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二妹的家裏,有漫山遍野的楓葉,乃逢秋日,紅楓如火。大抵是因為這個緣故,名為落楓坡。落楓坡是當時所有年輕修士渴望進入的地方,八來也不例外。從追殺者的嘴裏又得知,特麽的老子怎麽惹上了這樣的對頭。
那個時候八來想死。一方麵不願舍棄澹台二妹雅秀絕倫的姿容和眼神,另一方麵又要承受無愛公子無休無止的追殺,當真累累如喪家之犬。從北到南,由西往東,曆時一個多月,橫跨四萬餘裏,終於逃脫。狗屎運也在這個時候降臨,他得到了上界仙人的洞府,從此青雲直上。
方才是手指輕動,此刻,湖心虛懸的澹台二妹,身體開始緩緩旋轉,散射開一片華美的光,金色山峰便在此際,披上一層華美的外衣。
八來嘴角的笑容更深,甚至於,他的手開始輕輕顫抖。
這是他一生最愛的女人。在過往數千個長長短短的紀元之中,他漫長的生命幾乎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她的身上。那是整個宇宙中最令人絕望和憤怒的情景,星河爆炸轟然降臨,整個宇宙化為飛灰,連帶著心愛的人兒,也自此消失無蹤。
於是他想起和二妹第二次的相見。
出關是在三年後的一個黃昏。八來自認為修為已臻化境,當有資格在龍潭虎穴似的落楓坡,在千千萬萬人的目光注視下,如蓋世英雄一般出世,飄飄然禦空而行,將那個身穿紅衣,輕盈的像一條紅色鯉魚的女子,心滿意足的摟在懷裏,在無數人羨慕的眼神中飄然而去。
結果……
這一次,他被無愛公子揍了個半死。卻是他得到仙人洞府的三年,無愛公子也有福緣,甚至比他大的多,因為無愛得到了仙人的直接傳承,修為一舉跨越巔峰。也是在這時候,八來才知道,澹台二妹和澹台無愛,並非親生兄妹,二妹是被族內長老收養的義女,而無愛公子早將這個如花兒一般嬌豔的女人,當成了自己的禁臠。
原來真的是情敵。
所以那一頓胖揍,並沒有揍錯。
記得當時,澹台二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長裙,紅楓如火,她身上的紅裙比火焰還要熾熱,甚至於晃花了八來的雙眼。他被無愛公子揍的奄奄一息,可憐巴巴的爬到澹台二妹身前,咧嘴一笑,又做了個自以為帥氣的動作,大大咧咧的道:“我真的喜歡你啊……好愛你好愛你,二妹,要不你就從了我吧……”
二妹報之以白眼,無愛公子更是囂張,直接將他丟出落楓坡,又放了十幾條凶獒追趕撕咬。
他的運氣的確不錯。他一直認為自己啥都不行,就是這狗屎運好的要命。結果這一次,戲劇而狗血的躥下山崖,看到一顆紅色的果子,食之,體內法力幾乎爆破了他的身體。於是八來一躍成為整個大陸最巔峰的強者,當真做到了縱橫八荒,來去無蹤……
“快些醒來吧……哥真的等你很久了……”
澹台二妹旋轉著的身體越發迅速,似乎是有一層奇異的波紋狀氣流,氤氳在她的周身。八來的黃豆眼裏帶著深切的情感,他當真有些心癢難耐了。他耗盡千辛萬苦,終於尋找到一個宇宙的更上方,所謂的天穹之上,同時找到了將生命中摯愛的女人保存下來的一線可能。
不知用了多少心,她終於再次出現。
隻是,卻是在這無涯的生命中,永遠呆在金色山峰得天獨厚的洗靈池,以千千萬萬種花朵輸送精華,保證她需要的淺弱的生命力。然後,沉睡千年,每隔千年,她都能有一次醒轉的機會,為時一天。生命似乎就在這種無窮無盡的循環中往複。然而這已是八來所有的春天。
等待千年,相守一日,雖然煎熬,也很是值得。
他們的第三次相見,是在整個修真界浩浩蕩蕩百年一度的大會上。那一次,隱匿多年蟄伏不出,一出世便幾乎有雷霆之威勢,掃平天下的魔族,時隔一萬三千年後再度大舉入侵。澹台二妹被魔族中人重傷,連本在大會上獨占鼇頭的無愛公子,也被魔族中人打斷了一條腿,再難動彈。
他就是在這時候橫空出世。這是他無數次幻想著在女人跟前賣弄風騷的完美情景。似乎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吧,真的讓他等到了。見他怒吼一聲,把魔族大軍打了個落花流水,拯救一萬餘修士於危難。最後,他擄走澹台二妹,很是飄飄然的。
是夜,他為澹台二妹控製住了身上的傷,看著那張秀美客人的臉,那鮮豔欲滴的小嘴兒,一時忍不住,強吻之。二妹自此尋死覓活,他整日價求爺爺告奶奶的討饒,哪裏還有半點高手風範。然而二妹分明是個硬茬兒,他本來也不是特有耐心的那種,兩人鬧著鬧著就僵了,然後,他強暴了她……
