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後悔過麽?
繚繞在任盈盈心頭的,原本是一句普普通通的‘你愧疚過麽’,但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句複雜莫名的‘你後悔過麽’。
望著任盈盈漸行漸遠的倩影,林寒心中亦不知是何滋味……
一隻白藕般的纖手伸過來,緊緊地握住林寒的手。林寒轉過頭來,望著阿離與非煙,眼中的迷茫完全褪去,隻剩下無比的堅毅。
“沒事吧?”阿離輕輕地問道,手中卻抓得更緊。
林寒笑著點點頭,手中不放棄,另一隻向著旁邊一抄,將非煙的手亦抓在掌心,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嗯!”
在林寒三人身後,李季、石韜對視一眼,臉上亦露出笑容。
“都散了吧,注意加強戒備,別讓人偷摸上來。”石韜吩咐著,“今日一戰,太過重要,不可出現半點意外!”
“是,監察使大人!”
驅散眾弟子,石韜與李季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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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歇息的房間內,左冷禪、丁勉、費彬、鍾鎮四人,齊齊等待著,當林寒三人進門之時,左冷禪轉過頭來,定定地盯著林寒的眼睛,沉聲問道:“小寒,你已見到令狐衝,今晚之戰,可有把握?”
沉吟片刻,林寒答道:“他死我活!”
點點頭,左冷禪笑道:“師伯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
丁勉笑道:“待會的晚餐,會有人送來,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嗯!”
直到離開,左冷禪都沒有說令狐衝如何的強大,他相信林寒,一句‘他死我活’,是強烈的自信,已經代表一切!
令狐衝強大嗎?
毫無疑問,林寒能夠感覺的到,令狐衝的內勁很強,就像之前的任我行,內力已經高出一大截,甚至在吸收了上官雲的內力之後,令狐衝的內力比當時的任我行還要強出一籌。
此時此刻,僅僅隻是在內力方麵,令狐衝甚至要超過了風清揚,比之當年的東方不敗,亦是毫不遜色。
了解了令狐衝的內功修為,林寒反而不再緊張了,不是因為覺得令狐衝不夠強,而是因為心裏踏實了。
人最怕的就是麵對未知,若是揭開了那層神秘的麵紗,不再是虛妄得不可捉摸,便會不再緊張害怕,甚至會激起無盡的鬥誌。
說到底,每個人最大的對手,便是自己。這與修真世界的‘心魔’,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在前世,林寒經常會翻看一些仙俠修真類的書籍,裏麵所講的‘心魔’、‘心劫’,渡過去了,便可高枕無憂。
但在真實的世界,人不可能戰勝‘心魔’,因為心魔是不死不滅的,就像人的七情六欲是不可斬斷的一般。隻要還有未知,人便會害怕,便有了‘心魔’。
當然,當某一件事不再神秘之後,人的害怕之心,也就去了。
如今,知道了令狐衝的真正修為,林寒終於放下心來,便在這院子裏,安靜地與阿離、非煙依偎在一起,靜靜地等待著晚餐,等待著決戰的到來。
當斜陽沉默在遠方霧靄之中,白天的白,與黑夜的黑,在這一刻開始了交換。
正東方,沒有了烈日的阻撓,這世界上,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壓製住那一輪金黃圓月的升起。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這一輪大圓滿的異鄉之月,以大別與另外十一次的姿態,冉冉升起。霎時間,一年中唯一一次的金黃色月華,灑落大地,點燃了眾生的激情。
歡慶,開始了;夜宴,開始了……
金色的光輝中,泰山上擺起了酒宴,盡管經過了篩選,仍舊有數百武林同道留在了泰山,期待著今夜的生死鬥。
當然,左冷禪不可能允許這數百人同上泰山之巔,那太危險了。
左冷禪緩緩起身,拍了拍手掌,示意眾人安靜。
待得眾賓客都望過來,左冷禪雙手抱拳,大聲道:“在宴會之前,左某攜一眾五嶽弟子,祝各位武林同道中秋快樂,亦感謝大家於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觀看這次的決鬥。”
“左掌門客氣!”
武林群豪紛紛鼓掌,迎合著左冷禪的講話。
點點頭,待得掌聲停歇,左冷禪一臉歉意地說道:“這一次的決鬥,是安排在泰山之巔,即那邊的玉皇頂。相對來說,位置不是很大,同時也為了不影響到林師侄的決鬥,故而,能夠近距離觀看的朋友,不會很多!”
對於此事,群雄早有意料,當下便有人開口問道:“不知誰人能去?左掌門對剩下的同道又作何安排?”
“是啊,不能白跑一趟!”
“還請左掌門具體告知!”
