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施小絮方便結束,一家三口才出門。外麵的天仍然是黑的,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兩邊的麥地,路兩旁的白楊樹,全部都是稀薄的白色,小絮疑心那是霜凍,一邊抱著孩子摸黑走著路,一邊心裏越想越氣,冷空氣就像針紮一樣刺在身上,穿再多的衣服也不管用,小絮擔心著女兒小綰,雖然抱得緊緊的,可仍然擔心她凍感冒。心裏冒火就要發之於外,否則太痛苦了,剛好她公婆先走一步,所以也就無所顧忌了,她怒道:“你爹娘就是有病!不就是吃一餐飯嗎,用得著激動成這樣,六點鍾出發,七點到濟南,然後一直坐到十二點,簡直笑掉人大牙,鄉下人!沒見過世麵!我們那邊從來都是吃飯前到酒店就行了。”施小絮一路絮絮叨叨,改成一聲不吭地從她懷裏接過孩子,任她數落。施小絮數落到後麵,心裏總算好受了一點,想著算了算了,一輩子也就一次,他六叔不是怕死,說是最後一次回老家嗎,她也沒必要時時刻刻把一張嘴落在改成身上。
結果呢,果然被施小絮料中了,一行人到了約定的酒店,才上午七點鍾,改成六叔七叔還沒來。施小絮一家人就抱著孩子在那裏傻等著,酒店又沒有開暖氣,冷風嗖嗖地刮進來,一家人坐在那裏,不知道多冷!最冷的是腳板,冷氣是從下麵上來的,施小絮一個南方人,僵僵地坐在那裏,長達幾個小時,整個人幾乎凍成冰人了。施小絮對於婆婆不由又討厭了三分,想著她婆婆真是死腦筋,一輩子呆在鄉下,沒見識,改成也是,明明知道來早了也是受凍,他老娘糊塗,他也跟著糊塗。施小絮一邊跺著腳一邊心裏想著以後死活都不要和老太婆住在一起,一輩子呆鄉下,行為做事想當可笑,附帶著她跟著丟臉,沒丟臉嗎,看那酒店服務生曖昧不清的笑臉就知道了,施小絮隻差沒找個老鼠洞鑽下去,她從小到大都在城裏長大,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沒見識的事情。改成知道施小絮心情不好,便上前解勸,對她低聲道:“小絮,你不要生氣了,我爸媽一輩子呆在鄉下,見識也就是鄉下人的見識,再加上人年紀大,睡不著,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就這麽一次,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施小絮還能說什麽,隻能抱著孩子等著,孩子哭鬧了就帶著孩子走出酒店到街上轉轉,以此打發時間。改成六叔七叔到一點才來,一家人才坐了一大桌子,準備開飯,五湖四海的一桌人,雖說是親戚,可是施小絮基本上都不認得,其實其它人也差不多,小絮在她婆婆的介紹下一一打了招呼,她公公婆婆在鄉下呆了一輩子,過早老邁,打扮土氣,在時尚顯年輕的六嬸七嬸六叔七叔麵前,有點抬不起頭,一家人都靠著施小絮就靠個城裏媳子撐門麵了。她公公名士派,無所顧忌,她婆婆難免世俗愛較勁,一較勁心裏就不好受,不好受就越發地要比個高低,對其它親戚介紹施小絮,就說是省城媳子,大學畢業,施小絮僵著一張臉笑,一旁聽著,心裏對於這個婆婆,想著真是可憐又可氣。
