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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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芥蒂日深

李善長見朱元璋眼中聚滿鋒芒,卻半句話也沒有說。他想了想,附耳朱元璋說了幾句,朱元璋點點頭。於是,李善長悄悄對手下人吩咐道:“去取漁網來!”當即,就有人去取漁網了。

過了不多時,就有一隊士兵重新圍攏過來。笑笑見人又多了些,大為高興,出手與他們戰在一起,那些人很快就被笑笑打到在地。笑笑正拍著手笑,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要接近自己一般,他抬頭一瞧,才發現一張大漁網對著他漫天撒了過來。他正想躲開,腳卻被人死死拖出。等到他踢掉拖著他腳的那兩個人,漁網已經牢牢的套了下來,將他捆住了。

“吳國公,你......你使詐!你是堂堂的吳國公,怎麽可以使詐?”笑笑嘟囔著,不服氣的說道。

李善長捋著胡須笑道:“敵我對陣,無論用什麽法子擒住,那便是擒住了。諸葛亮七擒孟獲,也是用盡計謀。人若生而無智,空有一身蠻力,與一頭蠻牛又有什麽區別?劉伯溫也算是天底下第一聰明人,你又是劉伯溫身邊的人,難道連這麽一點膚淺的道理都不明白麽?”

笑笑平生最恨別人嘲弄,說他不夠機靈聰明。他原本被朱元璋和李善長束縛後,就已經有些生氣,卻又聽到李善長冷嘲熱諷,不禁大為光火,怒道:“李善長,你是什麽意思?”說話間,手足已經運用了內力。笑笑年紀雖小,功夫卻幾乎已出神入化,他被李善長激的手腳並用,力道果然從身體內遠遠而出,竟然生生把漁網給掙破了。

李善長正為自己方才那一番精彩的言辭而得意,卻沒想到激的笑笑一怒之下掙破了漁網,當即愣在當地,說道:“這......”

笑笑惡狠狠的望著李善長,舉起了拳頭。李善長渾身顫抖,叫道:“來人呐,保護吳國公,快點,保護吳國公!這個笑笑是個亂臣賊子,心存不軌,妄圖刺殺吳國公,對國公不利,都來保護吳國公!”說話間,他自己躲到朱元璋身後去了。

朱元璋看看李善長,又看看笑笑,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古人說文人懼死,如今見到李善長的模樣,卻知古人誠不欺我。

士兵們方才被笑笑打倒在地,又見笑笑掙破漁網,實在是威猛無比。心中對他不禁存了幾分恐懼之情,又有幾分悅服之意。因此,當李善長高聲叫喊的時候,士兵們也不過是裝腔作勢的喊兩聲,往前走幾步,並不當真動手。

就在情勢一觸即發的時候,開心走出來,嚷道:“你們吵吵鬧鬧做什麽?煩人不煩人呢。你們沒見到楚小姐和我家公子救常將軍麽?吵吵嚷嚷的,要是常將軍出了什麽事,是不是你們負責啊?”

開心說話間,劉伯溫也走了出來,他先對朱元璋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啟稟國公,方才我與楚小姐為常將軍換心,如今手術已經順利完成。楚小姐正在房中守候著常將軍,元帥若是擔心,請進來瞧瞧吧。”說完,就在前麵帶路,讓朱元璋進去。

朱元璋看了看神情疲憊的劉伯溫,點點頭跟著他走了進去。李善長也跟在後麵走了進去。他走到笑笑身邊,笑笑還不忘對著他做個大大的鬼臉,偷偷叫一聲:“糊塗蛋!”李善長心中氣極,卻因著形勢,不能發作,於是悄悄把笑笑這一筆記在心中。

朱元璋走到房中,果然看到臉色蒼白的楚流煙正守著臉色比她更加蒼白的常遇春。朱元璋問道:“常將軍他.....”

