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聲恍若冰玉相擊的脆響,那代表著必殺之劍的斬仙靈劍折成兩段。
看著那飛起的斷劍,蘇晴的心幾乎一瞬間便沉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淵,她在火遁術被破,被鍾鎮擒拿時,都未曾如此絕望過。
因為她知道,自己被擒拿甚至被斬殺,對血魄嶺來說隻是損失而已,不傷筋骨根基,但朱允這一劍是不同的。
為了這一劍斬出,四個築基境修士不顧生死威脅狙擊步虛修士,為了這一劍斬出,鐵浮屠兵陣被人橫掃一半,陣不成陣,勉強維持,為了這一劍斬出,血魄嶺已經壓上了自己目前所能壓上的一切籌碼。
然而,這一劍終究還是以斬仙劍的折斷為終結?
血魄嶺豁上一切籌碼的豪賭,終究還是以失敗告終?
洗煉數十年,近乎心意相通的靈劍被折斷,朱允在那一瞬間便氣血上湧,陷入了重傷狀態,但他口腔裏滿是血腥味時,他還在笑,嘴裏滲出來的血水,染在紅唇上,更映得他笑的妖異驕狂。
誅心誌,斬肉身,是為誅心殺。
劍雖折,人未死,劍不在,心在,命在。
本來已經折斷靈氣大失的斬仙殘劍,在朱允手中驀然綻放出駭人的光彩,就因為折刃近半,所以斬仙殘劍在朱允的駕馭下直接越過了九曲劍的封鎖,捅向了那紅袍道人的心房。
靈劍前鋒雖折,但在朱允的殺氣與真元充溢下,折斷的斬仙又“長出”了殷紅血色的劍芒,近乎於實質一般的鋒刃,透著一股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殺伐。
刺殺,折刃,刺殺。
意外的變化根本就沒有影響到朱允“誅心殺”的運行,想想也是,朱允何等的身經百戰,在暗處隱藏許久,有心算無心下,又怎麽可能算不出斬仙劍絕磕不過九曲。
看著綻放著異樣光輝的殘劍,鍾鎮也是全身炸毛了,他知道,哪怕自己挨上這一劍也是必死,不說直接被這一劍捅死,被刺個重傷狀態,落下去難道還能有活?
他直接將手中的蘇晴橫擋在了自己身前,以女人為盾,哪怕是敵方的女人,鍾鎮依然感到極大的羞辱,他若是最後得勝,必然會將附近所有生靈屠戮殆盡,絕不能讓自己的如斯醜態稍稍傳揚出去。
寒鋒入體,蘇晴看著朱允冷漠的將劍器刺入自己體內,嫵媚的臉上卻驀然閃過一絲安然的意味,她真的不怪朱伯伯,因為她知道,這一劍隻要有一絲一毫的遲疑,都將麵對功虧一簣的結局:血魄嶺不能麵對那樣的結局。
斬仙殘劍透過蘇晴體內,被朱允驀然發力直接打入了鍾鎮左胸,殷紅的劍氣真元凝聚著朱允所有的殺意與殺氣,堪堪同化了步虛境修士的護體,讓斬仙殘劍直接沒入了鍾鎮左胸,直插沒柄。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黑與白的世界恍若潮水一般四散退卻,四麵雖然是機鐵浮屠的修羅戰場,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戮意味,氛圍平靜的好似藍天青草,牧童吹笛——剛剛朱允把整個戰場的殺意、死氣都抽光了。才會在“誅心殺”結束的一瞬間,出現如此嚴重的氣氛失調。
驀然,蘇晴化為一大片光焰,失了形體的束縛向下方掉落,而朱允雙手全力抵著斬仙殘劍,但那一段劍鋒,卻又被鍾鎮硬生生的往外逼出。
雙方以目視目,第一次正視彼此,卻是誰也不肯在心與勢上稍退半分。
