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奇毒無數,但若論製作之艱難,下毒手段之詭異,毒素之濃鬱,遍觀諸天萬界千萬劇毒,再沒有任何一種,能與一寸相思相提並論。
首先在製作上,一寸相思之毒,需要集齊九九八十一種天地罕見之物。這些材料每一種都是天地間難得一見的異寶,有的溫良,有的霸道,每一種的搜尋難度,絕不下於至陰至陽之物和五行真物。而且,即便搜集了所有的材料,也隻是個開始。每一種材料都需要再次冶煉加工,加工所耗的時間很長,失敗率極高,稍有不慎,就要毀掉。待八十一種材料加工完畢,還需要極為複雜的合成。這八十一種材料,互相組合,先形成九百種全新的材料,然後,這九百種材料再次加工,耗費無數時間,最終才能形成一寸相思。
其次在下毒手段上,一寸相思之毒無色無形,即便神通再大,也絕看不出任何形跡。下毒時,必須是正在歡好的男女。要麽是男子下給女子,要麽是女子下給男子。下毒的一方將此毒含在舌尖,用舌頭輕舔男子的耳垂,三日之間,歡好三次,舔夠十八次,毒素便會自動注入對方體內。而下毒一方身上的毒素,也會自動消失。
再說毒素之濃鬱。中了一寸相思之毒後,此毒並不立時發作,會有一段潛伏期。而且此毒無形無色,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察覺。即便修成了莫大神通,細細觀察體內,也不會發現絲毫異象。潛伏期沒有時間界限,除非將此毒誘發,否則千年後,中毒者身上的毒素就會自動排出。偌大的世界,也隻有下毒的人才能將此毒誘發,唯一的法子,便是兩人至少歡好一次。
中毒者對下毒者,會產生無比親近之感,心神全然停留在對方身,愛慕極深,不由自主的產生欲望,一旦相見,歡好理所當然。
千年內,一旦兩人歡好,一寸相思之毒立時蔓延全身,歡好次數越多,毒素蔓延速度也便越快。此毒極為霸道,根本沒有任何解救之法。中毒者就算毒發,到身死也不會察覺原因。一旦身死,身上所有東西,又會自動落在下毒者手裏,旁人不可能爭搶。不過,在一寸相思的毒素被誘發到極深,一旦與旁的女子歡好,毒素再次大麵積蔓延,出現錐心之痛。
對下毒者無比愛慕依戀。中毒後與別的女子歡好,出現錐心之痛——這是一寸相思之毒僅有的兩個表征。在與別的女子歡好後,每逢月黑之夜,劇痛再生。第一次一刻鍾,第二次兩刻鍾,依次類推。前三次是錐心之痛。到後麵身子就會一點一點化為飛灰,而神智無比清明,痛夠時間,恢複如初。到了第九次,全身漸漸化為飛灰,接受焚心焚骨之痛,足足九刻,最終身死。
而在這樣的痛苦中,中毒者還要接受心靈的摧殘。會忍不住想象著深愛的下毒者,眼前會出現幻象,正是那下毒者,用烈焰焚燒他的身體。
“若論奇毒,無有與一寸相思並論者……便蔓延無數年月,亦未曾聽聞此毒現於世間……”婆娑大智慧音就有這樣的描述。
這種奇毒太過罕有,連婆娑大智慧音都說此物從未現出過行跡。秦漢就算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中了這種奇毒,必死之毒!
難怪搜刮了那麽多寶物,命數珠卻愈發暗淡。因為自己的性命已經不久,擁有再多的寶物,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又有何用?
他也沒有想到,為了自己,冰刺竟會下這麽大的苦功,使出這麽凶狠的手段。竟是在自己毫無所覺之時,人家就已經動手了。
動手的這個人,自然是小斑。
難怪會對小斑有那樣的感覺,難怪想起小斑時想到的總是苟且之事,難怪在小斑跟前一直控製不住欲望,難怪探查了那麽多次,身上一直沒有任何異變。也難怪在千佛洞她不和自己歡好,毒素已經極深,再歡好一次,立時加速自己的死亡,寶物還沒有拿到,豈非影響了她的計劃……
或者,該叫她別的名字吧?
到了此時,秦漢也終於想明白,神秘無比的小斑,到底是誰。
“我沒事,放心。”看著易秋眉慌亂的模樣,秦漢展顏一笑。
“嗯……”易秋眉點點頭,也不敢看著秦漢,一臉羞澀,臉蛋兒通紅。她本是個敢作敢當的女子,卻在這個時候,在這樣的事情上,沒來由的慌亂緊張,惴惴不安。
“有空了再來看你,我還有要緊事,先走了。”秦漢邊穿衣服邊道。對方才的荒唐情景,也開始想得分明,自然知道自己的舉動無比粗暴,令易秋眉飽受苦楚。然而一句負責的話都說不出口,自己已經剩下月餘光景,還怎麽給人家女孩子幸福?
