然是暗潮洶湧,絕對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是啊,譽兒聽你大伯的!我們年紀大了,死則死矣。譽兒你還年輕,大理段家的香火還指望你來延續,記住,多生幾個大胖娃娃,我與你大伯,還有你母親,泉下有知亦會感到欣慰,哈哈哈……”
段正淳笑著說道,聲音沉穩剛毅,一如往昔,甚至還促狹的朝段譽眨了眨眼睛,談笑風生,泰然自若的樣子,好似隻是在陳述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渾然未將自家的生死放在心上。
段譽方要說話,便聽得褚萬裏,傅思歸,古篤誠,朱丹臣,這四位一直以來對大理段氏忠心耿耿,與自己亦仆亦友的一品帶刀侍衛,此時亦是紛紛插言說話。
“公子務必愛惜自己,咱們大理段家能不能東山再起,就全著落在公子身上了!”——這是褚萬裏,身為四大侍衛之首,自然要有個大哥的樣子,穩重,穩重第一。
“公子放心,俺傅思歸必定能拖住‘劍魔’那廝,給公子斷後!”——老二一般都是性子直爽,送死的貨!
“公子,珍重!”——古篤誠,老三總是沉默寡言,光練不說的傻把式……
“每年的這個時候,家鄉的茶花總是開得很燦爛,隻可惜不能再回去看上一眼了……公子,請多多珍重!”——朱丹臣,老四一般都是文藝青年,小白臉……
(‘劈裏啪啦’,朱丹臣:別……別打臉!)
這一瞬間,段譽隻覺得渾身熱血上湧,仿佛有一種酒酣耳熱之後的微醺感,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自家已經是淚流滿麵,胸中好似有一團熊熊烈火,在不停的翻騰激蕩,似有千言萬語,但到了嘴邊卻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大伯,父親,諸位大哥,你們……”
英雄碧血,男兒豪氣,不過如此!
王語嫣,阿朱,阿碧三姝,見得大理段家一門上下,諸人之間這般慷慨豪邁,壯懷激烈的男兒情義,心中亦是深為所感,三女均是秀目含淚,泫然欲泣,宛若梨花帶雨。
不過,女兒家的心思比之於大老爺們究竟是要細膩的多了,而且王語嫣自幼博覽群書,熟讀百家武功秘籍,於武學一道的見識眼界,在大理段家諸人之中,可說是穩坐頭把交椅,甚至還要強於保定帝段正明。
此時王語嫣心中雖然也是激動不已,難以自持,但是眼角的餘光卻在不經意之間瞥見了白大哥所留下抵擋‘劍魔-葉孤城’劍氣的那一件‘金剛經輪’,隻見那‘金剛經輪’之上神光湛然,璀璨如昔,全然沒有任何似要崩滅消散的意思。
驀地裏靈光乍現,就仿佛如同一道閃電一般,掠過王語嫣的心頭,一股明悟油然而生,隻不過這個念頭太過於大膽,荒謬——畢竟‘玉佛’尊者被‘劍魔-葉孤城’一劍分屍這件事,就發生在剛才,就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是王語嫣自己也是非常的遲疑,不過事關重大,王語嫣終究還是向段正明低聲說道:
“大伯,你看那件白大哥留下的‘金剛經輪’……”
王語嫣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家的猜測,蓋因她也有些個遲疑猶豫,不敢妄下斷言,隻是將話說到一半,提點了段正明一句。
饒是如此,段正明是何等人物,智謀通達,圓融沉穩,隻不過適才變生肘腋,關心則亂,這才未能理清頭緒,想清楚關節所在,如今聽了王語嫣一言提點,又看了一眼那件神光湛然的‘金剛經輪’,立時便明白了王語嫣話中所指之意,心中豁然開朗,當真頗有些一言驚醒夢中人的意思:
“王姑娘,你的意思是‘玉佛’尊者他並沒有被‘劍魔-葉孤城’所傷,隕落於此?”
畢竟此事關聯太大,大理段家諸人的身家性命,宗廟社稷,以及日後的皇圖霸業,盡皆係於‘玉佛’尊者的生死之間,饒是段正明一向鎮定沉穩,智慧超卓,卻也是有些個拿不準分數,不敢一言篤定。
段家諸人聽到段正明忽然如此說話,個個都是心頭一震,眾人素知段正明向來智計過人,出言必中,更何況在眼下這個要命的當口兒,段正明此言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一時之間眾人心中詫異,驚訝,喜悅,兼而有之,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