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接到了安寧的電話。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電話應該是算好了時間打過來的。彼時蘇罙剛剛洗完澡,和我互道晚安無不習慣的睡書房去。而我也剛剛縮進被子裏準備去見周公。電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這個時候才響起來。
“喂,小心。我是安寧。”一句話,原本迷糊的睡意瞬間清醒,我側耳聽外麵蘇罙沒了聲音,這才輕微地‘恩’了一聲。
“對不起,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
“既然已經打擾了,這些話也就沒什麽意思了。”
交手一句,兩人就沉默了下來。其實對於安寧我還真的沒有敵意,對不起她的一直是我,說愧疚多少也還是有幾分。隻是我看見蘇罙和許陌枕都防她跟防狼似的,本能性的,就會對她小心翼翼了不少。
“小心,我走上絕路了。”良久,那邊低低的一句。
心裏猛地一軟,我歎了口氣:“安寧,現在的我幫不了你了。”
“小心,我沒有想要你幫我什麽的,以前的你幫了我夠多的了。現在的我,隻是想找一個人說說話,身邊沒有說話的人了,小心,我心裏覺得苦。”盡管普通話說得很好,但是不經意的,還是能聽出來安寧的外國口音,那裏麵充滿了苦澀。
“安寧,你太辛苦了,你要懂得放鬆自己。”像是找不到話說一樣,我安慰她道。
“小心,難道你還不知道我麽。我不能放鬆啊,我放鬆之後就隻能麵臨失敗的,小心,我是不能失敗的。”漸漸的,那邊竟然傳來了低低的嗚咽聲,我握著電話沉默著,等著她自己平複下來。
“小心你看不起我是不是?看不起我一直這麽拚命地要抓住這些在你眼中或許不夠別人一個眼神重要的東西。在你眼中永遠比不上自己自由的東西,但是小心啊,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活著的方式和意義,我隻能這樣走下去我才有安全感,被人操縱的日子我過怕了,小心,你從來被所有的人捧在手心,你不懂我的感受。”
“安寧,或許我是不懂,但是你這樣的話,你會把自己逼瘋。”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心裏的話。
“小心,我媽媽一直是我爸爸手中的傀儡,我媽媽在家庭裏沒有任何地位,你知道為什麽嗎?”安寧忽然扯開了話題,將話題扯到了自己家庭的身上,我被問得有些愣愣,一時間也沒有回答。這樣的問題她自有答案,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安寧的哭泣聲越來越大,她本就是這樣爽快的女子,要笑便笑,想哭就哭的,好像今天這個日子的問題,不知道黃曆上會不會寫著今天無用言語,便自有內情送上,似乎我今天一直都是一個收音機,別人說話我聽著,連安慰也無力給予。
我一向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勸慰別人,就像所謂的世上的幸福都是一樣的,而不幸卻是千般萬種,她的掙紮我不會知道,就像我的茫然她也不會真的明白一樣,我們世上每個人本就都是不同的個體,互相換位本來就是互相敷衍。
抽噎一陣之後,安寧平穩了呼吸:“我爸爸之前是窮人家的孩子,媽媽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我爸靠著我媽上位之後曾經將一個千瘡百孔的公司丟給我媽,必然的,我媽把公司給弄垮了,但是你說世界是不是不公平,這個明明就已經垮掉的公司,卻在我爸手上起死回生,從此,我爸爸再沒有讓媽媽參與過公司的事情。再到後來,爸爸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我從小就一直想,是不是隻有手上有了過硬的本事,和不小的權利,才不至於在男人麵前毫無所用?”
