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上)
周五的晚上,施小絮過得很不開心。整個人就像腸子人係了一根線,全打了結,線的那一頭牽在改成的手上。她一個人低著頭慢慢回公司宿舍,坐電梯上去的時候,碰到很多出去度周末的人,有很多是夫妻情侶,他們手挽著手,有說有笑,喜氣洋洋。也有三口之家,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小孩子說話就像炒豆子,劈裏叭啦,一句句童言稚語,逗得大人哈哈大笑,多麽溫馨。而她呢,勉強臉上做著笑,一個人拖著腳步回到了公司宿舍。房間就像黑夜中的大海,她就像溺水的人,往房間走去,就像往深海裏沉,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傷心。
沒有心情吃飯,悲傷的情緒漲得她沒有任何食欲,也沒有心情開燈,開燈幹什麽哩,明晃晃的,更加顯出是一個人。她獨自坐在床沿,想著為什麽呢?這些年來,為什麽總是一種落空的情緒。自從工作飄泊了兩年,受了羅哲明的情傷,她就一直渴望一種溫暖安定的生活,這成了她人生最大的渴望。為了這個目標,她嫁給了一無所有的改成,為了這個目標,她拒絕了回心轉意對她解釋一切的羅哲明,為了這個目標,她拒絕了癡心追她的鑽石王老五。可是折騰這麽久,選擇這麽多,為什麽這個願望卻像空中樓閣,看得到卻摸不著,她仍然一個人形單影隻,在異鄉孤苦的生活著。嫁給改成,改成為了賺大錢不停的換工作,她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比起從前更見動蕩,拒絕鑽石王老五,一個原因是不想傷易改成的心,另外一個原因是如果生活隻有錢了,沒個愛的人陪在身邊,溫暖安定也是一句虛話。她並不想過她辦公室同事那種生活。這些年來,她就像一直渴望著月亮能天天圓滿的人,可是怎麽可能呢,月亮一個月隻有一天才是圓的呢,月到十五光明滿,意思就是除了十五其它時候都是不完滿的時候。小絮感歎著,也許人一輩子不得不活在動蕩別離中,也許人一輩子都是寂寞孤苦的,溫暖熱鬧隻是一句假話。可是她想到這裏又立馬搖頭否決了,她和改成剛結婚在一起多麽幸福,剛才電梯裏看到的三口之家多麽幸福。她知道安定溫暖不算什麽難以實現的大目標,她又不想要很多錢,等到改成賺到買房子的首付,他們就不用分開了,再生個孩子,有棟房子,她的目標就可以實現了,也許她隻是需要時間等待和忍耐。
從上海飛成都用了兩個多小時,到達成都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易改成和黑皮下了飛機,機場顯得空曠寂寥,兩個人陡然生出一陣寒意,改成想著往常這個時候,肯定是和小絮在一起,窩在溫暖被窩裏纏綿哩。黑皮一出機場就開始東張西望,一邊觀望一邊對改成說道:“我今天打扮得帥不帥?”改成思緒被黑皮打斷,隻得收斂心神,笑了笑,沒說什麽,黑皮又自我解嘲道:“男人啊,外表不重要,最重要是人格魅力。我網上那些美眉都說我幽默風趣,和我在一起很開心。”改成倒是欣賞黑皮的樂觀。黑皮拿出手機來,一邊發短信一邊對改成說道:“不知道長得怎麽樣,一會改成你幫我看著,太難看了,你就裝不認識,好看,你就暗示一下我,我到另一個出口等著了,我和她約了是六號出口的。”黑皮一邊發短信一邊已經飛速跑到了五號出口。改成無奈,心內想著,黑皮你敬業一點好不好,是出來開拓業務的,你怎麽一落地就泡妞。改成想著像黑皮這種居然也能在外企混下去,真是不可思議。正這樣想著,就看到一個長腿雪白的時尚美女笑著快步向他走過來,改成還沒回過神來,那美女就對他熱情的道:“你是黑皮嗎?我是露露啊。”改成心想黑皮該高興了,他看向五號出口,黑皮早就大灰狼一樣撲了過來,搶到改成前麵,對美女說道:“露露,我是黑皮。”那美女瞅了黑皮一眼,明顯有些失望,剛才的驚喜少了許多,對改成微微一笑,說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改成微笑點點頭,示章她不要介懷。黑皮撥了一下露露的手機,美女手中的手機響起鈴聲,她才知道麵前的黑胖男人是黑皮,不過不滿的情緒已經淡去了,黑皮的外表於她好像也並不是很討厭,笑了笑,說道:“黑皮,走吧,我請你吃飯去。”黑皮立馬說好,還抽時間得意的飛了一眼改成。美女也看了一眼改成,對黑皮道:“叫你朋友一塊過去吧。”黑皮拉了美女的手,對她說道:“不用,他今天有要緊事,改天吧。”黑皮有自知之明,害怕到時竹籃打水一場空,給改成當了媒婆,所以拋下改成一個人在機場,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遠去。改成嘿嘿的笑了一下,在機場外攔了一輛出租車,打的去五星酒店。他倒是住什麽酒店也無所謂,不過公司有規定,員工在外要住五星級酒店。他也樂得享用了。
