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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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離

“不好,”瑞雪堅決抬頭拒絕,“先前總總,已經是我忍耐的極限了,我為了你改變很多,失去很多,再也不能讓步了,我要給自己留下最後一點兒尊嚴。”

“尊嚴,狗屁尊嚴!”趙豐年怒不可及,拍著桌子罵道,“女子以夫為天,我是你的夫主!你能不能同別的女子一般,平凡些,愚笨些,給些金銀錦緞,就能哄得歡喜,別這麽驕傲,別這麽滿口胡言!”

瑞雪瞧得他,頭上金冠也歪了,衣襟上也灑了包穀粥,比之街邊乞丐好不了多少,居然撲哧笑出聲來,自嘲道,“能讓千金公子,為我如此狼狽,我秦瑞雪也算沒白來這世上走一回了吧。”

趙豐年這一刻簡直就覺自己是那咬了刺蝟的狐狸,無處下口,萬般無力。

瑞雪笑罷,起身輕撫衣襟,行禮一禮,正色說道,“就這樣吧,好聚好散,我不怨你為了家族舍棄我們母子,你也不要怨我不喜共夫,人生苦短,總泡在怨恨裏就太可惜了。

孩子我帶走,待得他們長大,定然讓他們回來看望你,而你,嗯,就不再回雲家村了,因為我會同村裏人說,孩子的爹爹出門談生意晚歸,溺水淹死了。”

趙豐年簡直是氣得七竅生煙,“你,你這個惡毒女子,我明明還活著,卻咒我死了!”

瑞雪聳聳肩,很是無奈的模樣,“那我總不能說,我們母子被你拋棄了,將來誰還敢上門給我做媒?給兩個孩子提親?”

趙豐年胸中一陣翻湧,喉頭一甜,就要吐血,卻被他又生生運氣壓了下去,好半晌才道,“好,好,今日都在氣頭上,我不同你爭。咱們都好好想想,明日我再來。”

瑞雪好似有些猶豫,卻是點了頭。

趙豐年深知她守信諾的脾氣,稍稍鬆了口氣,大步出門,又趕回了趙家。

瑞雪聽得腳步遠去,立時就走去屋門前喊道,“嬤嬤,妞妞,大夥兒都出來吧!”

果然,話音剛落,廂房門就開了,所有人都走了出來,就連安伯和德勝都在。

瑞雪爽朗一笑,“灶間有吃食,趕緊擺桌子吃飽肚子,咱們上路回家。”

老嬤嬤一愣,忍不住說道,“剛才小姐不是應了先生…”

安伯卻是大步而過,哈哈笑道,“雪丫頭這事兒做的最對我這老頭子的脾氣,憑啥他要咱們留下就留下啊,難道看他成親娶別人不成?

咱們走,讓他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趙家那一群老不死的,沒有一個好東西,哪裏就值得他這般護著了,連妻兒都不要了。”

瑞雪笑著趕緊拿碗給安伯盛粥,附和道,“安伯說的對,以後我再找個萬金公子,比他還好十倍!”

安伯哈哈笑得更是歡快,眾人瞧得都是麵麵相覷,到底還是忙碌著張羅了早飯,都吃過了,就開始張羅套車,往馬車上搬行李,來時木三和德勝趕車,回去時,少了木三,多了安伯,倒也不愁沒有車夫了。

莫掌櫃一家聞訊,盡皆過來,跪下相送,瑞雪親手扶了他們,笑道,“住了這些日子,讓莫掌櫃跟著勞心勞力了,以後客棧和茶樓還要拜托莫掌櫃照應。”

“小姐折煞小的一家了,本就是小姐的女仆,為主子盡心是本分。”莫掌櫃心頭也是發堵,相勸幾句,害怕反惹小姐傷心,到底還是說了幾句客套話罷了。

瑞雪想了想,示意莫掌櫃近前幾分,低聲囑咐了幾句,然後才從懷裏拿了一封信,遞了過去,笑道,“拜托莫掌櫃了,若是因此鋪子生意受了影響,盡管去找曹小姐,她看在我的顏麵上,必定會幫襯一些。”

曹家與武家聯姻的消息,已是傳了出來,莫掌櫃倒是知道其間的關係,於是仔細收好信封,連連點頭保證把這事辦得妥妥當當。

瑞雪最後環視了一眼住了月餘的小客棧,淡淡一笑上了車。

眾人也是緊隨其後,很快,馬車就駛出了客棧後門,在莫家眾人的目光中漸行漸遠…

來時是冬初,回去時卻已是冬末,天氣要冷了許多不說,眾人也都是懷著心事,難展還顏,瑞雪偶爾掀開車簾,瞧得遠處藍玉湖的方向,白茫茫一片,於是就想起了那賞雪景的願望,於是喚了德勝拐下官道,又到了湖邊。

藍玉湖此時已是結了厚厚的冰層,偶爾有被北風吹得極幹淨的冰麵露出來,仿似一塊羊脂玉上嵌了星星點點的藍,比之當日所見,還要美上三分。

大小丫鬟們臉上終於見了笑意,歡呼著在冰上跑動,不時摔了個跟頭,滾在一處,笑聲劃破四周的寧靜,更顯熱鬧。

老嬤嬤擔心兩個孩子受了風寒,死活守在車裏不肯出來,瑞雪就獨自慢慢走在湖邊,望望遠處的被大雪覆蓋的山林,瞧瞧近處嬉鬧的大小丫鬟,原本裝出的三分灑脫,倒仿似變成了八分一般,連心底隱約的痛楚都輕了許多。

生命畢竟不止一件美好之事,誰也不能霸占她生命的全部,就如同眼前之景,若是沒有決絕舍棄,沒有斷然離開,她日日沉浸在痛苦和哀怨裏,又怎麽會發現山水自然有如此美麗之處…

“前麵可是陳家小姐的馬車?”

