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原本也不指望他們幫什麽忙,雷子媳婦看著兩個孩子,她就同雲二嬸兩人說笑著,包了足足二百餃子,送了她們婆媳五十個,剩下的,中午就煮了,一家人都是吃得讚不絕口。
下午時,裏正果然親自上門來賠禮,趙豐年臉色淡淡,請他喝了一杯茶,客套兩句,就送了他出門,裏正知道人家是不滿罪魁禍首沒有受到懲罰,但是,那是他三叔,他也沒有辦法,隻得一路歎氣回了自家。
很快,錢黑炭也頂著一臉的青腫來了作坊,同趙豐年請了三日假,預備娶親一事。大夥兒因為早晨活計忙,沒有看成熱鬧,自然不肯放過他,拉著他左問右問。
錢黑炭這人不是個聰明的,甚至有些愚笨,不過就算是一頭豬,耗了這一上午去仔細琢磨,也能想明白娶巧兒是件好事,先不論以後會如何,起碼他暫時變成了一塊香餑餑。
中午回家吃飯時,劉七娘雖然還是臉色不好,但也沒有動手再打他,反倒擠出僵硬的笑臉給他夾菜,這讓他簡直受寵若驚,繼而又得意起來,別看他錢黑炭又窮又醜,也是這村裏唯一一個坐享齊人之福的男人。
如此,他走路都帶了風,同眾人說了幾句,就回家翻出這些時日攢下的二兩銀,送到新丈人家做了聘銀。
雲強得了老爹的囑咐,拿著這銀子進城置辦了些盆桶用物,連同兩年前給巧兒備下的幾身衣衫,兩床粗布被子,一起裝了五抬。
雲二嬸送來的那套錦被也洗涮幹淨,整齊疊起,算做了第六抬。
第三日早晨在左右鄰居家喚了幾人幫忙,就直接抬去了錢家,又請了村裏一個兒女雙全、公婆父母聚在的全福媳婦兒鋪床。
錢家隻有兩間房,如今又要娶新婦,這住處就不夠了,雲強媳婦兒理都沒理明顯要看好戲的劉七娘,,直接就張羅著把被褥鋪在了正房,劉七娘見得地盤兒被占,自然不許,硬是要她們把被褥鋪去房東的耳房,那耳房平日是放些幹草木柴和缸甕等物的地方,哪裏能夠住新婦?
雲強媳婦不願,兩方爭執不下,就又動了手,你扯了我的衣衫,我拽散了你的頭發,各種怒罵飛滿院子,極是熱鬧。
錢黑炭趕著馬車,帶人從城裏買了置辦酒席的吃食回來,遠遠聽得自家院子的哭鬧,立刻轉托幫忙的幾個後生把車上的東西搬回自家,然後借口還馬車,直接躲去了作坊。
雲家村眾人原本聽得動靜,都圍在外麵偷笑看熱鬧,有那眼尖的遠遠見他如此,更是鄙夷搖頭。
等到院子裏幾個女子們打累了,眾人才進來裝裝樣子,勸上幾句。
劉七娘沒有娘家人撐腰,放眼都是雲家人,心裏委屈,坐在門口,拍著大腿哭嚎良久,到底被眾人半勸半哄挪到了耳房裏。
好不容易,過了午時,錢黑炭打聽得家裏徹底平息了,才回到院子,同幫忙準備酒席的鄉親們行禮道謝,然後進屋換了當初娶劉七娘時穿的吉服,坐了馬車在村裏饒了一圈兒去接親。
雲三爺這兩日也是想開了,這事兒雖然沒有像他期盼的那般得到一場大富貴,但是,起碼嫁不出的女兒脫手了,他們一家也沒被攆出村子,這就已經是萬幸了。這般想著,他們一家人也就打掃了院子,欣然送女兒上車出門。