接下來幾天,易改成就以成都為中心,開始向四周輻射,地毯式的開拓市場。有時候一天之內要跑三個城市,幾乎沒有休息睡覺的時間,改成隻覺得自己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天天在跑馬拉鬆。他要給客戶發送產品資料,在客戶麵前演示智能窗簾,他滔滔不絕,“智能窗簾是一種高科技的家居產品,我們公司專業生產:同步窗簾電機,電動窗簾軌,各種電動天棚簾,電動卷簾,電動百葉窗,並代理各種進口電動窗簾電機,對外批發零售窗簾係統配套。”
有一天,他早上出去,驕陽似火,一個上午跑了三個市場,在外麵隨便吃口飯,到了下午繼續跑市場,天空卻下起了雨,沒有打雨傘出門的他,被傾盆大雨淋成落湯雞,匆匆忙忙買了一把傘,繼續跑市場。晚邊睡在賓館裏,身上就忽冷忽熱,發起高燒。幸好他會照顧自己,及時吃了退燒藥,沉沉的睡了一覺,第二天退燒了又繼續出去拚命。這些天一直沒看到黑皮,改成也不去管了,反正收入看各自的業績,業務各自不搭界。
時間過去了兩個星期,人忙起來這日腳就像飛一樣。到了周末,改成的電話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施小絮打來的,才猛然想起到了成都後一個上海沒給她打電話,連報平安的電話也無,他立馬滿腹的歉意,接起電話,“小絮,對不起,實在太忙了。”施小絮這些天一直在等改成的電話,想著不在身邊,隔幾天打個電話解解相思之苦也好嗎,但是改成的電話卻一直沒有打進來。她心裏就感慨,都說這女人結了婚,男人就不重視了,看來是真話。以前沒結婚時,改成的電話打得多殷勤,一天兩三個小時,簡直天天為中國移動做貢獻。現在大概是看到領了結婚證,法律上是夫妻了,真正的到了手就無所顧忌了,電話都不打一個回家,男人大概認為娶老婆就像把家具電器買回家,買回來就了事了,也不想想老婆可是大活人。她卻不知道改成是因為太忙了,他一直渴望著有賺大錢的一天,如今機會到了他麵前,他隻害怕自己時間精力不夠,承受不了這個機會,最終錯過,哪裏還有時間去照顧小絮的心情啊。這男人和女人想事情不一樣,男人實際一些,男人覺得沒有錢女人不會留在身邊。女人呢,卻不這樣想,沒錢的時候怪男人沒錢,不在身邊的時候怪男人沒有陪在身邊,總是自己給自己找不開心。施小絮等於是委屈了一個星期,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原想著賭氣不給改成打電話,他不回來就不回來吧,她也無所謂。否則的話,按照從前的習慣,她是周四晚上就打了,但是她這一次,她等到周五,到了周五下邊,還隻有三點多鍾,辦公室的兩個女人就溜了,一個和老公約好了要到外麵去吃飯,一個要去學校裏接孩子,辦公室冷冷清清又隻有施小絮一個人了。傍晚的太陽光從窗子裏落進來,照在她身上,她的影子長長的,映在牆璧上,和她無言的相對著,越發的顯得她一個人的可憐,她想著接下來兩天的周末,就覺得可怕。潛意識裏,雖然她沒有給改成打電話,卻希望在周五的下午,他給她打一個電話,告訴她,他到她公司外麵了。可是到了下午三點,施小絮突然意識到什麽,他們不是熱戀啊,現在都是老夫老妻了,改成還會像從前一樣給她驚喜,告訴她突然回來了嗎?那是不可能的。這樣一想著,她就安心不下來了,拿起手機就撥通了改成的電話,對他說道:“今天你回來嗎?”改成才記起時間,又是周五,在電話裏立馬就是一大堆解釋,告訴小絮他還在成都,四川的市場沒跑完哩。施小絮在電話這頭聽著,拿著手機的手就變得沉甸甸,仿佛一個手機的重量也承受不起了。外麵陽光普照,笑語喧嘩,她的世界卻黑了下去,冷了下去,她幽幽的道:“就這麽忙嗎?”因為他實在太忙了,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回來了,所以讓她有一些不相信,改成就千萬個解釋,告訴她為什麽有這麽忙,他們公司有銷售報表,有銷售會議,有銷售業績,這些數據就像一根根鞭子在他後麵抽著,他不能不全力以赴,最後,他安慰小絮道:“不過,小絮,雖然忙,辛苦,可是有錢啊,我估摸著這一個月,我底薪加上提成,收入能上萬!”想到發工資時能拿這麽多錢,改成就覺得一切都值了。原本因為不能和施小絮見麵,讓小絮一個人難過,他心情也不好受,到了這個時候,說著這一句話,他的陰霾簡直一掃而空,都沒時間去難過了,高興都來不及。施小絮知道這一個周末他回不來了,隻能寄希望於下一個周末,對他說道:“那下個周末肯定能回來吧。”改成想著應該能忙完,便對她說道:“應該能回來。”施小絮想問他,“為什麽是應該,難道就不能說一定能回來嗎?”可是想著上次改成被她糾纏著說了十分滿的話,結果她空歡喜一場,不由更加難過,想著他這麽說,多半又回不來了,也就不想和他再多說什麽,隨便聊了幾句掛了電話,她感覺現在的她簡直就像一個怨婦,成天就是想著改成什麽時候回來,她想著如果她生活在古代,絕對會站在那江邊,天天盼著望著,最後變成那千古出名的望夫石。她想著她現在怎麽這麽離不開改成了,她以前不是對他淡淡的嗎?為什麽現在時時刻刻想的就是改成,至於羅哲明,她幾乎把他忘了,都沒時間去想他。時間真是神奇的修改液啊,她的感情現在是完全變了。到了第三周的周末,改成果然有事沒回來,他仍然在成都跑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