一餐飯也是吃得食難下咽,小絮在之前就聽改成說過,他六叔是出了名的毒舌男。今天一見,施小絮想著果然名不虛傳。酒桌上喝的是三十七度的酒,他七叔就得意地說道:“我閨女給我買了六十七度的酒。”老人本想炫耀一下女兒孝順的,他六叔就立馬說道:“六十七度是某某酒,才幾百塊一瓶。”然後接著炫耀他家裏有多少洋酒,都是好幾千一瓶的,中華煙也是一包包地甩給身邊的人,直把老七氣得好半天沒吭聲,施小絮一看戲心態,在一旁看得偷著直樂和。
改成在桌子上坐著也是窩火,他父親七兄弟,其它幾個死的,餘下來的都是混在外麵,比他父親有出息的。他父親一輩子呆在老家鄉下,被其它幾個兄弟看不起,改成從小,不但父親被他的叔伯看不起,附帶著他和他姐也被他們看不起。他六叔從小就最看貶低他,如今一大家子人做著。老大的孫子如今在徐州買了兩棟房子,買了車,老二的兒子在濟南也有房,老四是他爸,老五的兒子在濟南法院,在濟南房產好幾百萬,最近又買了一輛吉普指南者,老六,就是改成六叔就更不用說了,前些年,眼光好在上海買了好幾棟房子,這幾年上海房子瘋漲,老頭子走狗屎運,一下子變成千萬富翁,回鄉下給小孩紅包,都是兩千塊一個,老七年輕的時候就在徐州,兩個女兒也在徐州。所以七兄弟比來比去,除了老三混得不行(老三今天也沒來),改成也混得一般,其它都混得很好。
親戚就是這樣,沒在一起想得慌,在一起又互相比來比去,總要分個高低,比別人厲害的還好說,不如別人的,心裏那個氣,而且再氣也還得臉上嗬嗬笑著,生個悶氣,不能表現出來。
改成坐在桌子上,他六叔問他現在怎麽樣,改成就說他現在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他六叔就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對他反問道:“你又沒讀大學,英語又根本不懂,你也能進外企。”改成心裏有氣,不過他再也不是十幾年前那種毛頭小夥了,被人瞧不起了就要掀桌子。改成隻是笑了笑,懶得搭理。改成他老娘氣不過,就說改成今年在濟南買房了,老六就說濟南的房子算什麽,四五線城市,濟南窮!
施小絮在一旁聽著,也跟著難受。看著改成不說話,用眼睛對他說話道,你這是何苦來,你爹娘這是何苦來,典型的花錢買罪受,花錢買氣受,當時放假你和我回娘家多好,偏要聽你爸媽的跑到北方鄉下,搞一個什麽兄弟聚會。你父親幾兄弟關你什麽事,他們年紀大了,以後掛了就掛了,小一輩我們還能有什麽來往。小絮坐在那裏,和改成同一輩份的,什麽房產局的姨哥,法院的楓哥,徐州搞建築的侄子,還有上海的什麽姐什麽哥,小絮是一個也不認識,而且她想著,以後一輩子也不會認識,年輕一輩,家族觀念淡薄,他們沒心情認識什麽表哥表姐,那些親戚也沒心情認識他們。
對於年輕人來說,老一輩的鄉土觀念,家族觀念,在年輕一代的眼裏就是累贅,就是沒事折騰,沒事找事幹。
一家人在城裏吃了飯就回鄉下了,改成六叔七叔要先去另外一家親戚家住兩天,小絮他們也樂得輕鬆,一家人就坐車回鄉下了。因為之前對於婆婆生厭,所以施小絮對於老人,連之前的一點點感情也沒有了,叫媽也是沒情沒緒的,叫一聲媽還要在心裏皺皺眉,心裏想著叫誰呢?