易秋眉尚在呆愣間,秦漢已經出了房門。強自做出來的堅強再也無法支持下去,腳步跌跌撞撞,心神俱碎,心念一動,進了小界天,直接一頭栽倒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
與水琉璃幾女的感情,對浪白起的承諾,要報仇雪恨的決心,要解救秦祥林的堅定……一切種種,瞬間成空。
每月的月黑之夜,總有那麽幾日。他呆在這個世界的光景,頂多也就是月餘。
深沉的痛苦和悲哀在秦漢的眼裏蔓延,這一瞬間他興不起任何抵擋的念頭,隻想盡快了結了性命,無比頹廢喪氣。雖然明知道是中了一寸相思之毒,也明知道對小斑有那樣的感覺,是因為她對自己包藏禍心狠下辣手。然而,卻興不起丁點反抗的心思,生不出絲毫報仇的意願。
這正是一寸相思之毒的霸道之處。它毒的不是人的身體,而是人的心。用男女間最纏綿的感情,令中毒的人無限淪喪,心甘情願的將一切交付到對方的手中。中毒者身死後,身上所有的物事直接歸入下毒者手裏,看似是攫取,又何嚐不是中毒者心底的夙願?
秦漢的心如被尖刀一下一下的劃拉著,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血痕。錐心的痛苦令他心膽俱裂。被摯愛之人背叛的感覺如此慘烈,更何況這種背叛,不僅要了他的命,更生生泯滅了他的心。
這便是哀莫大於心死吧。
便在他神遊天際,思緒混亂間,眉心中的柳葉刀狀天地法相,漸漸發出一縷細細的光亮,蔓延向他的腦海。
秦漢的神念開始漸漸清明。他能清晰的察覺自己對小斑的依戀正在漸漸減少,心中一動,連忙坐起身來。柳葉刀狀天地法相上的光華漸漸暗去,歸於無形。秦漢的眼神漸漸明亮,深處帶著一絲淡淡的森寒。
所有的一切,如剝繭抽絲,在他的心頭亮堂起來。
“迦陵和頻迦說的沒錯,冰刺中的確有兩個上界中人。小斑就是其中的一個,否則又怎麽會有一寸相思之毒?至於另一個,想必就是她所謂的父親了,當然,這個身份也肯定是假的。”
“我雖然猜測不出那個傀儡到底是什麽作用,卻也與我有直接關聯。現在想來,冰刺中所做的一切,基本上全是用來對付我的。抓捕九大巔峰高手和琉璃她們,自然是為了威脅我。抓了初南,也是為了威脅我。想來為了把這件事情做到萬無一失,她耗費了太大心血吧。”
“控製了我,將我陷入死地,然後再利用我去拿到八大寶地的寶物。五行大世界是三千下界的中心,有的寶物,連上界仙人都要垂涎,比如那至陰至陽之物和五行真物。更重要的是,我拿到這些寶物,身上的氣運就會達到最大,這也是她讓那些冰刺成員明麵上給我壓力,暗地裏反而出手幫我的原因。到時候她隻消輕輕出手將我擊殺,不僅一切寶物都回到她的手上,連氣運也轉嫁到她身上。哈哈!當真好細密的計算,好狠毒的手段!”
“為了了解我的拿到寶物的進程,刻意等在千佛洞,問清楚之後,目的達到,也便要走了,特意告訴我他們在佛陀墟,自然是為了直接攤牌。我當時想的果然沒錯,她果然是為了刺探我。”
……
秦漢想著想著,結合前後,思路愈發清晰。或許是剛才柳葉刀狀天地法相的原因吧,不知不覺間,竟對小斑產生了些許恨意。突然,他的身體陡然一震,暗道:“不對!我在小界天中,已經呆了一萬多年的光景。而那一寸相思之毒,如果不被誘發,會在千年內自動排出。一旦被誘發,又活不過百年。怎麽我到現在,仍然沒死?”
“難道……難道是一寸相思之毒的時間,隻在正常世界才有效,一旦到了旁的空間,便不存在這時間限製了嗎?”
想到這裏,秦漢心念電轉,愈發肯定。心頭終於生起一絲喜悅,這個發現,總算讓他有了一線生機。
然而,在小界天內一直呆下去,壽元一到,也要身死。更重要的是,他不可能一直呆在小界天,師傅的仇,秦祥林的傷,還有初南,都等著去解救。
這是秦漢目下最重要的三件事情,也是秦漢最大的執念所在。便是因為想到此處,念及因為小斑狠下辣手,而不能讓自己一報師傅和秦祥林的恩情,仇恨之心,本已漸漸生根,此刻終於發芽。
在愛與恨之間,他終於站在了理智的一邊。終於選擇了仇恨。因為……因為浪白起和秦祥林,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是他曾發誓要用一生去努力去補償去回報的人。
“我若不死,必殺你!”
秦漢站起身來,心頭劇痛,手裏拿著彎刀屠龍,一臉孤注一擲的狠辣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