雙手下壓,吸引到眾人的注意力後,左冷禪笑道:“先一件一件的來,首先,由丁師弟宣布到場的名單。”
群雄一聽,立時搜尋著丁勉的蹤跡,待得丁勉在左冷禪左側起身,眾人又一次安靜下來。
滿意地點點頭,丁勉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朗聲說道:“下麵念道的,是此次邀請的嘉賓。”
頓了一頓,丁勉接著念道:“少林方證大師、武當衝虛道長、崆峒許大俠、青城靜塵道長、峨嵋金光上人、昆侖震山道長、點蒼柳掌門、丐幫解幫主。”
一個一個名字從丁勉口中道出,被點名之人點頭向丁勉行禮,丁勉則是同樣的點頭回禮。
念到丐幫解風之後,丁勉翻到下一頁,再次念道:“魔教‘聖姑’任盈盈、密教護法大師密藏法王、五毒教教主‘藍鳳凰’、薩滿教大祭司西湘子、魔教前長老綠竹翁。”
此五人出現,群雄立時大嘩,好在下一刻便安靜下來。群雄亦想得明白,既然正道八大門派並丐幫都有人觀戰,那麽令狐衝找些幫手來,也是說得通。
但令人不解的是,令狐衝的結拜大哥-魔教的光明左使向問天,竟然沒有出現,不知究竟出了何等變故。
望著期待的武林同道,丁勉輕輕地將小冊子合上,歉然道:“以上就是這一次的嘉賓!”
“這麽少?”
“是不是搞錯了?”
“那我們怎麽辦?”
費彬從左冷禪右側起身,大聲道:“安靜、安靜!”
待得眾人再次安靜下來,左冷禪笑道:“諸位,這是決鬥,不是唱戲文,若是留下的人數太多,少不得就會出現意外,如此隻能對不住大家了。”
眼見著群雄不滿的情緒,左冷禪笑道:“當然,在稍遠一些的位置,我們已經圍出一大塊地方,以便大家觀看。雖然遠了些,如果目力好,還是能夠看得清楚的。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一定要服從調配,不得騷擾,否則我們有權處置!”
聽到還能有個地方觀看,群雄不滿的情緒稍減,原本有些人還想再次抗議,卻被身旁之人勸住。
想想五嶽派可不是好惹的,如費彬那樣的,更是敢於做出滅人滿門之輩,即使是林寒本人,也是凶名在外,如此一想,許多人便作罷。
滿意於眾人的反應,左冷禪雙手一引,樂嗬嗬地說道:“請原諒我等的不周之處,來、來、來,桌子上有好酒好菜,管夠,大家盡情地喝、盡情地吃,都算是左某的。”
在左冷禪的引導下,群雄便將注意力集中到酒水上,這其中的許多人,原本就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親眼觀看的,之所以還要上山來,不過是圖個熱鬧,以及能得到第一手的戰果。
說實在的,五嶽派如此安排,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既然有免費的酒席,何樂而不為呢?若真是攤上少林派碰上這樣的情況,指不定就是醃菜和白麵饅頭,甚至還得是‘女施主請留步’。
外麵觥籌交錯、杯盤狼藉,裏麵的兩位當事人則顯得相當的安靜。
令狐衝一方,密藏法王、西湘子、藍鳳凰以及有綠竹翁陪著的任盈盈,六人與一眾手下在一個獨立的小院中裏,享用者五嶽弟子送來的晚餐。
望著香氣四溢的晚餐,西湘子疑惑地問道:“五嶽派的人,會否在飯菜中做手腳?”
話才出口,西湘子便感覺到,除了密藏法王之外,其餘眾人皆是神情怪異地望著他。
令狐衝顯然還在為‘美奈子’之事生氣,冷聲道:“你太小看林寒了,若他真有如此心思,還會有今日的決鬥?”
密藏法王點頭道:“以五嶽派的聲勢,若是他們願意,完全可以不顧忌道義,將我等圍殺在這裏。”
西湘子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若是五嶽派真的起了心思,我等豈不是很危險?”
藍鳳凰不屑地望著西湘子,說道:“你現在不還是好好的。”
話雖如此,藍鳳凰還是第一個伸出筷子,親自將每一盤菜都嚐了一遍,又提起酒壺,倒了一杯酒,自個兒喝下去,之後點點頭,表示無礙。
被藍鳳凰揶揄,西湘子有心發怒,卻對此女一身的毒物頗為忌憚,最終隻能尷尬地笑笑,跟著第二個下筷子。
默認著藍鳳凰的動作,令狐衝冷笑道:“如果是左冷禪,他未必就沒有暗害我等的心思,不過這次的對手是林寒,他那樣驕傲的人,是不屑於歪門邪道的。”
敵人是最好的知己,這會兒,林寒的院子裏,阿離、非煙兩人陪著林寒用餐。阿離就問過令狐衝敢不敢食用送過去的酒菜,林寒竟是篤定令狐衝一定會毫無顧忌地飲用。
晚飯之後,山風徐來,一輪圓月漸上中天。
沐浴在慘白的月光下,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林寒的雙眸中,神光湛湛,仿若烈焰開始凝結、寒冰開始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