不過她婆婆卻並不知情,或者說根本無所謂。又開始張羅一切,她一張羅又讓施小絮非常的憤怒了。從城裏回來的當天,她婆婆就對改成說道:“改成,你去看看你四哥吧。”這句話,自從他們回來後,小絮婆婆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如今又舊話重提,老人說道:“你今天去看看,後天你六叔七叔要來,要喝酒,到時就沒空去了。”改成隻能說好,老太太就十分滿意,對他說道:“去集上買一條煙,買一瓶酒,給他孩子買一箱酸奶。”小絮在一旁不作聲地聽著,心裏迅速換算了一下,一條煙一瓶酒,如果勉強上檔次的肯定要好幾百塊。改成就說好,施小絮心裏就記掛上了。吃中飯的時候,她婆婆在廚房,施小絮就低聲對改成說道:“一會去集上買東西我和你一起去。”心裏就是要知道這錢到底是改成掏還是老人掏,改成掏他又掏多少。改成好像也很不願意小絮一起去,就對她道:“天氣冷,外麵風大,你在家裏帶孩子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施小絮就當改成的麵冷笑一聲,對他說道:“行啊,你去也行,讓你媽掏錢!”改成就愣了一愣,對她說道:“那你跟我媽要去,我不好意思。”“易改成,你?!”改成就緩和了神情,想了想,然後低下頭就沒吭聲。因為兩個人賭氣,中飯小絮也吃得沒滋沒味,吃完飯,小絮把小綰哄睡下,就站在門口,改成在裏麵推自行車。小絮就聽著他的響動,心裏想到,他有本事就一個人去,他有本事不經過她的允許用他們的錢來還他娘的人情!施小絮氣憤地想起,他們結婚的時候,三萬多的禮金她婆婆一分也沒有給他們,平什麽現在老家鄉下的人情往來要他們分錢,老太太想得倒挺美,簡直就是作夢,他們的錢難道是拉屎撿來的,她想要就給?而且是這種錢。
施小絮憤怒想著的時候,改成已經推著自行車出來了,改成因為愛施小絮,所以有點妻管嚴,做什麽事都最害怕小絮生氣。小絮兩手抄在口袋,冷冷站在那裏,改成推著車走到她麵前,朝車後座努努嘴,對她說道:“上來吧。”施小絮一顆憤怒的心才好受了一點。
兩個人騎著車去集上買東西,在超市全買了,算下來花了八百多,全是改成掏的錢,改成回來時身上帶了五千塊整錢,現在隻有三千多了,肯定之前還莫名其妙花出去很多。兩個人騎車回來的時候,施小絮做不到不吭聲,她坐在後座上,冷風吹著她,刀子一樣,她說道:“給你那什麽鄉下四哥買節禮,你媽出的錢還是你出的錢?”改成不吭聲,施小絮就知道是他們出錢了,施小絮冷笑幾聲,尖聲道:“易改成,這次也就算了。明天如果有這種事,你就不要怪我,我忍你媽這件事已經忍了好幾年了。我們結婚那年,小綰一歲那年,今年,每一年都要去看你那農民四哥,他是你什麽人?平什麽你每年孝敬祖宗一樣去孝敬,我施小絮連公司領導都沒送過禮,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下一點錢給孩子用,你倒好,每年這樣孝敬出去?”易改成就答非所問地說道:“明年不回來。”
施小絮又冷笑幾聲,對他說道:“易改成,你也不要怪我,你自己想想,我們雖然沒多少錢,每次回你家,給你爸你媽花錢我從來沒舍得過嗎,今年,你爸爸媽好幾百的棉襖,好幾百塊的皮鞋,我買得還少嗎,你姐的孩子見了麵,壓歲錢都準備一千了,不夠我再給,更別說平時給他們的錢,我給你爸媽的錢我得一個孝順兒媳的名,我給你姐孩子的錢,他也知道他有一個好舅媽,我給你這個什麽四哥,我得到什麽了?”