楚流煙有氣無力地說道:“國公,常將軍的動脈脈瓣受到損害,原本已經活不過這兩天。我與劉公子方才為他施了換心之術。手術剛剛進行完畢。”

“當真是換心?”朱元璋仍舊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可是,常遇春的傷勢到底如何,他也是一清二楚的,楚流煙說常遇春的傷勢原本已經活不過這兩日,他也是心中有數,可是歡心之說,當真是太過匪夷所思,讓朱元璋有些錯愕。

楚流煙點點頭,說道:“當真是換心。”

“那常將軍現在情況如何?”朱元璋看著常遇春慘白的臉色,問道。

劉伯溫回道:“幸不辱命。”

“先生之意是說,常將軍已經複原了?”朱元璋有些吃驚又有些喜歡的問道。

“也不盡然。”劉伯溫回答道:“換心手術進行的非常成功,我們已經順利的把常將軍的動脈脈瓣給換掉。可是,按照伯母劄記中的記載,換心後還要至少觀察三天,要等到新換的動脈脈瓣與常將軍的心髒沒有排斥,才算是手術真得成功。”劉伯溫說話間,指著邊上一個青瓷碗給朱元璋看。

朱元璋按照劉伯溫所指看去,果然看到碗中有人心髒的一小塊泡在水中,這才知道楚流煙與劉伯溫兩人所言非虛。而世界之上,原來真的有這麽匪夷所思,接近巫術的醫術。可是無論如何,這麽一來,要是能象劉伯溫說的那樣,常遇春新換的心髒與原來的不排斥,常遇春就能複原,這總是一件好事。

於是,朱元璋重新對劉伯溫與楚流煙安撫了一番,並叮囑他們好生休息,這才離開。

李善長跟隨朱元璋回到國公府邸,他見到朱元璋自從回來後,一言不發,不禁暗自揣摩他的心思。朱元璋沉思了半日,終於說了一句:“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原來這世間真的有換心這回事,可以讓人死而複生。那古人的長生不老之說,也是空穴來風,事出有因。”

李善長試探的說道:“國公,你我都知道,這世界上原本不可能有什麽換心之術,但是居然讓楚軍師和劉先生給做到了。屬下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朱元璋半笑道:“這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軍師原本不就是想告訴我的麽?”

李善長強笑道:“國公英明。不知道國公是否還記得,昔日有人說楚軍師就是顛覆元朝的‘紅衣妖人’,屬下當時夜觀天象,就覺得奇怪。如今見到軍師居然能做到世人所不能做到的事,屬下在想,這楚軍師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妖怪幻化成人,來擾亂我主江山的。”

朱元璋聽聞李善長的話,當即拍案怒道:“李軍師,虧你是堂堂的軍師,怎麽可以講出這樣的話來?楚流煙是怎麽樣的人,難道你我還不清楚麽?當初楚流煙的爹是怎麽死的,你我一清二楚。倘若她是妖怪,她的親生父親又怎麽會死去?我看軍師是年紀大,糊塗了,該自個兒回去好生休息幾天了。”說完,微微一擺手,已經是送客的意思了。當下,李善長不敢多言,隻好訕訕地走了出去。

很快三天過去了。不知是楚流煙和劉伯溫的運氣好,所選的心髒恰好能與常遇春的心髒不排斥,還是常遇春本來就是注定命不該絕。三天後,他的臉色開始變得紅潤起來,整個人也精神明白了不少,也不一直躺在那裏說胡話了。

朱元璋聽聞,大喜道:“蒼天庇佑常將軍不死,可見攻下陳友諒,已經是指日可待。”

常遇春不死的消息傳出去,傳到漢軍營中,當初放走常遇春的張必先大為後悔。他當初肯放走常遇春這個勁敵,是因為他確定常遇春已經生機全無,放他回去也是為了打擊徐達軍隊的士氣。誰知道常遇春竟然福大命大死不了,這麽一來,以後他和常遇春的仗有的打了。

至於徐達軍中的將士們,聽說常遇春受了那麽嚴重的傷竟然沒有死,都紛紛傳言常遇春乃是天神轉世,是死不了的,這樣一來,更加堅定了他們的信心。而楚流煙和劉伯溫為常遇春換心的事情,也沸沸揚揚的傳了出去。所有的人更堅信楚流煙就是毀滅元朝的“紅衣妖人”,若不然,怎麽能換心把常遇春給救活呢?漢軍人人都惶恐不安起來,而徐達手下的將士們,都軍心大振。

楚流煙和劉伯溫見終於挽救了常遇春的性命,大感欣慰。不過經曆這件事後,楚流煙竟然像是費了極大的心力一般,變得很是憔悴,接著還大病一場,躺在房中不能出門。劉伯溫為她診治後,說她隻不過是用心太過,身體憔悴,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平安無事,闔軍上下這才安心。