錢黑炭牽了紅綢一頭,扯著帶了紅蓋頭、一身紅棉布嫁衣的巧兒跨了門坎,拜了堂,然後安頓她進屋坐在炕沿兒邊上,早有一個鄰居媳婦兒幫忙遞了秤杆子,他接了,手指有些哆嗦的挑了蓋頭,巧兒正心緒複雜的想著過往種種,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就抬起頭去,本來還算白淨的臉孔,因為塗胭抹脂,更添了三分嬌豔,眾人湊趣的誇讚幾句,惹得錢黑炭嘿嘿傻笑得合不攏嘴。
巧兒有些嫌惡的挑挑眉梢,就低了頭不肯再抬起,錢黑炭還以為她是害羞,自以為體貼的招呼眾人出去喝酒。
男子們雖然瞧不起他,但是心裏卻都有些羨慕,同是農家男人,怎麽就他錢黑炭走了狗屎運,能享受到這樣的齊人之福?如此酸澀嫉妒之下,忍不住就捉了他灌酒,隻灌得他走路都像踩了棉花,日頭也落了西山才罷休,各自散去。
鄰家幾個婦人,好心幫忙收拾了殘羹剩菜就回去了,留下錢黑炭晃晃悠悠進了新房,巧兒早脫了嫁衣,換了家常衣裳,見他一身酒氣進來,就更是厭惡,想著一會兒這個人要近身,就扯了借口要在自家院子附近轉轉。
錢黑炭雖有心立刻拉了她做那銷魂之事,但又不好違她的意,於是起身隨她出門,他醉得厲害,站不穩的時候就靠到了巧兒身上,從背後看過去,倒顯得很是親密。
劉七娘一整日賭氣坐在耳房裏,不肯出來張羅,一直到聽著院子裏清淨了才跑出來,正好把人家新夫妻的“恩愛”看在眼裏,立時暴怒,恨得牙齒咯吱作響,原地轉了幾圈兒,拎起牆邊的一隻木桶就打了一桶冰涼的井水,統統倒在了新房的炕上,看著那上好的錦緞被褥濕得透透,她就露了快意的笑,然後藏了水桶,躲去了窗下。
很快,天色就完全黑了下來,巧兒到底拖不過,受刑般僵著臉同錢黑炭回了屋子,錢黑炭急不可耐,三兩下剝了自己的外衫,就去推巧兒。
兩人一起跌在被褥上,還未等糾纏,巧兒就已經驚叫一聲,從炕上一躍而起,“這被褥怎麽濕了?”
錢黑炭被帶倒摔在地上,本來還有些惱怒,聽得她這話,就伸手去摸,立時大罵出口,“一定是那潑婦趁咱們出去走動,進來潑水了…”他說道一半,突然想起那劉家人的厲害,就縮了頭,四處看看,又小聲道,“不如,不如,咱們換套別的被褥睡吧。”
巧兒如何看得上他這般膽小模樣,皺眉扭頭頭去,卻見得那窗角糊著的雪白棉紙被戳了個小洞,腦子裏靈光一現,就猜得必是那劉七娘在偷看。
哪怕她再是不喜這夫主,但是被攪了洞房花燭夜也心裏不喜,眼睛轉了兩圈兒,就想出個絕佳的報複法子。
隻見她慢慢脫了外衫、中衣,隻著一件大紅繡鴛鴦的肚兜,在錢黑炭滿臉的驚豔中,雪白的雙臂就纏上了他的脖子,抱著他滾到了旁邊空出的炕席上。
見得新婦如此明顯的邀約,再不立刻動手,錢黑炭就不是男人了,他立刻動了起來。
兩人糾纏不停,巧兒故意做出許多媚態,引誘錢黑炭說話,“好哥哥,巧兒以後就是你的人了,你隻喜歡巧兒一個好不好?”
錢黑炭正猴急,哪裏還有腦子想這些事情,手下忙碌著,嘴裏一迭聲的答應,“依你,依你。”
巧兒做了委屈模樣,“你那潑婦若是不答應怎麽辦?”