安寧和我講這些事情,倒是讓我有些意外,這一次見麵在許陌枕和蘇罙的操作下,我們一直保持著絕對的安全距離,安寧說這些,無疑是要將我們的距離進一步拉進,下麵的話,是不是一定要讓我們的關係再次靠近才能說出口?我疑慮。
“安寧,都過去了,不要太難過。”我斟酌用詞。
“小心,所以我怕。”安寧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疼惜。“你呢?你不怕麽?蘇罙和你之間怎麽離婚了還有他的孩子?”似乎真正的主題就要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我心裏竟然猛地一鬆。
或許安寧在我麵前袒露自己的脆弱訴說心中苦澀,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壓力,因為她的信任必是想要我的真心,既然她問了,我也不再藏著掖著。“我也怕。”
淡淡的三個字,我覺得恥辱。
我一次又一次地和蘇罙鬧騰,就是因為我怕,何小艾一出現就讓我有了危機感,我害怕當蘇罙真的要棄我而去的時候我會因為接受不了而死去一顆心。我害怕從此我再也無法振作,我害怕自己真的像我想的那樣,在蘇罙那裏一文不值。所以我想要逃離,我天真以為我和蘇罙再沒有關係了的話我就會自由,我以為每次我都先轉身在蘇罙之前離開我就永遠不會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但是直到現在,我仍然在和蘇罙不明不白的牽扯著,直到現在,我仍然在每次和蘇罙告別之後感覺到由內而外的害怕。
“所以小心,你真的不介意當時是誰讓你背上那個黑鍋的麽?”安寧再接再厲道。
我猶豫。
“小心,也許我們能知道一些什麽……”安寧見有希望,於是更加努力地說服我,我明明知道她意有所圖,卻仍然免不了心動。當時的我以為是言默,對於我的猜測蘇罙也沒有否認,但是現在我忽然覺得,誰都有可疑,唯獨除了言默。言默對於我的好就像許陌枕一樣,就算會覺得不解,但是我卻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信言默許陌枕,遠遠超過蘇罙。更別說,我完全不信何小艾。
雖說上次Point的事情最終是我自己選擇為S罙背上這抄襲的名,但是當時給我全部暗示的,讓我最終背著蘇罙他們走上這條路的,絕對和何小艾脫不了關係。
我靜默不語的時候,安寧也並未出聲催促,她知道我已經動搖,做出決定隻是早晚的事情,貌似……我一直都是容易被煽動的人呢。
“安寧,你有什麽辦法?當年的Point背負這樣的事情都沒有辦法找出真相,身為當事人的我,身後有Lyin,都沒有辦法找出真相,現在我已不是Lyin的副總,現在的你和我。你怎麽讓我看到真相?”歎了口氣,我問她。
安寧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會向我提出合作的事宜,她的目的也好,企圖也好,早晚會露出馬腳讓我看見吧,再說在我的身上,她沒有東西可以利用了,就算是利用,於我無害,反而她開出的條件,我動心了。
“小心,你說為什麽我媽媽當時握著公司大權的時候,無論如何的兢兢業業都無法讓公司有絲毫的氣色?”安寧低低笑了,我心裏一陣發麻。“最開始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手上能掌握到上麵權利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是為什麽。”安寧說著說著就笑了,咯咯笑著的聲音卻讓我貌似聽到了一種無奈。
“小心,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公平。答案很簡單,我媽上位的時候,我爸在周圍的投資方合作方什麽的做了工作唄,你說他卑鄙麽?我媽確實沒有他的手段,你說他小人麽?做小人也是要有能力的,所以我媽下台理所當然。你明白了麽?”安寧說完長歎了一口氣。像是在為她媽媽歎息,又像是為了我,更像是為了她自己。
安寧的意思很明顯,有人不想讓我看到真相。所以我們都不知道,即使有些人已經知道了。也不會告訴我,甚至囑咐身邊的人不能告訴我,那麽真的知道這人的有哪些呢?
嘵有可能,因為他希望我萬事都可以靠我自己得到想要的東西,他不願意出手,但是他會給我幫助,如果他知道的話,起碼會提示我吧?蘇罙……他似乎知道,從他將我藏到家裏不讓外人聯係到我開始,到何小艾把我從家裏拉出來,他的反應都特別的大,蘇罙就算是不肯定,也一定有個可能性很大的猜測。何小艾也許也是知道的。如果有一個人讓他們都顧及著放棄去追究這件事情,那麽言默的可能性確實是最大的,這就是當時我的推測。
當時因為何小艾的主動示好,我沒有懷疑過她,其實這樣想來,如果言默的可能性最大的話,那麽可以和他占有同樣嫌疑的人非何小艾莫屬。何小艾最後還起到了推潑助瀾的作用呢,要真懷疑的話,她怎麽也是脫不了幹係的。
“小心,剩下的你自己想,我相信你知道的比我多。我等你的消息,如果你決定讓我來幫你查的話,我絕對不會說一個不字,我知道你和許陌枕也暗地裏在查一些他們不讓你看到的東西,既然許陌枕能讓你相信,那麽小心,我也不會讓你失望。”安寧有些急切地信誓旦旦。
“安寧,你直接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那邊沉默了很久很久的時間,然後傳來極低的笑聲:“小心,我隻要真相,我隻要讓你看見真相……”然後啪嗒,她掛了電話。
(下一章開始,小心會變得強硬,黑眼圈中……但開始都是默默的,有什麽問題請提出來,麽麽流光君,俺有改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