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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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同舟共濟

此乃敏感時期,稍有不慎,這場廢太子的餘火可能就會蔓延過來,而且有誰知道這些個表麵笑著口裏讚著言談間極盡討好及謙卑之能事者到底揣的是什麽心思?他們到底是誰的人?皇上?前太子?還是……煜王?

此間,言談稍有不慎便易落人口實,以致無妄之災。

結果她一整日都精神高度緊張,出口的每一個字皆極盡思量,包括語氣亦力爭拿捏得恰到好處,即便隔著屏風,表情也盡量做到自然得體,心裏卻暗恨……宇文玄逸,你倒真信得過我!既是不想與他們周旋,大不了像以前一樣稱病來閉門謝客嘛。

此前她的確想得不錯,卻單單落了這一點……宇文玄逸之所以沒有像以往一般稱病,全是為她著想,因為若剛剛大婚便身子不爽利,難免讓人猜測她並非他的“命中注定”,且有“克夫”之嫌,於她將來聲名不利。另外,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是想讓她鍛煉著能夠在清寧王府獨當一麵,亦是為日後籌謀。而且……此番,他與她也算同舟共濟,在這種關鍵時刻,她是一心為他還是心有旁騖?況夫妻相處,怦然心動隻是一念之間,一時一事的積累方能天長地久。

如今,他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於是,早命之畫輔助一旁,一旦她力有不逮,就代她圓場。

然而從早到晚,之畫未出一言,隻盡己能的端茶送水,慣常嚴肅的唇角時不時的翹一下。

她一直以為這個王妃不過是個繡花枕頭,隻靠一張臉討了王爺的歡心,也曾歎王爺再如何出眾也免不了男人的俗,然而這一日下來,她發現蘇錦翎言談舉止得體大方,為人處事滴水不漏,全不同於她平日所見的那個人,既不得罪人,又讓他們知曉今日此舉的不當,又貌似無意的暗示了王爺的高潔,這倒當真讓她大大意外了。然而在接過她手中茶水時向她投來探尋甚至是求助的目光又讓她覺得這個在人前一本正經的王妃不過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隻是王爺若是得知其今日的表現,定是要對她更喜愛上幾分了吧。

豈止是王爺,就連自己……當然,若是她肯對王爺再用上一點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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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逸果真是晚上回來的,其時蘇錦翎已然昏睡在床,隻渾然不覺的滾到某人胸前,窩到某人懷裏,連被“輕薄”了都不知道。

宇文玄逸戀戀不舍的離開那柔軟的唇瓣,強力壓下身體和心裏的衝動,小心翼翼將她摟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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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是第二日醒來時才發覺宇文玄逸曾經回來過,因為墜兒正硬邦邦的躺在床角,極憤怒的看她。

想來走的時候很是急切,隻是除了他,沒有人會解穴。

她抱著一動不動的墜兒,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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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是忙碌的一日。

不,是更加忙碌的一日。

不僅有外客來訪,府中事宜也悉數交到她手上。

她方知王府上下竟是有三百號人,而這三百號人好像都準備了一口袋的事情來一個接一個的折磨她。這邊聽人抱怨與何人不和要調換房間,那邊又有人狀告後廚私下苛扣了買菜的錢;匯報廂房的屋頂需要修葺的前腳剛走,說自己的親娘病了要告假的人便上來了,而他空出來的缺又暫時無人能頂……

蘇錦翎一個頭被吵得十個大。

她本以為王妃是個輕鬆活,輕鬆得如同醉生夢死的米蟲,卻不想竟是不賺錢的勞工。有那麽一瞬,她曾懷疑宇文玄逸娶她回來的用意。

之畫頭不抬眼不睜的擺弄一摞賬本,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語氣平靜的說道:“馬上就是初十,又該給底下人發月例了。這過年打賞,王爺隻願意大家樂嗬,結果也沒個算計,外麵的帳也因了年節暫時收不上來……”

“外麵還有賬目嗎?”蘇錦翎勉強得了空,揉著太陽穴道。

“可不是?五千戶的食邑,零散的田產地產,還有和瑞王爺開的店鋪……若是僅憑朝廷的俸祿,怎麽夠一府人的開銷?咱們府裏的人已是夠少了,一個人頂一個缺,關鍵是王爺不喜歡鋪張招搖……”

蘇錦翎瞄了眼賬本,見上麵賬目雖然記得詳盡,卻沒有分門別類,而是一條條的羅列一起,不能一目了然。

其實記賬最好的辦法便是畫表格了,隻是若她“突發奇想”,之畫會不會產生懷疑呢?