漾開一圈圈波紋狀氣流的澹台二妹,本自迅速旋轉的身體漸漸平靜。而那些本來盛開的美妙絕倫的絢爛的花朵,卻像經曆了一遭寒霜和秋風,齊齊枯萎,枝葉散落。八來看在眼裏,心頭又是一陣竊喜。這麽多年過去,每一次都是如此,所以他知道的很清楚,那是自己的二妹就要醒轉。
“我一定要找到讓我永生的方法,也一定要找到讓二妹永遠清醒的法子,再不要過這種充滿煎熬的生活!”八來心頭閃過這樣的念頭,先時出現的那股淩厲無匹的氣息和鋒芒,便再度自他的身上噴射。似乎生怕打擾到自己的二妹,他連忙收斂,唇角的笑便露出些許歉然的意味來。
然而,這樣的決心,卻是再也撼動不了分毫。
自從二妹被強暴後,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從那時起,他踏遍千山萬水,跨越大江大河,甚至前往極北之地的無邊之海,一次次的尋找。恍惚兮數十年過去,他的樣貌仍沒有太大的改變,甚至因為修習功法的特殊,比以前更加年輕。
然而他盯著一層如霜花一般的白發。他的確是個有些花花腸子,嘴上愛占點便宜,時不時鑽進青樓讓或貴或賤的女人伺候一晚,但這些年,喜歡的女人,常自心頭念想的女人,為了她甘願走遍萬水千山的女人,始終是她,澹台二妹。
第四次相見,澹台二妹看著華發的少年,終於將他原諒。接下來的數百年間,兩人形影不離,成為整個大陸津津樂道的神仙眷屬。甚至於,為了等待澹台二妹,他壓製著修為,一直等到她飛升之後,自己才引動天劫。
他們的故事,從這時起,像一汪沉寂的大湖,沒有波瀾,卻深邃無邊,一直到星河爆炸的來臨……
光暈消失,本自虛懸於當空的澹台二妹,緩緩睜開一雙如黑寶石一般令人心顫的妙目。在沉睡之時,她便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而在她睜開雙目的這一刹那,似乎整個世界突然變得鮮活起來,從一片死寂驟然跨入盎然的春天。
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然而最通靈最秀美的,卻無疑是那雙黑寶石一樣的眼睛,純淨的令人難以直視。
澹台二妹睜開雙目,便看到那雙有些猥瑣的黃豆眼,這雙眼神總帶給她無窮的溫暖和安全。千千萬萬年以來的每一次蘇醒,從來用不著去尋找,第一眼看到的永遠是他。她的心再次變得柔軟而火熱,牽起男子的手,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吻。
蜻蜓點水似的。
八來便樂的屁顛屁顛的,美滋滋的道:“二妹,你終於醒過來了!”
“又等了很久,對嗎?”澹台二妹柔聲道。
“不久,就一天!”八來施施然的說著。澹台二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每次要沉睡千年,蘇醒的日子卻隻有一天。八來對她說了謊!她隻需要沉睡一日,便能有一日的清醒時分。至於他為她做的,從來沒有提過隻言片語,包括耗費了他無窮心血,挑選的最利於恢複她生命精元的千萬種花朵。
每一個千年,都要尋找一次。
他每一次都會告訴她,自己快要找到讓她一直清醒的方法,快了,真的快了。於是她一直以為,的確快了。因為自己隻是沉睡一天。卻哪裏知道,這千年的絕大部分時光,他都在左右前後的奔波。
“今天我們去哪裏?”澹台二妹莞爾一笑。
“我已準備了一個極好的地方。”八來的精神又是一振,樂滋滋的拉著二妹,向他早已尋好的風景絕美之處不疾不徐的飛行。這些風景,大部分都是他親手設計的。在天穹之上,若想找一處和凡界一樣的景致,真的很難。
一整日的時間轉眼便已過去,兩人再度回到洗靈池,二妹柔柔的笑著,而八來的眼裏,卻露出一絲深深的寂寞和無奈。
絕美的女子再度在洗靈池前虛懸著漂浮著。
八來長歎一聲,深深的看著女子秀美絕倫的臉,身形一閃,消失在了當地。他沒有告訴她的事情,太多。他做過什麽,也幾乎不會向他提及。這又是例行的工作。為她尋找各種各樣的花朵,將之以最合理的方法融合,輸送那一絲細微的生命精元。
至於星河戰場霧霾的消失,是否該召見一下將要回來的七神將,他早已忘的一幹二淨了。他的心裏,隻有二妹,沒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