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總監請大家坐下，二十多個設計師互相看了看，默默的坐下，李文琳看一眼老喬，老喬沒有看她，正偏著頭和他們的總監在小聲的微笑說著什麽。
總監意氣風發的看了大家一眼，好像很高興，然後又低頭和老喬繼續交談著，大家也很緊張，所有的設計師在看到老喬在他們部門的時候，都已經猜出是好事情。
事情還沒有談開之前，大家已經感覺到了，一種緊張興奮的氣氛籠罩了整個總監辦公室，大家雖然平靜坐著，心裏卻早已磨掌擦拳，躍躍欲試。
設計總監和老喬把話說完，然後笑笑點點頭，看了大家一眼，朗聲對大家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說到這裏，他故意停了停，原來假裝平靜的設計師，聽到這裏，連外表的平靜也無需假假了，大家都變得激動緊張起來。
相對於大部分設計師的興奮緊張，李文琳雙手微微握成拳頭，仍然控製不住渾身微微發抖，她已經意識到出了問題。大概由於這個五千萬的大單太重要了，不但是設計部，業務部，還有公司總部整個都很重視，所以才沒有像以前一樣————以前是一個單，由總監選擇設計師，叫到辦公室交待一下，告訴他或她，這個單由你負責，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把所有的設計師召集起來開大會。她已經強烈的意識到，她不是唯一的確定的人選。昨晚的興奮還有精心的準備，多半是白費了。
總監用目光掃了一下四周，笑眯眯的對他們道：“好消息就是業務部的喬經理，接到了五千萬的公裝大單，他需要到我們設計師挑一個設計過得硬的設計師，和他一起負責這個單。”
總監話音剛落，下麵立馬熱烈鼓掌歡呼，接著開始議論紛紛。
李文琳抬起頭來，看向喬振天，喬振天平靜的坐在那裏，臉上帶著微笑，卻一直沒有看她。
總監由著手下的設計師議論一陣，等到他們漸漸安靜下來，說道：“情形我想不用我多說，大家也應該很明白了，我想不但是我們整個設計部，甚至我們整個公司都應該非常感謝喬經理，目前的形勢就是，這個五千萬的大單我們公司勢在必得，不能在任何一個環節上失敗，因為小環節失誤，會影響到整個公司的生死存亡，所以今天召集大家開一個會，設計師隻有一位，大家可以通過自我推薦或者他人推薦的方式來應選，這次公裝大單是華龍大酒店的公裝，這是一個五星級大酒店，所以馬虎不得，大家如果對這個單有信心，或者有過得硬的設計，過得硬的口才，或者過得硬的方法，凡是有必勝的信心能夠拿下這個公裝大單的，都可以到我辦公室來，如果真的有本事，能夠為公司帶來績效，請相信我，公司不會埋沒任何人的，時間是三天，三天後我們再公布結果！”
設計總監慷慨陳辭，把事情交待完畢。李文琳知道了最後的結果，一顆心開始極限下墜，果然是，不同以往，她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
她在心裏苦笑著搖了搖頭，想著是啊，天上怎麽可能掉餡餅呢，特別是在現在這個危難時刻，經濟危機橫行霸道，她怎麽可能輕而易舉負責五千萬的公裝大單。
大家沉默著聽完總監的說話，總監最後吩咐結束會議，大家開始站起來，然後絡繹不絕的走出去，張莉莉走在李文琳的旁邊，喜氣洋洋的對她笑著道：“文琳，沒想到，傳聞是真的啊，小喬，哦，老喬，喬經理真厲害！”
張莉莉的心裏充滿了歡喜，她在心裏已經暗暗發誓，她一定要拿下這個單，哪怕不擇手段，她也一定要負責這個大單。
所以此時此刻，她喜氣洋洋，高興萬分。
喬振天也從他們設計總監的辦公室走了出來，張莉莉看到他，立馬以極快的速度離開李文琳的身邊，飛速的跑向喬振天，其它設計師也是如此。二十多個設計師把他圍得水泄不通，紛紛在那裏套近乎，馬屁精馬暢更是在那裏眉飛色舞的拍馬屁，“喬經理，你真是不但長得帥，而且有本事。”陽天眨著一雙桃花眼，也在討好喬振天，張莉莉見此情景，也就奮不顧身的擠到最前麵去，對喬振天說道：“喬經理，我是莉莉呀，文琳的好朋友——。”李文琳本就不擅這些，隻得一個人慢慢回了自己辦公桌。
她無力的坐了下來，說實話，她的心裏是有許多失望的，前幾天和老喬接觸幾次，原以為肯定是自己負責這個單，原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卻是大家公平競爭，三天後，由總監做出人選。
她打開電腦屏保，繼續看著自己昨天沒做完的效果圖。鼠標鍵在圖上移來移去，她慢慢的改動著平麵效果圖上的數字，改掉又改回去，心思不在上麵。
老喬在人群裏看她一眼，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沒有機會說清。
當天下班的時候，李文琳做完手中的圖紙，拿起手袋慢慢走出公司，在過道處，卻看到老喬站在前麵，在那裏笑著等著她。
李文琳也微微笑了笑，慢慢走到他麵前，兩個人一起進了電梯，走出公司。
“老喬，我知道的，我早就想到過，不會這麽簡單。”
李文琳怕老喬以為她誤會他，所以首先說明。
老喬笑了笑，眼裏有幾分感動，他溫和對她道：“文琳，不是我的意思，是公司的意思。”
