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愣,也對,這樣才正常。即使不記恨,即使說我們之間不會介意,仍然會有東西擱在心裏。怎麽會有人真的不在意,不在意曾經有人一次一次地在他麵前為了另一個人傷害他,甚至一次次地,忽視他的付出和等待,毅然轉身,從來沒有留戀過。
我木然轉身回到沙發,可是言默,我有留戀過,我留戀過你的溫度。即使現在已經失去,我仍然不後悔我曾經貪戀你的溫暖,言默,你的身邊應該有一個更加優秀的女子。
視線對上桌上的資料,是的,我現在有著不能不完成的事情,我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離開就停下我的步伐,言默在我心裏永遠是最最貼心的朋友,甚至是弟弟,我留戀的也是希望這樣的感情不會變質。愛情不適合我和言默。我看著手上的資料不禁失笑,愛情這樣的事情,也不適合我和蘇罙。
因為言默的事情,那袋我和許一繁爭取了許久的泡麵最終孤零零地躺在了櫃子裏。許一繁,好好抓住言默吧。許一繁雖說有時候會大大咧咧,但是照顧起人來,會很周到。言默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也許許一繁會很適合他。
就這樣安慰著自己,思緒很快就被催眠到文件上麵。
許陌枕整理的文件很淺顯,看來專門是準備的能讓我看懂的文件。隻是上麵的數據什麽的還是讓我很頭痛。看著看著就沒有了耐心,反正重要的東西許陌枕都已經口頭轉達給我了,什麽S罙的投資人很多人有著嫌疑,最後可能是嘵的援助啊什麽的。
言默肯定也很了解這些事情吧?他有沒有可能告訴我呢?既然我們現在能見麵了,是不是就有機會能夠在他那裏得到什麽信息呢?
這樣的話,是不是我在卑鄙地利用言默。
我煩躁地丟掉資料,抱著頭腦袋呈現出一片空白。言默這丫的,這次果然出對招兒了。這可真讓人覺得揪心啊,明明真相就在我麵前晃蕩著,可這真相這次勾搭的是別人,不搭理我啊,而要是我主動貼上去的話嫌疑太大,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可恥。
我在沙發上滾了一圈,然後平躺下來看著天花板。
郝小心,真相真的那麽重要麽?
到現在為止,你究竟得到了什麽。而你明明已經失去了那麽多。
得到了一個很有勢力的老爹?得到一個永遠無法揣摩到他心事的盟友,得到一個曾經很溫暖但現在已經轉身離去的知己?還是得到了一個尷尬的我一直琢磨著要毀掉的孩子?還是兩張顏色迥異的證書?
而我失去的東西那麽多。失去了蘇罙……還有呢?
失去了我曾經要永遠前進的熱情,失去了對其他人關愛的力氣,失去了支撐世界的光亮,還有呢?還有沒有讓我更加覺得惡心的話?還有沒有讓我覺得更加灰心喪氣的話?還有沒有讓我自己也被雷到外焦內嫩的話?
失去了蘇罙,我就覺得失去了好多好多麽?翻過身,我將臉埋在沙發裏麵。
我拿出電話,打開,是一張蘇罙的背影,我以前在S罙上班的時候走在他身後偷拍的,我合上手機,其實自從何小艾回來之後,我和蘇罙相處的時間就變得好少,不但變少了,而且每次見麵的時候都會有著這樣那樣的狀況。
我將手機打開,蘇罙的背影再一次亮了起來。我現在是在把真相當作一種支撐麽?除了這個,似乎其他的事情對我來說都變得可有可無了一般。身邊所有的人似乎都和那一個隱藏在身後的真相有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關係,蘇罙,即使不是導演,也是最最重要的主角吧……我啪地合上手機。
可是,這時候怎麽會冒出一個孩子呢?我再次打開手機,蘇罙的背影都很清晰,S罙的采光一向很好每個角落裏都能曬到陽光的亮感,所以整張照片像是發光了一樣會讓人覺得感動,其實蘇罙在我心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充滿光亮,站在遠方,但是,隻是一個背影。
我忽然想起了泰戈爾的一句話:you-smiled-and-talked-to-me-of-nothing-and-I-felt-that-for-this-I-had-been-waiting-long。
我以前很喜歡的一句話,翻譯過來我覺得很美。你微微笑著,沉默不語,而我為了這個已經等待良久。
以前我念給蘇罙聽的時候,他也微微笑著,那時候我以為,蘇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現在忽而醒悟,隻是我一直把他當作神祗一樣仰望。而他,是笑著回視我的雕像。