日子,又重新回複到以前的平靜。所謂是飽思淫,欲(為了和諧),朱元璋鎮守應天城,日日閑來無事,重新又想起那個凝絡佳人來。於是,他重新命人把李善長給召來。李善長正為那日忖度朱元璋的心思失敗,而懊悔不已,如今乍見到朱元璋征召,大為歡喜,自然很快就來了。當然,還帶來了他的幹女兒凝絡。

從那日起,凝絡就在朱元璋身邊住了下來。這個凝絡貌如天仙,進退有據,嫻雅有禮,又多才多藝,很快就博得朱元璋的歡喜。隻不過她始終以朱元璋的丫鬟自居,從來不僭越一步。而朱元璋越是不能得到,心中就越是珍視,也越是喜歡起她來,很快就被她迷惑的不能自已。

這日,朱元璋因為遲遲不能破掉陳友諒的戰艦而大發脾氣,凝絡見了,笑問道:“國公今日似乎心中有事,不知是什麽事情,可否對凝絡一說?”

朱元璋見到佳人,心頭的怒氣,自然是一掃而空。他把佳人擁在懷中,笑道:“也沒什麽大事。隻不過徐達做了元帥這麽久,仍舊不能破掉陳友諒的戰艦陣仗,隻是打一些小小的勝仗回來,又有什麽用?這麽相持下去,最終受益的,遲早都是那陳友諒。”

凝絡巧笑倩焉,柔聲說道:“凝絡隻是一個小女子,並不能懂得這天下事。隻不過百姓之中,流傳著幾段歌謠,凝絡是熟稔的。也是這些歌謠,讓凝絡對國公您生了傾慕之心,誓死要追隨國公左右,一生相伴國公。”

朱元璋有幾分好奇,問道:“凝絡,你倒是說說,民間流傳著什麽歌謠,是與本國公有關的?”

凝絡行了個禮,說道:“是。民間多流傳著這樣的歌謠,說是‘巍巍中華,天下為公,普天同慶,歌我元璋。幼有所養,老有所終,鰥寡孤獨,有我元璋。澤被蒼生,穀不生蟲,四海歸心,國有元璋。仁慈寬大,恩威並用,舍我其誰,唯我元璋。’還有一些粗俗的,說是大開城門迎元璋,元璋來了民歡悅,元璋來了不納糧之類的,就不值得和國公您說啦。”

“天下當真流傳著這樣的歌謠?”朱元璋大喜問道。

凝絡眉目婉轉,笑道:“自然是真的。凝絡就是再聰明,這樣的話,也不能隨口說來的。我是聽人家說得多了,就記在心裏了呢。吳國公澤被蒼生,仁慈寬大,又豈是陳友諒可以比的?您打得這天下,是早晚的事,國公又何必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傷了自己的身子呢。凝絡會心疼的。”李凝絡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已經如同蚊蚋一般,細不可聞了。她臉色泛紅,如同著了新妝一樣,讓朱元璋看得著迷。

朱元璋情不自禁的去拉她的手,她卻跑到一邊,說道:“國公,凝絡新學了個舞蹈,叫做驚鴻照影舞,今日就舞給國公看,如何?”

朱元璋連聲點頭,說道:“好,好,好。”於是,李凝絡輕歌曼舞,翩然而起。她身姿曼妙,舞姿娉婷,一動一靜,皆是嬌媚無儔,看得朱元璋眼花繚亂,心思也有些飄忽不已,隻恨不能立刻軟玉溫香懷中抱,偏生那李凝絡又不肯前來,盡是拿捏,這讓朱元璋急不可耐,又無計可施。

終於,一曲完畢,朱元璋立刻把李凝絡抱在懷中,說道:“凝絡,既然你也是我的人了,不如我們.....”

“凝絡不敢!”李凝絡跪下,嚶嚶哭泣道:“凝絡不敢!凝絡如今隻是國公身邊一個丫鬟而已,怎麽敢去想那些旁的事情。我聽人說起過,馬夫人賢明惠德,可是......隻是與國公相敬如賓,並不甚得國公寵愛。國公寵愛之人,乃是當今元帥徐達的妹妹徐碧儀徐夫人。國公如今大戰當前,凡事都要依仗徐元帥,若是凝絡與國公有什麽,凝絡區區一個丫鬟,死不足惜,可倘若徐夫人心中不滿,被徐元帥得知,那豈不是因小失大麽?凝絡希望國公三思。”

朱元璋的眼眸,忽然變的有些冷漠,他不緊不慢的問道:“李凝絡,你今天說的這些話,都是李善長教你說的吧?”

