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午時,天色漸暗。
海麵潮音由低而高,空氣裏濕氣開始加劇,一陣陣冰冷徹骨的海風從遠處吹來,暴雨將至。
負責海邊巡邏的士兵換上了防輻射服,以免直接暴露在含有強烈幅射物質的雨水中,更多地則鑽進軍用帳蓬或車輛中。不到10分鍾,豆大的雨點便從天而降,雨水帶下輻射雲中的物質,呈灰黑色的雨線立時讓世界變得一片昏暗。雨勢加劇,與海中的潮音相呼應。
海上漸漸刮起大潮,足有數米來高的巨浪拍擊著礁石,炸成萬千水珠,和從天而降的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哪怕穿上了防輻射服,巡邏兵依舊無法在這種極端天象中執行任務。他們縮進了臨時搭建的哨壘裏,不時用望遠境觀察著海麵的情況。
“雨真大。”一名年輕的士兵把頭盔拿了下來,皺眉道。
哨壘中還有兩名老兵,一個正坐在地上抽著煙,另一個則擦拭著他的機槍。其中那個抽煙的笑道:“小子,這點雨算不了什麽,暴風雪才叫一個要命。”
“算了吧,肖,說得你好像見過暴風雪似的。”擦槍的士兵譏笑道,他站了起來,推彈上膛並做了個瞄準的姿勢。然後朝新兵道:“小子,別聽他胡扯,卻看看外頭有什麽情況麽,記得做記錄。”
新兵立刻跑到了觀察口旁邊,用望遠鏡朝海麵看去。海麵一片昏天黑地的,細碎的雨線將世界渲染成一幅抽象畫,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士兵剛要放下器材,忽然,有什麽東西在海麵鑽了出來。
“咦?”他輕叫了聲。
“怎麽回事?”那名叫肖的士兵問道。
新兵回過頭說:“我不確定,好像海裏有東西……”
話音末落,一節鋒利的蟲肢突然從哨壘的觀察口紮了進去,穿透了士兵的脖子。新兵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有驚訝、恐懼,然後表情就給永遠定格在這個瞬間。
“該死的!”肖大叫一聲,剛抓起旁邊的衝鋒槍,就聽得頭上響起連串的撕裂聲。
用鋼板和鐵條支撐起來的簡易哨壘被無情撕碎,頓時,豆大的雨點打進了這片狹窄的空間。兩個士兵顧不得戴上頭盔,風雨中,哨壘處出現幾隻怪蟲,它們腦袋尖細。上麵幾顆複眼正透出腥光,舞動著長長的節肢將新兵的屍體舉起,撕碎!
“去死吧,混蛋!”肖大叫,用力扣緊了板機。衝鋒槍噴出半米來長的火舌,將槍膛中熾熱的子彈盡數傾瀉在這頭怪蟲的身上。
讓人絕望的是,子彈擊打在蟲殼上,竟然擦出蓬蓬星火,發出如同擊中鋼板般的聲音!
像這樣的槍場,陸續在海岸線上響起,並在傾刻間已經蔓延到整個駐兵團的營地。
入侵。
一場史無前例的入侵。
數以萬計的衝鋒蟲自海邊登陸,它們如同潮水般湧向了東亞聯盟的駐兵團營地。駐地兵團等不來海狼,反而把蟲軍等來了。當一記槍聲響起時,戰區將軍以最快的速度發出反擊的命令,所有士兵給動員了起來。不管身上有沒有穿防輻射服,他們都從汽車或掩體中出來,將槍口對準了這些突然而至的入侵者。
沒有時間讓他們考慮或退縮,幾乎在短短十幾秒鍾內,戰鬥已經波及整條海岸線。明亮的火線和轟隆爆炸的火球照亮了雨中的世界,時而閃過的電光,則是機甲所配備的光束武器發揮作用。而軍隊中的能力者也沒有閑著,元素域的能力者發出各種強大的能力,每光這些明豔的電光火流衝刷過後,衝鋒蟲中就會出現一片空白。
然而這片空白,會迅速為更多的蟲子所填滿。
東亞聯盟的軍隊正在節節敗退。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上百萬的衝鋒車攻擊兩萬不到的聯盟駐軍,結局如何,一開始便已經早就注定。
“情況就是這樣,阿爾法大人,請做好萬全準備。”
結束通訊,戰區將軍看向周圍的參謀。他摘下帽子道:“能與各位一起奮戰,我很榮幸。”
將軍推開了指揮車的門,拎著一口猙獰的轉輪機炮跳下了車。在漫天雨線中,將軍咆哮道:“所有人給我殺,讓這些狗娘養的知道。我們可以戰死,但絕不撤退!”
“絕不撤退!”
呼應聲此起彼伏。
這是軍人的傲骨!