他抬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對她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五千萬的大單公司很重視，因為這個大單做成了，就意味著公司可以靠著這個大單撐到危機過去，所以公司勢在必得，特殊時期特殊政策，我原以為設計師可以由我選定的。”
李文琳點點頭，表示理解，原先的失望已經消失了，她笑了笑，說道：“老喬，謝謝你，你不用解釋的，我也明白。為了做成這個單，公司肯定要選最好的設計師出馬，這麽大的單，不是我們一兩個人能決定的。”
她現在知道，她和老喬，其實都隻是公司兩個棋子，最多算是卒子，衝鋒在前，而且她李文琳更慘，有沒有資格當馬前卒，還要通過殘酷的競爭。
老喬看到文琳好像有點不自信，便笑了笑，對她道：“文琳，我一定要做成這個單！同時我也知道，沒有你，我做不成，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會爭取讓你來負責這個單的。”
文琳點點頭，感激的看了喬振天一眼，對他道：“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其實公司比我厲害的設計師很多，他們比我口才好，比我有酒量，比我放得開，比我有膽量。”
李文琳搖了搖頭，喃喃的說出來，現在的她是沒半點信心的。
“但是你很有設計才華，這一點，沒人和你比！”
喬振天振振有詞，聲音的音量很大。
李文琳抬頭看喬振天一眼，他兩隻眼睛炯炯有神，李文琳苦笑，低聲道：“現在哪個設計師還需要設計的才華與天份。”
她看了喬振天一眼，話沒有完全說完，她在心裏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老喬啊，你知不知道現在不需要設計師了，現在的電腦傻瓜軟件，隻要你把幾個數據輸入進去，就可以自動的給你生出許多設計效果圖出來。”
李文琳的心裏灰暗一片。
“文琳，你錯了，我之所以選中你就是因為你的才華，你不會天真到我會因為我們之間的私交，把自己的前程工作事業財富交在你手裏吧，我交給你，是因為你能保證我的成功，明白嗎？”
老喬的神情變得嚴肅認真。
李文琳呆了一呆，看向老喬，神情裏很是吃驚。她一時間不明白喬振天的意思。
老喬看向她驚訝的神情，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對她道：“其實你應該明白，這個華龍大酒店的公裝，整個深圳乃至全國的家裝公司都在盯著，如果想打贏這場仗，在大家報價回扣公關都同一水平的情況下，想讓人家選擇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拿出過硬的設計來，明白嗎？”
老喬認真看著她，最後肯定的說道：“這也是我選定你的原因，因為我知道，沒有你的配合，我不可能拿下這個單。”
李文琳還是有幾分疑惑。
喬振天看她如此神情，便幹脆把所有話都說出來：“文琳，這麽說吧，別說我和你一直是朋友，就算我與你一直交惡，如果你有設計才華，我為了做成這筆單，我也會主動去討好你，和你成為朋友，再說遠一點，我和你之所以幾年下來，成為朋友，我一直照顧你，也是因為你的設計才華，如果不是我的業主一直對你的設計讚不絕口，如果不是你已經設計出了許多成功優秀的作品，這麽些年，我也不會一直對你照顧有加，與你成為朋友。”
李文琳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老喬，你開玩笑吧，可笑我，一直以為你是看在我與你是朋友的份上，一直對你照顧有加。”
她搖了搖頭，還是難以相信。
老喬笑了笑，說道：“文琳，說實話，你除了設計上有過人的才華，在為人處世上真是木訥天真，不通人情世故，其實這也沒什麽區別，這世上的人與人之間，相處得好，也是因為互惠互利，快樂也好金錢也好，突然交惡也是因為利益衝突，再正常不過，在職場上就尤其明顯了。”
李文琳沉默。
老喬最後道：“一個人如果被人利用，應該慶幸自已有被利用的價值，否則的話，就隻能失業了。”
李文琳看向老喬，雖然一時間無法接受老喬對他們友誼之間的說法，可是她已經慢慢明白了老喬的意思，她點點頭，對他道：“老喬，謝謝你，我會努力的，這兩天，我盡量拿一些好的作品來，讓我們總監選定我。”
恩，既然隻有價值才能被利用，那麽，就好好的提高自已的價值吧。
老喬才滿意的點點頭，說道：“這就對了，我也會爭取的，我們一起努力，要有信心才是。”
李文琳笑笑，恢複了自信，雖然老喬的解說讓她挺心涼的。她不相信老喬是如此重利的一個人，不過，話說回來，他如果真的這樣看她的，她也無話可說。
這個時候，電梯已經到了一樓，兩個人走出電梯，一起走到公司外麵，喬振天對李文琳笑笑，說道：“加油吧，聽說現在失業的情形越來越嚴重了，文琳，我和你能不能保住工作，並大賺一筆，全靠我們兩個了。”
李文琳想起失業在家的葉小凱，當下便笑笑，點點頭。
兩個人道了再見，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