正在絞腦汁,忽見常嬤嬤領著廚娘芮巧過來了。

芮巧本生得平常,然而此刻低著頭,滿麵嬌怯,頓生出幾分動人之姿。

“奴婢給芮巧說了個婆家,就是我三娘舅的侄子。今兒下午要相看,想跟王妃告個假……”

“你三娘舅的侄子?是不是東福當鋪的夥計名喚李寶根的?”

“哎呦,王妃這事都知道?真是體貼咱們下人……”

“你要將芮巧說給他?”

“是啊,芮巧今年二十了,也不小了,再不嫁,就……”

“於是你就給她說了個經常逛花街柳巷沒事還偷賣東家寶貝的人?”

“王妃,你,你說什麽啊?”

“我說什麽你不知道嗎?那個李寶根整日裏不學無術,還是靠你在王府的關係才進了當鋪。掌櫃看在王爺的麵上十分優待於他,他倒好,見了人家當來的好東西便私自匿下,還打著王爺的名號招搖撞騙,簡直是壞了王爺的名頭。他不僅流連花街柳巷,還以娶那些女人為名義騙她們的錢。你要將芮巧嫁他,是不是想給他找個穩固的長期飯票?”

“飯票?”那三人齊叫出聲。

蘇錦翎頓想起自己用了這個時空沒有的詞,也不打算解釋,隻對芮巧道:“你若是認為自己年紀大了,隻想嫁個人了事,這誰也管不了。不過好飯不怕晚,若是想日後無憂,還是需找個妥帖的人為是……”

言罷,也不看她們,便出了賬房。

常嬤嬤羞得老臉通紅,跟之畫抱怨:“這什麽事啊?打王爺開牙建府我就在這伺候著。這麽多年了,年紀又這麽大了,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就連王爺也給我三分薄麵,可你看看她……這剛過門幾天?就算她是王妃,可是……”

“常嬤嬤,王妃已是很給你麵子了,她畢竟是讓芮巧自己決定而沒有駁了你的提議嘛。”之畫一本正經。

常嬤嬤立刻詢問芮巧,頗帶有威脅的味道。

芮巧撅著嘴想了半天,隻道:“時辰到了,我該準備午膳了。”便轉身離去。

餘光瞥見常嬤嬤氣得臉色灰白,之畫強忍住笑。

這個常嬤嬤就仗著自己是王府中的老人,經常頤指氣使,搬弄是非,還貪小便宜。王爺的確顧忌她年紀大了,也不好多說什麽,其餘人則是敢怒不敢言,她便愈演愈烈,卻不想在蘇錦翎這碰了個大釘子。而且通過這番義正言辭,誰又能說她對王爺絲毫不關心呢?

這個王妃,果真是嫉惡如仇,遇事遇人不留情麵呢。隻不知她方來這幾日,早前又隻是在宮中那種閉塞的環境,王爺亦是個不願管閑事的人,那麽她又是如何得知這些市井間的瑣碎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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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自是從最新一期的《京城彩韻》中得知的。

《京城彩韻》多隻是記述市井中的閑事和八卦,極少涉及皇室,實在避無可避,也是歌功頌德,而此番專門大篇幅寫了李寶根作惡多端,又言其乃清寧王府保送至東福當鋪。雖無一字責清寧王的不是,然而含沙射影之意盡現其中。

在這樣關鍵的時期弄出這樣敏感的事件,無非是想說清寧王治下不嚴,縱人行不義之舉。這與前世在新聞裏看到的國外各種要職的競選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凡緊要時刻,必是要翻出一些不利之事來擴大對競選人的負麵影響,不論將來競選是得利還是失利,那些輿論亦多年揮之不去,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還會死灰複燃。

《京城彩韻》雖不過是市井之物,隻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然而讀者甚眾。常言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捕風捉影乃人之擅長,若是……

“王妃,有人來找……”

福祿壽喜飛奔而至。

她又開始頭大。

怎麽事事都要找她?待日後得了閑,一定要好好觀察府內到底哪些是可造之材,然後把事情分配下去,隻需一人做統籌管理即可。

隻是她搞不懂一個偌大的王府是多年以來一直這般事務繁雜還是宇文玄逸故意刁難她。

神思回轉,忽發現福祿壽喜這會竟沒有如往次一般稟報來者是何官階品級或是名號……

福祿壽喜小心翼翼的對上她的疑惑:“王妃還是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