將軍托起了轉輪機炮,炮品中轟出的明亮火焰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臉。
這一天,海岸線駐軍部隊全員戰死。衝鋒蟲在丟下四萬多具蟲子後,蟲軍分成兩股,黑壓壓的兩道鋒線從海岸線上分了開來。鋒線的前端,直指伊朗和韓國的城市基地。
大概五萬左右的衝鋒蟲留了下來,它們沒有急著進攻,而是啃食起同類的屍體來。通過吸收同類的基因,它們進行著一次自我補完。吸收了足夠的基因和能量後,衝鋒蟲會收起節肢,然後體溫漸漸降低。它們猶如死去,就這樣,海岸線的戰場上多了數萬隻這樣進入假死狀態的蟲子。
在這些蟲子自我進化的時候,蟲軍分流,兩支數十萬的軍隊殺向了東亞聯盟的兩個盟國城市。它們的定位是如此精確,簡直不像自然生物所為,而是精確的戰爭兵器。在24小時後,伊朗的基地薩瓦哈爾,以及韓國的富川城皆遭受襲擊。
抵抗隻堅持了三個小時,這兩個城市就永遠地在聯盟的版圖上被抹掉。
蟲軍繼續前進,它們複而匯合成一股,箭頭直指聯盟的自由都市白哥尼!
三天之後,蟲軍在前往白哥尼的必經之地,蘇伊大裂穀中遭受到劇烈的攻擊。印度大君阿爾法親自帶著十萬先遣軍在大裂穀嚴軍布陣,迎戰這從海上而來的入侵者。在阿爾法充分利用裂穀的天然地勢,以及可圈可點的戰略戰術下,十萬先遣軍硬是將數倍於已方的蟲軍攔截在峽穀外。
激戰數天之後,蟲軍丟下了如山屍骸,剩餘的部隊悄然退卻。先遣軍也損失大半,彈藥更是打到差點見底,整個裂穀中滿地都是屍體和彈殼,可見戰事之激烈。
在蟲軍退卻的同時,海岸線迎來了新一批的訪客。密密麻麻的收割者從海中登陸,這些形如蠍子的生物揮舞著鐮狀的前肢。它們在上線之後,便如同接到無形的指令般,往先前衝鋒車撤離的地點匯合過去。在收割者後麵,還有一些巨大的生物從海中浮現。
這些跟在收割者後的是生產者和王後,它們屬於後勤單位。當它們登陸之後,之前進行著自我補完的衝鋒蟲紛紛震動起來。接著蟲殼開裂,從裏麵爬出一隻隻個體更小,但蟲殼呈黑色,上麵布滿了暗紅色紋路的蟲子來。這些蟲子充當著護衛的角色,它們分成兩股,護送著生產者和王後前往兩個被攻占下來的基地城市。
薩瓦哈爾和富川城將成為普羅休斯的兩個生產基地,隻要能源充足。用不了多久,更強大的生物兵器將被量產並投放至戰場中。
深沉的黑暗,正在東大陸的東北麵醞釀著。
短短數天之內,東亞聯盟的境內,戰火連綿千裏。而跨過無盡山脈,越過遼闊的飲馬平原、穿過廣袤的原始森林和複雜江河。秦的首府,建於白山之傍的不落之城卻未曾被半點戰火波及到。
這個宏偉而龐大的城市,建築幾乎連綿延伸至整個地平線。不落之城呈狹長狀,期間屋舍規整,高牆拱立。在城市的中心處,一座宮殿建於丘陵之上,麵朝八方,氣蘊恢宏龐大,透著一股君臨天下的大氣勢。那是秦之帝君所在的宮殿,也是不落城的中心點。
所有的建築和街道,皆是以丘陵與宮殿鋪設布局。
此刻,宮殿之內。秦的帝君龍海危襟正坐,龍海年近五十。一頭銀發根根衝天而起,配合他鋼鑄般的臉孔以及同色的威嚴銀須。僅是挺直了身板坐著,卻坐出一股霸道剛烈的味道來。
在他座下,則是三名將軍。這其中每一個都是讓東亞聯盟的軍隊聞風喪膽的猛人,平日裏,三位將軍各據要塞重鎮,鮮有聚首一塊的時候。今天卻被龍海緊急召來,所為之事自然非同小可。
“就在昨天,我收到阿爾法發來的戰報。他們雖然擊退了從海上而來的入侵者,卻損失了四萬狂信徒。”龍海那威嚴的聲音在大殿裏響起,他的語氣平淡,可聽在三名將軍耳中卻猶如一聲雷鳴。
狂信徒是狂熱的宗教崇拜者,這些人視每場戰鬥皆為聖戰。他們不畏犧牲,因為犧牲對他們而言,隻是回歸神明的樂土。因此就算是實力強盛的秦,一旦碰到了狂信徒會讓最為出色的將領也頭痛不已。可現在,阿爾法不但出動了狂信徒,還付出如此巨大的犧牲,才擊退了入侵者。
大地的地麵出現了一些影像,那是衝鋒蟲進攻蘇伊大裂穀的部分判斷。看著影像裏那數量驚人的蟲軍,所有將軍都抽了口冷氣。龍海看著地麵的影像,說道:“各位,不管我們之前和東亞聯盟有再大的仇怨。現在似乎都得放一放,如果不和他們聯手對抗這些入侵者的話,一旦東亞聯盟覆滅,很快就輪到我們。”
“唇亡齒寒的道理,我想就不用贅述了。這已經不是關乎一池一地的戰爭,而是關係到整個大陸的戰爭。今日將三位召集於此,便是要通知你們。即刻動員全軍,三天之後,我秦之七十二營軍馬盡起,趕赴蘇伊裂穀。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些該死的蟲子趕回海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