眾人都是各得其樂的時候,突然聽得有人喊叫,扭頭看去,卻是一輛做工極精致的小馬車正小跑兒而來,劍舞和琴心立時就一個守在了馬車旁,一個侯在主子身側。

很快那小馬車就到了近前,車簾掀起,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孔,端莊而溫婉,正是曹家大小姐,曹寒梅。

她一瞧見瑞雪的身影,眼裏立時就現了喜色,放了窗簾,然後兩個丫鬟先下了馬車,又扶了披著一件大紅錦緞披風的主子下來。

曹寒梅留下丫鬟,疾步到了瑞雪跟前,埋怨道,“陳姐姐,為何突然就要歸鄉,半點兒情麵都不念,我還想請姐姐小聚,哪知突然聽得下人說,你已是離城,這才攆了來,一路差點兒被顛得骨頭都散了。”

許是出了自家宅院,難得在這樣安靜美麗的雪景中,她行事說話少了很多拘束,瑞雪上前同她見禮,笑道,“歸鄉心切,左右瑣事也處置好了,就早早上路回家了。”

兩人慢慢攜手在湖邊漫步,說著一些閑話,諸如那日壽宴,坐在哪個位置的哪位夫人姓甚名誰之類,名副其實的閑話,但是兩人都不覺如何無趣,一個在享受自由的樂趣,一個在享受友人相送的溫暖,就這般,居然很快就過了兩刻鍾。

瑞雪瞧得德勝神色,知道他有心早些趕路,生恐錯過了投宿之地,就是曹家兩個丫鬟也是頻頻抻頭張望,於是拉了曹寒梅的雙手笑道,“曹小姐,我厚臉皮提前稱你一聲嫂子吧,多謝你來送我,彤城一行,還能巧遇你,實在是件讓人歡喜之事。”

曹寒梅臉色紅透,害羞的半垂了頭,也有些可惜,問道,“陳姐姐你就真舍得這般走了嗎?”

瑞雪笑著應道,“當然,我的家在靈風城雲家村,不能一輩子住在彤城啊。”

曹寒梅瞧得她始終笑語盈盈,忍不住心下酸楚,“不會再來彤城了嗎?”

瑞雪望著天邊起伏層疊的山脈,到底心下還有怨氣未散,於是挺直脊背,發下大願,“除非,趙家滿門跪地迎接,否則我絕不會再來。”

說完,扭過身子,輕輕抱了抱有些呆愣的曹寒梅,“謝謝你,就此分別吧,它日相見,我們定然都比今日過得更好。”

“陳姐姐一路順風。”曹寒梅輕聲說了一句,就在兩個丫鬟的摻扶下回了馬車之上。

瑞雪也招呼大小丫鬟們上了馬車,隨在曹家馬車後,重新上了官道,與曹寒梅隔著窗子,揮手再見,然後一南一北,分道揚鑣而去…

武都皇宮,還是西北那座小宮殿,這一日迎來了聖上眼裏的大紅人,在北疆立下赫赫戰功的鎮北少將軍,吳煜臉上難得露了喜色,揮手攆了小太監們下去,就迎上前笑道,“少將軍,好些日子沒來了?”

武烈行了一個大禮,這才把手裏的食盒放到書案上,說道,“小將得了些新鮮吃食,想著三殿下興許會喜愛,就給殿下帶了一些進來。”

“哦,什麽好吃食?”吳煜在武場練了一上午的功夫,正是腹中空空,伸手就接了食盒,瞧得是餡餅和一眾金黃色的小點心,就先夾了餡餅,大口咬下,沒嚼幾下,猛然咽下,回頭驚問,“這是我姐姐的手藝。”

他的語氣沒有半點兒懷疑,很是篤定,這味道,他離開姐姐身邊之後,每一次用膳都會想起,就如同刻在靈魂裏一般,如何會嚐不出?

“你在哪裏見了我姐姐?”

武烈就把彤城一行之事說了,末了猶豫再三,還是又低了頭,沒有提起那些必定讓三殿下暴怒的事情,可惜,他不提,不見得就沒人提,閆先生手裏抓了個竹筒就推門進來,見得武烈在,倒也不避諱,低聲說道,“殿下,吳侍郎回彤城,果然是為了拉攏趙家,咱們人手傳回消息,吳侍郎出手扣了趙家一個私販鐵器的罪名,逼迫趙家大公子迎娶吳家嫡女做正妻,婚期就定在三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