“這是錢家,自然我做主,她不答應就休了她。”
“那以後你得了工錢就交給巧兒,巧兒給你管家,然後再生個胖兒子,好不好?”
“好,好,看我給你賺個金山回來。”
兩人這般動作、閑話,落在窗外的劉七娘耳裏、眼裏,氣得她抓撓那土坯外牆,待得裏麵傳來呻吟聲、喘息聲,直接就崩斷了指甲,暗自發誓,她死活也不能這狐狸精把夫主搶去…
天上白玉盤般高掛的月亮,把這一切看在眼裏,不知是否因為太過厭惡,很快就躲進了雲層…
第二日一早,錢家的正房門外就響起了劉七娘的喊聲,“日頭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做飯,等著老娘伺候你吃喝呢。”
錢黑炭和巧兒揉著眼睛爬起,巧兒就惱怒抱怨,“她這是作何,才不過雞叫時候呢?她就是不喜我嫁進來,也要體諒夫主去作坊做工辛苦啊。”
錢黑炭昨晚忙碌了些,自然睡不夠,剛要附和幾聲,劉七娘又在窗外說道,“錢黑…嗯,當家的,作坊裏開工早,若是再不起,就要遲了。前日我爹還要咱們回去吃飯呢,再拖他老人家該以為咱們有何不妥,親自找上門來了。”
錢黑炭想起那平日笑眯眯,實際上最是心狠的老丈人,立刻激靈靈打了個哆嗦,一翻身就爬起穿衣,然後囑咐巧兒,“我去作坊上工,你同七娘在家可不要吵架,讓村裏鄉親笑話。”
說完不等巧兒回應,就出了門,衝著皮笑肉不笑的七娘點點頭,也想要說幾句,卻終究沒敢,一溜煙兒就跑遠了,不知是真心急作坊開工,還是為了躲個清靜。
劉七娘冷哼一聲,進了屋子,上手就扯了正不緊不慢穿衣的巧兒,重重就抽了兩藤條,怒罵道,“你個沒規矩的小賤人,日上三杆,還敢賴著不起,你娘沒教過你,要早起給我敬茶?你們一家子都是下賤無禮…”
巧兒本來想著自己的身份比她低一層,還預備忍讓一二,但是聽得她言語裏禍及全家,身上又被抽痛,就也惱怒起來,反手抓了她的頭發,罵道,“再無禮也比你這個爬窗眼兒的老鼠強,聽自己漢子的牆角,好聽不?沒氣得眼珠子掉地上…”
這話正戳了劉七娘的肺管子,頓時手上藤條就揮了起來,兩個女人終是戰到了一處,從炕上打到地上,屋裏打到屋外,仗著錢家窮,沒什麽擺設,也沒什麽損失,倒是給她們提供了極寬敞的戰場。
村裏的公雞本來零零散散的叫兩聲,顯示一下盡職盡責,結果被她們兩人的吵鬧聲驚得徹底清醒,賣力氣的“工作”起來,很快就又帶累的各家黃狗也開口附和,黃狗又吵醒各家主人,於是整個村子都早早的起了床,自然也知道了錢家又打起來了這件事,有那閑人就聚去看熱鬧,想著她們打完了,家裏的早飯也就好了,正好拿這趣事下飯。
可惜,眾人都低估了吃醋女子的毅力,劉七娘和巧兒兩人罵累了打,打累了罵,真正日上三竿,居然還沒結束,大夥兒等不得,都回家吃飯,扛著鋤頭預備下地,又囑咐了自家孩子等結果,眼見日頭升到了正中,孩子才跑去回報,兩個女人不分勝負,都累得睡在院子裏了。
眾人都是哄笑,紛紛猜著錢家這兩女人到底誰能製服誰,當然出於偏心,他們還是希望巧兒占上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