“真可惜呀,剛剛你分出了一縷劍氣去衝開那個女子的體內禁錮,讓這一劍絕殺少了一分決絕淩厲,不然這一劍,也許真的能夠將我刺死。”一點一點的往外逼出劍鋒,疼的厲害,但鍾鎮依然臉色微白的笑語。
他是真的歎服,朱允的一劍絕殺刺入其左胸,隻差分毫便能真正捅入他的心髒,到了那個時候,即便是他也隻有兵解轉世這一條路走。隻是,劍修廝殺,本就是差之毫厘,渺之千裏。
“你不是既想殺了我,又想救她嗎?我今日就在你死之前給你上一課,兩相兼顧,隻會讓你既殺不了我,也救不了她。”
言至此,鍾鎮體內走岔的真元全麵恢複運作。朱允哪怕傾盡全力,但斬仙劍依然被其體內的磅礴劍力生生迫出。剛剛把朱允與寒鋒迫退,鍾鎮便手化劍訣,猛烈的朝下方墜落的蘇晴一揮,他要直接在朱允麵前斬殺蘇晴,讓這個傷到自己的地星土著,嚐嚐無力的滋味。
隻是劍訣剛起,便揮不下去了,四麵八方本來已經停止運作的鐵浮屠兵濤大陣,不知何時又一次運作了起來,而且這一次,明明是損失巨大的兵陣,卻在運行間給鍾鎮帶來了難以想象龐大壓力。浮屠兵轉,磁光雷海,其間的變化恐怖,將鍾鎮壓迫的一塌糊塗,就好像這個原本死去沉沉的兵陣,突然間便有了主宰與靈魂。
一轉眼,當鍾鎮再次看向朱允的方向時,卻發現那一處空無一人,而且轉瞬便被四麵洶湧而來的鐵浮屠填充了視線。
“這是……幻術……”嘶聲的低吼,轉瞬淹沒在兵陣的殺機之內,整個血魄城、整個鐵浮屠兵陣的正上方,高高站立著一個一身黑袍的年青修者。
此時朱鵬臉側有一個鐵葫蘆在高速的回旋轉動,上麵靈氣四溢,道道符文時隱時現,正是擁有掌握鐵砂磁煞之力的殺伐寶器,修羅葫蘆。朱鵬此時也持訣念咒,但隻是把自己體內的鐵煞元磁之力灌入修羅葫蘆之內,技術性的分心控製反而很少。
“還好我總感到心神不寧,又偵測到家裏出現高強度的磁煞現象,不然等到我回來時,家裏恐怕已經被打成一片焦土了吧。”朱鵬一邊大量的輸出鐵煞元磁,一邊對著身側的朱允語道,他眼內還保持著血魄真瞳的狀態,剛剛正是他通過浮屠兵陣的磁煞掩護與真靈血脈的瞳術之力,才從一個步虛境的修者手中救出人來。
“哪怕我戰死,嶺內也有數道緊急防護手段,就算被這個步虛修士打進去,我血魄也絕不至於族滅……但你能及時回來,的確可以少死很多人,不是不想通知你們,而是天地崩裂,似乎遠程的通信法術都受到了強幹擾,信息根本就傳不出秦王嶺。”朱允的聲音雖然連貫,卻不可避免的有些沙啞,他在揮出那絕殺一劍時,固然將意誌甚至於生命都升華了,但絕殺斬出後,卻是絕對的疲累與低穀,若不是意誌堅定到可怕的地步,此時朱允應該直接昏迷過去。
好在,麵對一個被困於大陣之中,外加受創不輕,真元大損的步虛修士,朱鵬也並不需要其它幫手,一人足以。
鐵浮屠兵濤大陣的瘋狂運轉,自有白靈意識的把握控製,朱鵬施展咒法,作用於下方那些墜毀爆開的機鐵巨靈上,慢慢的,數百駕機鐵巨靈緩緩的升騰空中,並且在鐵煞元磁之力的大量灌入下,緩緩凝成了一個超大號的粗糙鐵矛,其上原本沾染的鐵煞元磁力都被朱鵬全麵激發出來,整個巨大鐵矛之上有著凝結的鐵煞幾乎形成電膠質,恍若雷水一般在鐵矛之上緩緩流轉。
“轟……”巨大的爆響聲,整個鐵浮屠兵陣被其內一道淩厲至不可想象的劍氣所洞穿,巨大的劍氣甚至一個豎斬,便將鐵浮屠兵濤大陣完全打破,因為連番意外已經陷入近重傷狀態的鍾鎮恍若流星一般向天穹遁去。他完全弄不清楚剛剛對他施展幻術的修者倒是誰,怎樣的修為境界,騰空?步虛?亦或者更高?