改成不說話,經過了這件事,施小絮回來後,對婆婆就更加恨了幾分。婆婆叫她做事她也愛理不理,想著她還真她是根蔥了。施小絮就想不通,為什麽婆媳就這麽難相處,一顆心總是溫暖不起來。
過了兩天,改成的六叔七叔就回鄉下來了,他們家每天都是一大桌子人喝酒,改成的父親不會喝酒,所以改成家就隻能改成上。隻可惜易改成平時陪客戶喝酒早就把腸胃喝壞了,前一陣子,在臨安上海的時候,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要嘔吐。小絮擔心他的身體,帶他去醫院檢查,醫生告訴他就是喝酒喝的,要他盡量少喝酒。可是回到老家,易改成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什麽話都不聽施小絮的,施小絮讓他少喝點,他每餐都是幾大杯白酒灌下去,回來就醉熏熏的,大半夜就翻床下來吐得很痛苦。施小絮又氣又急,她那婆婆,看在眼裏,卻無所謂一樣,每次吃飯都叫改成陪著喝。施小絮真懷疑改成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哪有當娘的為了麵子,連兒子的身體都不顧的。
施小絮看著不能這樣下去,當改成又被人叫出去喝酒了,一家人隻有婆婆和她兩個。施小絮心裏很氣,這邊的鄉下不把女人當人,看不起女人,吃飯從不叫女人去,所以一家人吃有施小絮和她婆婆在家,她婆婆一輩子在這個地方生活,對於看不起女人早就習空見慣。可是施小絮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城裏不管男女都是寶貝,聽有這種事情的。施小絮隻差沒氣得吐血,她婆婆中午炒了一個雞蛋,加上早上的剩菜就和小絮一起吃了。施小絮想著改成身體重要,自己被忽視被看不起暫時也不重要,這種垃圾地方,請她去喝酒,她還懶得去,當然,人家也不會請她去,這邊把女人當空氣一樣的透明,打老婆是家常便飯,喝酒吃飯女人不上桌。
小絮對她婆婆說道:“媽,改成身體不好,以前喝酒喝多了,腸胃出了問題。”老人就仔細地問了,對小絮說:“我也不喜歡改成喝酒。”施小絮就心內歡喜,想著婆婆總算腦瓜子開了竅,結果到了晚邊,改成剛從外麵喝了酒回來,還沒歇一個小時,又被人叫去喝酒,施小絮叫他不要去,她婆婆簡直把親生兒子推著出門的,施小絮隻差沒氣暈過去,改成一喝就直接喝到晚上十二點才回來,那時候小絮帶著孩子小綰都去睡了。
大年二十九,他們幾兄弟都在改成大哥家吃飯,叫了六叔七叔六嬸七嬸,男的全叫去了,獨獨沒有叫施小絮和她婆婆。施小絮隻差沒爆發,她想著如果論輩份,她六嬸七嬸叫了,她婆婆就應該也被邀請,如果按外來是客,她施小絮幾年回一次鄉下,也是客,也應該叫她去,為什麽不叫?如果她是這家男人,她就不去。可是她婆婆卻讓她公公還有改成去喝酒,也是笑臉盈盈的,一點也不以為意,改成和她公公也去了。施小絮就在心裏狠狠的罵他們犯賤,對於這個地方,也是深惡痛絕。改成喝完酒回來,施小絮心裏委屈,對改成也是沒一個好臉色。
大年三十,改成大哥又叫他們都到他家去吃飯,這次因為是大年三十,所以施小絮和她婆婆也在邀請範圍。施小絮不想去,想你昨天都沒叫我,我今天去了,不就等於承認你昨天沒叫我是對的嗎?她看不起這個地方,為什麽要去?
可是改成和她公公先去了,到了吃飯時分,她婆婆又拉著她的手要她一起去吃,對她說道:“到他家去吃,我們自己家懶得做了。”施小絮一肚子火氣,可是畢竟是受過高等教養的,想著真要潑婦一樣在這裏鬧開了,到最後丟的也是改成的臉。她對改成有感情,所以再委屈,也顧及著改成的麵子。想著她有什麽尊貴的,這邊的女人被忽視了一輩子,她被忽視了一次又有什麽關係。
