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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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收稻了(二)

“百家米?”瑞雪抬眼去看青花碗裏剩下的半碗包穀粥,那一粒粒金色的碎粒,晃得她眼睛突然疼起來,那吃到肚裏的一半也變得熱辣燙人,暖透心扉。

這是她那驕傲的夫君,一家家去求來的,難以想象他要如何紅著臉,彎腰同人家低聲說話,隻為討要一把包穀麵兒…

彩雲彩月姐妹小手緊緊握在一起,都是感動的眼睛發紅,怪不得掌櫃的那般叮囑,原來這包穀麵來之不易,是掌櫃的對夫人和小主子的一片心啊。

雲二嬸也是歎氣,“老板娘,你真是個有福氣的,但凡哪個女子聽得這事,都要羨慕你有這般的好夫主啊。”

瑞雪點頭,抹下眼角的晶瑩,笑得分外燦爛又得意,“她們羨慕又有何用?這是我的夫主。”

雲二嬸撲哧笑出聲來,“對,是你的,沒人搶。”

眾人都是笑了,瑞雪端起粥碗,幾口把剩下的吃個精光,這才交給彩雲彩月拾掇下去。

院門外,吳煜握了一株稻秧,背靠在牆上,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偶爾飛過的鳥雀,心裏也是替姐姐歡喜,他等待的那人就要回來了,他單純隻做個孩子的日子也要結束了。而姐姐身邊有這樣的夫主疼愛,馬上又要有兒女傍身,他就是離開,也心安許多,以後無論他是位及九五至尊還是淪為刀下鬼,他都不會擔心姐姐會受苦受委屈了,他這般善良的姐姐值得一輩子都這樣幸福…

妞妞從大門外跑進來,見得他這般模樣,就悄悄摸了過去,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稻子就往二門裏麵跑,“姐,我給你拿稻子回來了。”

吳煜省過神兒來,大怒,“野丫頭,你敢搶我的稻子,那是我拿回來的。”

瑞雪正喂可心吃蛋羹,小丫頭吃得小嘴兒油乎乎的,不時就要蹭到瑞雪袖子上,雲二嬸就要抱過去照料,瑞雪卻搖頭不肯,笑道,“二嬸,這兩日我看著可心吧,張嫂子帶人忙著大夥兒的飯食呢,二嬸若是家裏不忙不嫌累,就幫著張羅張羅。”

雲二嬸立刻就笑眯了眼,拍手道,“我來就是為了這事來的,大夥兒都忙著,我在家心裏就長草兒,早就想去田裏瞧瞧了,老板娘這般說,我可是名正言順去張羅了,到時候吃白米飯,我也能多吃幾碗。”

“二嬸就是不出力,白米飯也是管夠吃,隻不過別家媳婦兒都年紀輕,不如二嬸經驗足,有二嬸坐鎮,我就更是不必都擔心了。”

雲二嬸聽了誇讚更是歡喜,起身打了個招呼就往門外走,正遇了吵鬧著跑進來的煜哥兒和妞妞,於是笑道,“這倆孩子整日吵著,瞧著倒是熱鬧。”說完就奔去了稻田。

瑞雪無奈,喚了兩個皮猴子過來,每人頭上都敲了兩記,“都多大了,還整日打鬧,也沒個消停時候。”

煜哥和妞妞互相瞪了一眼,都是揉著腦門嘿嘿傻笑。

可心瞧著好玩,拍著小胖手,咯咯笑起來,嘴裏噴出一點點蛋羹碎末,妞妞瞧著有趣,上前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胖胳膊,問道,“姐,她好小啊。”

瑞雪怕她手重掐疼了可心,連忙拍開她的手,說道,“再過幾年就長大了,姐姐一定教得她乖巧又貼心,不像你們日日就知道瘋玩,半個都不讓我省心。”

妞妞吐吐舌頭,伸手抱了姐姐的胳膊,撒嬌道,“姐,妞妞聽你的話啊,都頂了幾日碗了,是大美人總欺負我。”

吳煜立時反駁道,“是你總招惹我,明明我在田裏拔了稻秧回來給姐姐看,你偏搶了去。”

妞妞撅撅嘴,“小氣,才不過一株稻秧,田裏有都是。”

瑞雪眼見他們又要吵起來,趕忙接過那稻秧,捏了捏那稻粒很是飽滿,就歡喜說道,“今年定然是個大豐收啊,正巧家裏也是無事,不如一起去田裏走走吧。”

彩雲彩月正端了茶水點心出來,一聽要去田裏,都是歡喜,那裏正是人多熱鬧的時候,她們早就想去看看了,於是趕忙找了籃子,把點心和茶水都裝了,又抱了錦墊兒和毯子,然後隨在主子們身後,慢慢悠悠往村外走。

農家人講究的規矩不多,人情過往,男女大防,都不是太過苛刻,但是對於秋收春種,甚至所有涉及到收獲一事,卻極是認真。

趙豐年也是商賈出身,不明白這裏麵的細節,瑞雪魂穿而來,更是不懂,於是早早就把這些什麽祭刀謝田之類的事宜,都交給了張家夫妻張羅。

張大河滿村翻找,終是在村南的劉家找了一隻全身都是紅毛的大公雞,給了八百八十八文枚銅錢,討個吉利,然後拎到了地頭兒。

張嫂子早就帶著小媳婦兒們擺了個長條案板在田邊,一隻大陶盆裏盛了清水放在正中,大公雞被紮了雙腳,窩了脖子,張大河手起刀落放了血,滴在那陶盆裏,把清水染成了淡紅色,然後又把公雞供在桌案上。