我合上手機。一時發起了呆。
現在的蘇罙……在幹什麽呢?辦公室裏麵痛苦地抱著頭畫稿子?和何小艾擁抱著吃中飯?還是也發著呆想著我和他之間還沒有解決的絲絲縷縷。
我打開手機,蘇罙的背影又跳了出來,天殺的真讓人覺得很礙眼,我蹭地直起身,“換桌麵換桌麵,把你換下去,永不再用……”我口裏念念有詞。
‘桌麵已經更換,確定儲存麽?’手機提示讓我愣了一下,拇指一伸,就按向了確定。
恰逢這個時候,一個電話進來,我伸向確定鍵的手指就啪地按了上去,電話接通。還沒反應過來就瞥見電話上的名字,蘇罙。我啞然失笑,真是有天意麽?這樣也成?是不是會有啥感應的知道我有啥行動了於是連忙電話過來挽救?我撇了撇嘴,上帝比我們頑皮,喜歡開玩笑捉弄本就不夠頑強的我們。
電話裏傳來清透的聲音:“喂,小心,你在麽?”十二分淡定的聲音,我將電話貼到耳朵上,正要出聲的時候那邊的呼吸忽然紊亂了:“小心?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了?還能出聲麽?摔倒了?”蘇罙問得很急,那邊傳來乒乒乓乓傳來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音。
我心裏一緊,連忙回答:“我在。我剛剛在做事情,對不起。”
那邊的聲音忽然安靜了下來。蘇罙的呼吸放緩,他恩了一聲:“沒什麽,我以為你有什麽事。”
不過摔倒,這也太誇張了吧。
“還是要注意一點,平時本來就一直不在狀態,莽莽撞撞的性子也該改改了。”蘇罙婆媽道。
本來我想說關你什麽事,但是明顯蘇罙以前的不可挑釁仍然在我心中頗有陰影,於是我張口卻說出了一句截然不同的話:“我知道了。”看來被虐也會成為習慣,我在心裏呸了自己一口。
“今天打電話有什麽事麽?”
那邊沉默了一陣,“忽然意識到我們已經到了沒有事情已經不會通電話的地步了。”蘇罙淡淡開口。
我手一抖,蘇罙竟然會說這樣的話,這是在哀怨麽?哀怨的話就要有哀怨的樣子,別一副硬邦邦的好像在說不聯係都是你的錯的語氣。我沉下嗓子:“即使有事情,我也不願意與你通電話。”
又是一陣乒乓聲傳來,那邊還有秘書的驚呼:“蘇總小心點,誰把資料堆得這麽亂小心不要被砸到。”
我豎起耳朵,大概分辨出蘇罙應該是在檔案室找什麽資料,檔案室我去過,那時候為了Lyin的案子差點沒把我嗆死在裏麵。其實說是檔案室,其實就一間小小的雜物室改得,裏麵的東西堆得很雜。我那時候還和許一繁感歎稍稍不注意都有可能被砸死在裏麵。
為了避免蘇罙被砸死後,第一個嫌疑人就是最後和他通電話我,於是我識相閉嘴。
他似乎對著空氣輕說了聲你先出去。然後他貼近電話問道:“小心,你還在麽?”
“在。”我悶悶回答。畢竟是說了句那麽有氣勢的話,現在想來沒準兒他根本就沒有聽見,不禁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言默今天會過來找你。”他頓了頓,我以為他在等我回答,於是連忙說道:“是啊,他已經過來了……不過……”
我還沒說完,蘇罙已經接過了話頭:“我們離婚這件事情言默會全權負責,包括財產的事情他都會列表給你看,有什麽不滿意的可以和他說,到時候我們再商量。”
蘇罙殺傷力大啊,這麽一番大公無私的話讓我都不禁要為他拍手了,然後我微微一笑:“那些什麽的都不重要,我還會缺那幾個錢?”我嗯哼了一聲接著說道:“蘇罙你不會忘了我有個有錢的老爸吧,啊……這不正是當年你選擇和我在一起的原因麽?”
那邊詭異的沉默。
“所以我的事情你還真沒必要擔心。”我接著笑。電話裏一度沒有任何聲音,我都開始在懷疑是不是信號不好電話已經斷了,但我就是沒有掛掉電話。
“得了,到時候你和何小艾在一起也一樣,都是嘵的女婿。其實蘇罙啊,我還真有那麽一絲疑問,即使何小艾不受嘵的重視,你娶了她怎麽也會有好處的吧,你怎麽就那麽不長眼來招惹我呢?”
我抹了抹我的臉,一片幹澀,沒有眼淚的痕跡。
電話那邊仍然一片寂靜。我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說什麽了。蘇罙咬定就是不和我說話,我報複性地終於說出最近一直在逃避的問題:“蘇罙,既然也離婚了,我們解決幹淨。明天陪我去醫院吧……”
我迅速掛斷電話,最後一瞬,我聽到電話裏傳來了一陣痛苦的呻吟,‘小心’兩個字被壓碎在通話結束四個字裏。
蘇罙沒有再打電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