李凝絡大驚失色,卻垂下頭去,隻是流淚,一句話也不說。朱元璋本來心裏有些怒意,但是看到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禁從心底憐惜不已,扶起她道:“你起來吧,你怎麽不為自己辯解?我方才說得有些言重了。”

李凝絡卻低聲說道:“既然國公不相信凝絡,凝絡不管怎麽辯解,也是突然。國公既然認定了,我又何必辯解?若是一定要有人當壞人的話,就當凝絡當好了。”

朱元璋看著她天真無暇的眼眸,和說話時候流露出的委屈,覺得也許自己想得太多了。她表現的如此無辜,要麽就是演技太好,要麽就是當真無辜。她原來跟著義母流落民間,一個小小女子,又怎麽會明白這些政,治,鬥,爭(為了和諧),又怎麽會知道這麽多是非呢?又怎麽會有這麽好的演技?可見她方才的話,恐怕並不是李善長交的,也許是她的真心話。

於是,朱元璋扶起她,問道:“凝絡,本國公並不是不相信你。隻不過,你是聽誰說本國公專寵那徐夫人,而不喜歡馬夫人的?”

凝絡羞怯而委屈的說道:“國公,天下人都這麽說。百姓間就是這麽流傳的。很多百姓,隻知道有徐元帥,而不知道有吳國公。很多人都說是徐元帥在戰場上拚死拚活,讓他們有好日子過。很多百姓家裏,都供奉了徐元帥的長生牌位。還有些人是知道吳國公,也知道徐元帥的,他們都說,吳國公專寵徐夫人,是因為懼怕徐達元帥而不敢不寵。還說......”凝絡說到這裏,抬眼偷看著朱元璋。

“還說什麽?”朱元璋有些惱怒的說道。

“還說要是沒有徐元帥,就沒有吳國公。國公害怕徐夫人。因此,凝絡侍奉國公,才隻要求做一個丫鬟,也是為了不讓吳國公為難,沒法子和徐夫人交代啊。”李凝絡的話,說得異常的誠懇:“我義父讓我一定要做國公的夫人,可以幫助他鞏固在國公麵前的威信。可是我卻拒絕了我義父,因為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國公為難。我的義父還曾經因為這件事,差點把我趕出門去。若是國公您懷疑凝絡的話,可以讓人去民間打聽打聽,也可以把我義父叫來詢問就是。”

朱元璋聽李凝絡說完,半晌不說話,忽然抬起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之上,恨恨說道:“徐達,你這個匹夫!”

李凝絡輕輕撫弄著朱元璋的肩膀,柔聲說道:“國公,是凝絡不好,凝絡說了這麽多話,惹您生氣。凝絡以後再也不說了。國公請息怒。”

她在朱元璋身邊,吐氣如蘭,朱元璋覺得自己身體內,像是有野獸在奔騰一般。他發出了一聲低吼,用力把李凝絡壓在身下。

他恨恨地說道:“徐碧儀算什麽?徐達算什麽?他們能管得了本國公納夫人麽?明天我就廢了徐碧儀這個賤人,讓你做夫人。”說完,隻聽到衣衫撕裂的聲音,朱元璋已然覆在了李凝絡的身體之上。

......

等到朱元璋醒過來的時候,他滿意的看了看床上的落紅,又看了看懷中美若天仙的少女,想起昨天風光旖旎的一夜,不禁覺得雄風大震。

他寵愛李凝絡,不僅因為李凝絡天真無暇,也不僅因為她美麗無雙,也不僅因為她對他死心塌地,還因為她身上還帶著另外一個人的影子—楚流煙。昨晚上,朱元璋與李凝絡歡,愛(為了和諧)的時候,眼前不停晃動著楚流煙的影子。

他深知楚流煙與徐達的感情不同一般,他也深知楚流煙與自己越來越生分了。可若是如此,他越不能放棄!

徐達!徐達!徐達!

徐達已經慢慢成了他眼底心間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