這次趙家是主家,村裏族老和裏正們雖然都趕來了,但都站在一旁沒有上前。

趙豐年帶著趙家眾人和幫忙的鄉鄰們,一齊躬身向著金色的稻田行了大禮,感謝土地賜予這樣的豐收,也有祈求平安收獲的意願,禮畢,眾人挨個上前,把鐮刀在血水裏沁過了,大聲喊了號子,就下田開始收割了。

金黃色的稻子在男子們的鐮刀下,一片片伏倒,堆在一處,有那後生麻利上前捆成捆兒,再扛到早就碾壓平整的空地上搭成塔形晾曬。

雖然村裏老人們都說最近半月沒有雨,但是大夥兒防備著老天爺突然變臉,還是在田邊用木杆子和草席子,臨時搭建了一個大草棚,張嫂子正帶著一眾小媳婦兒們在忙碌,幾口土灶剛剛燒幹,就被摞上了籠屜蒸起了大白饅頭,小鍋裏的熱水直接澆到那隻咽氣的公雞身上,褪毛剁塊,準備下鍋紅燒了。

妞妞和吳煜一到地頭就匯合了大壯和黑子,還有一眾同窗夥伴,跟在人群後便撿稻穗去了。

瑞雪扶了彩雲,慢慢走到草棚外,眾人瞧見了,都笑著過來見禮,瑞雪道謝,“讓嫂子們都跟著挨累了。”

一個小媳婦兒很是爽朗,笑道,“不累,老板娘不是給我們白米當工錢嗎?一想到有白米飯吃,哪裏會累啊。”

眾人都笑,有那熟識的就打趣道,“咱們可要看好吃食啊,這兒還有個貪吃的妹子呢,別飯菜沒上桌兒,先被她吃光了。”

那小媳婦兒被取笑的紅了臉,嗔怪道,“三嫂子又欺負我,我還是出嫁的時候吃過一碗白米飯呢,這都三年沒吃到了,我高興一下還不成啊。”

張嫂子怕她真惱了,就打圓場道,“是該高興,今年過年可是家家都有白米吃了,明年老板娘再佃了那五十畝田出來,白米就更多了,說不定大夥兒還有吃得厭煩的一日呢。”

眾人想著那樣的好日子,臉上笑得更是歡喜,這個說棚子裏悶熱,那個說油煙氣熏人,都請瑞雪去一旁的木榻上坐。

瑞雪就笑道,“我是嗅著這饅頭的味道好,想要等在鍋旁吃幾個熱乎的,嫂子們居然還舍不得,要攆我走了。”

眾人都笑,“所有饅頭都是趙家的,還能少了你這老板娘吃的,一會兒出鍋就給你送去。”

張嫂子也道,“那大公雞是祭過刀的,吃了辟邪,一會兒也給你也盛一碗,趕緊去吧,太熱小心頭暈。”

瑞雪笑著應了,接了彩月懷裏的可心,就去了樹蔭下。

彩雲麻利的鋪了毯子和軟墊兒,伺候著夫人坐得舒坦了,就去摘了野草編了些小貓小狗逗弄可心玩。

可心以為是好吃的,抓起來就往嘴裏塞,慌的主仆三人都去搶,沾了一手的口水,瑞雪笑著拿了帕子去擦,又攬了可心在身前,指著草木,教她說話,可心口裏依依呀呀的說著,卻是誰也聽不懂。

趙豐年遠遠走來,就見得這樣一幅和樂畫麵,臉上就笑得更開了,上前坐在一旁,伸手抱了可心,掂了兩下,惹得小丫頭咯咯笑,就說道,“這孩子又胖了。”

瑞雪給他倒了溫茶,遞到他嘴邊,笑道,“胖了才是養得好。”

趙豐年扭頭瞧著兩個丫頭都去草棚裏幫忙了,這才低頭把茶水喝了,然後又伸手去摸妻子的肚子,問道,“這倆更小的,今日沒踢你吧?”

瑞雪搖頭,抬手指了田裏瘋跑的妞妞和吳煜,笑道,“有這兩個不省心的,若是再加上兩個小的鬧騰,我這日子可是沒個清靜時候了。”

趙豐年最是清楚妻子嬌慣孩子的脾氣,她自己抱怨也就抱怨了,若是別人說這話,保管她就立刻回護上了,他於是笑了不言語,果然,瑞雪掰了塊點心,一邊吃著,又說道,“眼見入秋了,該給兩個孩子添衣衫了,煜哥兒的練功服又磨破了,這次換更厚實的料子試試,大壯和黑子也添兩套。”

趙豐年忍不住笑出聲來,“家裏的事,你做主就好。”

瑞雪猜得他必定又是笑自己嬌慣孩子,就笑著瞥了他一眼,嗔怪道,“又在腹誹我什麽,別以為我猜不到。”

趙豐年趕忙搖頭,諂媚笑道,“小的哪裏敢啊,眼見入秋,還指望老板娘也賞套厚衣衫穿呢。”

瑞雪挑眉學了刻薄樣子,“秋時多熱啊,要什麽厚衣衫,入冬再說吧…”她平日習慣了不笑不言語,突然繃臉做了這般模樣,還真是渾身不自在,說到最後,自己倒是撐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