總之,敵暗我明,已經陷入絕對劣勢的鍾鎮自然有了退卻的心思,他全力的向天穹域外飛遁,卻是還不死心,想想探探血魄嶺那位隱藏幻術高手的底子,若是他是步虛境甚至更高,必然會在九天域外進行攔截,與鍾鎮打一場星際大戰。
隻是如同逆向流星一般向上急遁的鍾鎮,卻迎麵撞上了堪堪卡在地星罡氣層最高與域外星域相接處,鍾鎮看到那個貌似年青的黑袍華服修士衝自己一笑,隻是其眼眸內的殷紅如血,讓這個笑容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猙獰感。
下一刻,朱鵬猛然一揮手,不但那根巨大到爆的電光鐵矛呼嘯刺出,其一側的修羅葫蘆更是瘋了一般急速旋轉。血魄城上方的鐵浮屠兵陣,其中的機鐵巨靈驀然脫出兵陣的陣圖束縛,在修羅葫蘆的元磁牽引下如無數顆逆向流星雨一般,向鍾鎮的方向瘋狂射殺。
前有巨大鐵矛如電降雷罰,欲進無路,後有無數逆襲鐵流星,退無可退。正正夾在最中央的鍾鎮想避、想躲,想閃開,卻愕然發現自己避不開,躲不過,閃不掉。
上方那個血魄紅瞳的青年修士,已經將自己所有的閃避空間算準。
“啊”發出絕命的嘶吼,鍾鎮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將嵩山快慢劍訣施展到了極致的地步,九曲寶劍禦使若龍,一劍灑出,便是山河九曲。
鍾鎮的身體四周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劍光漣漪,卻讓朱鵬驀然一愣,因為那是嵩山快慢十七路劍訣的總奧義,通過劍速的快慢急變,甚至幹涉到時與空的邊緣法則——唯一可惜的是,嵩山快慢十七路劍訣的後續劍法子午十二劍已經失傳,不然九曲鍾鎮之戰力,絕不止現今這種程度。
“轟隆”絕難以想象的燦爛奪目,絕難以想象的光華四溢,完全是一個超級核彈在半空爆炸的美麗光影,而且絕對的純天然,無汙染。
一個步虛境修士的最後時刻,爆發出可以刺瞎任何二十四K黃金狗眼的駭人光彩,便是朱鵬,麵對一代高手徹底倒下時的景象,也不禁半晌無言。
“這天下間,最淒美感懷的,便是一代高手倒地的瞬間。因為那意味著太多的沉重,意味著太多努力與汗水的瞬間蒸發……”
“我,絕不願意自己成為別人眼裏的這種淒美,雖然這需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但這天下間,唯有活著的高手,名字才是屬於自己的。”
溫潤似玉一般的小手突然伸入了朱鵬的手中,緊緊握著,似乎永遠都不想鬆開,朱鵬側頭,卻發現白靈不知何時已經化成了人形,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掌,眼波間流轉的不止是情意還有永夜一般的寧靜。
白袍的女孩將自己的小手放到了朱鵬的手中,她淡淡的笑道:“無論前路怎樣,我的手一直都在你的手掌中啊。鵬,無論日後怎樣,無論你去哪裏,即便是道消身殞,我也會一直跟在你身邊直到永遠,隻要鵬不放開我的手,我就永遠不會放開鵬的手……”
再激烈的感情,也會隨著時間的打磨而不斷的逝去,激情無論怎樣燃燒,終究也有燃盡的那一刻,隻有心中的堅持,你我諾言,才是永恒不變的存在。
因為你是白靈,那個沒有朱鵬就不能活的修羅器靈,因為我是朱鵬,那個沒有白靈便不知向誰吐露一句真心的殘酷梟雄……
兩隻手在這一刻緊握,雖然不知能不能永遠的緊握下去,但至少在此時此刻,我們是真心的。
天上一個大規模爆炸,雖然因為距離與結界防護罩的關係,並沒有真正涉及到血魄城,但連帶產生的影響,卻相當不小,不但泰山劍宗一方心中惴惴,便是血魄一方也是一陣的混亂:上麵到底是誰勝誰負,亦或者兩敗俱傷?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血魄城內的廝殺爭鬥再怎麽激烈,也於大局勝敗無關了,隻有上方高階戰力廝殺的結果,才是真正決定一方勝敗的決定性因素。
這就是修士戰爭的一大特色,勝敗的結果,掌握在最少數絕對強者的手中,隻因個體力量的絕對性差距,讓有足夠時間的高階修士,可以無損幹掉太多太多的低階修者。
隻是,哪怕明知道勝負之結果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誰又能讓彼此坐下平平靜靜的等待最後結果?