所以在她婆婆的拉扯下,她也就去了。到了改成大哥家,才發現房子裏擺了兩張桌子,一張大桌子,上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一張小桌子,上麵的菜都隻有一點點,男人圍坐在大桌子那等著喝酒,女人和小孩坐在那邊的小桌子上麵,本地的親戚鄉下女人有說有笑的,早就習慣成自然了。
施小絮受不了這種女人不能上大桌的歧視,她已經忍了很久。她想著她好歹還是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的,改成大專學曆,她好歹是省城出來的女兒,改成這樣一個偏僻鄉下漢子,嫁也就嫁了,給他生兒育女也就算了,為什麽辛苦一場,到頭來,跑到這旮旯鄉下,還要如此歧視。那些桌子上喝酒的男人,出去了大部分還不如她,都要去當農民工當工人找活幹的,憑什麽受他們歧視,改成六叔七叔雖然一輩子走出去了,呆在城裏了,可是一輩子仍然是農民的意識,回到鄉下,不知道有多麽適意。
施小絮站在那裏僵僵笑著,她婆婆拉她落座,對她壓低聲音說道:“絮啊,你不喝酒,就吃菜,那菜你使勁倒(夾的意思)著吃!”施小絮一腔怒火再也受不了,她手一揮,推開她婆婆,就跑了出去。大年三十的晚上,到了外麵,受冷風一灌,胸口一陣惡心,她止不住就拍著胸口蹲下身在外麵吐起來。
婆婆追了出來,對她關心道:“絮啊,你怎麽了,你怎麽了?”施小絮聽到她婆婆的聲音就冒火,理也不理,一邊吐一邊跑回家了。跑到家裏,又蹲在院子裏吐起來,她婆婆看她吐得十分痛苦,便對她說道:“絮啊,媽帶你去衛生所去看看吧。”
施小絮也實在是吐得難受,所以就和她婆婆去了,經果到衛生所一檢查,醫生告訴她她懷孕了!施小絮呆了,婆婆卻差沒喜得跳起來。施小絮一聲不吭地回來了,她婆婆歡喜得飯也不去改成大哥家去吃了,回到家圍著小絮照顧。
施小絮想著她怎麽可能懷孕?自從生了小綰後,她單位就叫她去醫院上了環。現在居然又懷上了,她想著她怎麽能再生孩子,現在養小綰兩個人都十分吃力,現在兩個人房子都沒有買,她們拿什麽再養一個孩子?改成一直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一輩子估計也不會發大財了。施小絮得知自己再次懷上孩子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墮掉!
她婆婆卻十分高興,一邊照顧著小絮,一邊就喜滋滋地對她說道:“小絮啊,懷上了好,你要是沒懷上,媽還想著打電話給你,讓你懷上孩子了。現在孩子來了真是最高興的事情。”施小絮就心裏冷笑,以她婆婆的意思,她給他們打電話了,他們就會聽她話再生一個了,婆婆看了看她的肚子,對她說道:“這次一次是男孩,我們老易家就差一個男孩了。”施小絮一心盼望著改成快點吃完飯回來,她好和他商量著把孩子做掉,對於婆婆的說話一直當作耳旁風,她婆婆還在暢想著未來,對她說道:“絮啊,等到到了三個月,媽找關係,帶你到濟南的醫院去看看,如果是兒子我們就生下來,如果是女兒我們就墮掉,我們接著再想辦法懷上,要確保第二胎一定是個兒子!”
施小絮就好像被人刺了一下,她死死地盯著她婆婆,不可思議的研究著麵前的老妖婆,她想著她到底是一種什麽心理,現在在外麵生活壓力那麽大,她居然還想著讓她做生產的機器?施小絮在這樣的研究過程中,自然地聯想起在她剛生小絮的時候,她婆婆是怎樣的失望,怎樣的盼她再生一胎的,在養小綰的這兩年裏,她婆婆又是怎樣五次三番的提起讓她再生一個男孩的?因為這樣的聯想,對於婆婆,施小絮隻差沒上前去,對著老人就是一番拳腳。
老太太看著兒媳子突然看著她,心裏還很高興,想著兒媳子今天真聽話,她喜滋滋地說道:“小絮啊,咱們村,有個人,他媳子一共生了十個閨女,到第十一個,才是一個兒子。在咱們村啊,第一胎如果是女兒就叫大改**,直到生了男孩就叫改成便成,你姐叫易大改,改成叫易改成,就是這麽來的。”小絮聽到這裏,隻差沒出聲,想她可笑的公婆怎麽沒給改成的姐叫易**呢?她想著這地方真瘋魔,想兒子想瘋了。