所以,大爆炸後,血魄城內的瘋狂廝殺越發的激烈了。
“砰”神機長老受了朱鐵鎧極重的一拳,整個人被打得倒飛而起,好像出膛的炮彈一般,直接撞塌了數家民宅,神機長老最後還鑲入了牆壁之內,那個屋子裏的男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傻大膽,居然拿起一個花盆直接往神機長老的腦袋上猛砸:他也知道今日的血魄之亂,與眼前這個老道士關係不小,不砸還留著你嗎?
可惜,劍光稍閃,神機長老所在的方圓數十丈,直接被淩厲劍氣卷成了一片深坑廢墟,裏麵藏匿的幾個凡人被劍氣絞殺的連血霧也無。
“你的本事,就隻能使在平民身上嗎?真TM雜魚,也不知道猛禽與紫蝠為何沒在第一戰,便摘下你這老狗的頭顱。”上身一身勁裝的朱鐵鎧緩緩走出,每一步都跨得不大,但偏偏走得極快,簡單的捏拳言語,便從身上散出一股剽悍到爆表的猛惡氣息。一路以來,有數個泰山劍宗的弟子還妄想擋他,卻都被朱鐵鎧一拳爆頭,簡單,迅猛,凶悍,體修者的蠻霸,被朱鐵鎧展現的淋漓盡致。
麵對這樣一個對手,“術算之劍”神機長老隻覺得嘴裏發苦,他自修成泰山絕學‘岱宗如何’後,雖然因為術算劍道太過深湛,而拖延了他的修為精進速度,但卻也造就了他五嶽劍宗第一築基的名號。
雖然這個名號經曆的生死之戰比較少,多多少少有些水分,但泰山劍派‘岱宗如何’術算劍意的可怕,卻是完全無需質疑的。神機長老也長以此為榮。
隻是直到今天,神機長老才真正明白過來,原來‘岱宗如何’在自己手中一直無往不利,卻是因為自己從來沒遇到過體修高手,五嶽劍宗內部全是劍修,一個個攻強守弱,所以被他的術算劍意搶占先機,步步克製,除非修為、劍術某一方麵碾壓他,不然他想輸都難。
而體修則不同了,別說搶占先機,你便是把我後麵十招出手都推衍出來,我也全不在意,因為你明知道,卻躲不過。
離得近了,朱鐵鎧再次暴起,悍然出手,人在空中,隻是數拳卻打出漫天光影,神機長老本能的一算:卻發現那些磁煞光影全是真的,無一虛招。體修者雄渾霸道,打出一百拳,你能躲過九十九拳都無所謂,隻要你身中一拳,那就夠受的。
神機長老一路以來,被壓抑到了極致,此時隻覺得氣血衝腦,猛然一劍刺殺,正是推衍出來的朱鐵鎧身形所在:其實都不用推衍,一個最低級的劍手都能通過基本預判看出朱鐵鎧的將到位置。
神機長老的劍器直接捅在了朱鐵鎧的身上,奈何朱鐵鎧臉色都沒變一下,一拳轟出正中神機長老的臉上,鐵拳與其周身的護體真元罩相接,那劍氣真元罩瞬間的扭曲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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