兩婆媳這樣說著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一點,改成和小絮公公回來了。老太婆看到她老伴,立馬喜得跳起來,把小絮懷孕的好消息立馬告訴了他,老兩口聽到這話不由地十分高興,大半夜的就給在計生辦工作的侄媳子打電話,要她給他們托關係讓小絮順利產下第二胎。
在公公忙活這些事情的時候,婆婆對小絮說道:“小絮,等你生下男孩,我們易家就完美了,我和你爹,之前一直擔心被人罵絕戶,叫絕戶頭,現在不怕了。”施小絮根本沒聽到耳朵裏去,她又不是這個村子裏的媳子,憑什麽要像她們一樣,一定要生個男孩。
晚邊,她和改成回房去睡的時候,施小絮就對他道:“明天後天抽個時間去醫院把孩子做掉吧。”改成為難地吸著氣,看著她,好半天才說道:“小絮,你今天沒看到我爸媽的表情嗎,聽說你又懷上了,我爸媽很高興。”施小絮就暴怒了,自從得知她再次意外懷孕之後,她簡直就是心亂如麻,一直沒發作,如今改成這麽一句話簡直就是導火索,她說道:“易改成,你不要和你爹娘一樣神經病,要我生,你養得活嗎?現在一個小綰你都捉襟見肘,你現在養得活?你知道你那老娘是什麽意思嗎?她說如果第二胎還是閨女她就要我墮掉,接著懷,直到懷上兒子為止。”易改成卻仍然對她道:“小絮,我也不想再要了,但是現在不是在鄉下嗎,你回到臨安,我們再想辦法行不行,不要急在一時,你這樣做,讓我爸媽太寒心了。”施小絮的怒火就騰地冒了上來,指著改成鼻子對他罵道:“你要我顧忌他們,易改成,你顧忌到我了嗎,他們顧忌到我了嗎,你們這裏,看不起女人,歧視女人,女人吃飯不能上桌,你大哥家叫吃飯,叫了你六嬸七嬸,獨獨不叫我和你媽,你還樂和和地去喝酒,我都嫌丟臉,垃圾地方。”易改成就重重歎口氣,不吭聲。
改成六叔七叔是大年初二走的,大年初三小絮堅持要回浙江,改成隻能和她帶著孩子一起走了。她公婆要帶她到濟南婦產科醫院去檢查,施小絮不用看也知道他們的居心,她理都沒理,也不管易改成,拉了行李就去了車站。
到了臨安,第二天,一個人就去醫院把孩子做了。公婆再打電話過來,她婆婆對她道:“絮啊,媽想著還是過來照顧你吧,你現在懷了孩子,媽已經買好了今天晚上到杭州的車票。”施小絮就冷冷道:“不用了,我已經把孩子做掉了。”那邊就“當”的一聲,老太太直接氣暈在地了。
改成又匆匆去了濟南,他爸媽直嚷著要他和不聽話的兒媳子施小絮離婚,以老命做威脅,他媽怒道:“沒家教的東西,叫她去醫院照個片也不去,也不知是男是女,一個人就偷偷做了,怎麽養不活,你爺爺奶奶當年養了七個,不都養活了。”施小絮事後知道,也隻是冷笑。她想著婆家,她是能不去就不去了。為什麽要去,婆婆的話為什麽要聽?婆婆又不是領導,領導的話不聽,可能掉飯碗,婆婆又不是她的飯碗,老太婆對她好,她可以以禮敬之,老太婆封建迂腐,為人愛做,就不要怪她對她不客氣。年紀大了要是不知道個分寸,年輕人誰在乎你,你說的話,年輕人就當你是一個屁。
不過因為這件事上,改成生了小絮很久的氣,好在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慢慢地,夫妻感情總是要大於父母感情的,老媽養二十年,老婆陪七十多年,誰重要?在易改成的心裏,施小絮自然是第一位的,所以雖然這次做掉孩子很傷他爸媽的心,不過改成回到上海後,時間久了,慢慢地,把這件事也就忘掉了。他父母因為這次事情,對於施小絮生第二胎也徹底死了心,她婆婆就一心指望著兒子哪天能回來,他們住在一起了。不過這件事,一下子也無法實現。老人有時候著這件事,也要落淚的。想著人活著真沒意思,辛苦養大的兒子到老了竟不能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