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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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兵無定勢

第六十五章:兵無定勢

楚流煙有此一諾,朱元璋極為欣喜。

朱元璋明白隻要是楚流煙應承之事,定然會妥妥當當的將它辦好,無論是多麽艱難之事,於楚流煙來說自是不在話下。

季布一諾,千金不移,楚流煙便是這般的信守諾言之人。馬秀英此番中毒,若是能夠楚流煙出手相救,性命可保無虞。

心念至此,心裏頭略微放心了一些,不過猛地有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來。吳國公朱元璋便開口對著楚流煙問道:“楚軍師,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已然集結到了應天城外江麵之上,卻是一反常態,不來攻取,實在不知道漢王陳友諒葫蘆裏頭買的是什麽藥。此間是否另有蹊蹺。”

楚流煙不由得微微一怔,也覺得此事裏頭透著一股古怪的味道。

自得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製造出幾乎無人能擋的艨艟鬥艦之後,應天水師和漢陽。水師大大小小的打了幾戰。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自是仗著船體堅利,幾乎是每戰必勝。

打到後來,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簡直是如入無人之境,在應天水師的戰陣之中橫衝直撞,絲毫也不把應天水師放在眼裏。

不是應天水師的將士怕死,隻是這種戰船太過古怪了,根本就沒法對抗。兩軍對戰,自是大落下風。

經得幾役之後,無往不利,屢戰屢勝的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便自得意滿,將龍灣大敗之事忘的一幹二淨,對敵之際也是驕橫異常,屢屢先行發動攻擊,根本就沒有將吳國公朱元璋麾下的漢陽。水師放在眼裏。

不過即便如此,應天水師依舊沒能戰勝驕狂躁進的漢軍水師,依舊是有敗無勝。如此幾次大小戰陣下來之後,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也得知了己方的戰船厲害,絲毫不必顧忌應天水師,隻要在戰場上多殺敵方的將士就是,絲毫不必害怕回不去。

故而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士士氣頗高,每次接戰都是主動進攻,一點也不講究什麽戰術戰法,認定了隻要多殺應天將士便是。

如今漢王陳友諒帶著如此眾多的水師,卻不先行進攻,也不令人來水寨之前挑戰,此種情勢確實是透露出了幾許古怪來,對於楚流煙和朱元璋來說,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楚流煙微一點頭說道:“漢王陳友諒素來奸詐無常,用兵也偏好於多用奇兵,眼下帶著如許之多的戰船,居然沒有主動攻擊我方,也沒有令人到戰陣之前挑戰,委實極為可疑。兵法上有雲,以實示虛,以有示無,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越是安靜,反而越是堪慮。流煙以為極有可能是漢王陳友諒已然籌劃好了一條攻擊應天的計策,正在等待時機,水陸並發,想要將應天城一戰下之。”

聽聞了楚流煙的這種意見,朱元璋心裏頭倒是頗以為然,隻是口頭上卻不願意承認。

朱元璋開口言道:“楚軍師此言雖是有理,不過依照本國公對於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的認識,絕不會如此,本國公心下奇怪,這漢軍水師為何改了性子,眼下的局勢就是派兵來犯,我水師絕非對手,隻是如此按兵不動,莫非是想要困死我軍。不過軍中探子有言,對方是輕舟而來,又是躲在大霧之中悄然掩至,事屬可疑,不過也可見得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定然並沒有帶來許多補給之物,否則絕不能行來如此之速。”

楚流煙自然是同意朱元璋的此一看法,接著朱元璋的後頭進一步闡發了一番說道:“吳國公所慮極是,楚流煙也是覺得漢軍水師如斯之多,本來應當前來叫陣,不過眼下卻是毫無動靜,實在是令人無法捉摸。照這情形看來,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的糧食無多,本來應當速戰速決,可是此次漢軍水師卻是絲毫沒有這般的舉動。時日拖久,對於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自是大為不利,可是漢軍水師心中明白此事,卻依舊毫無動靜,極有可能是想要集中火力,一舉攻擊我軍一個防禦甚為堅固之所,想要撕開水軍的防禦,將應天的水師全部殲滅在江邊。”

朱元璋聽的楚流煙如此說來,不覺心中一震,脫口說道:“莫非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此次想要一舉攻破我應天的水師營寨不成,此事萬萬不大可能。”朱元璋一邊說著,一邊不住的搖頭。

楚流煙自是有些疑惑的問道;“為何吳國公覺得此事萬萬不大可能,眼下漢軍集結在江麵之上,卻是毫無動作,此乃大出常理之事,若是沒有此等圖謀,想來依照漢軍水師的好鬥,早就已然對我應天水師發起挑戰,絕不會如今一般的平靜如常。”

聽的楚流煙說出心中的疑慮,朱元璋便開口解釋道:“軍師不知,本國公認為漢王水師不會攻擊水師營寨,是因為本國公早就命人在江麵上架構了樹根碗口粗細的大鐵鏈,橫江阻截。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的戰船雖是厲害,可是若要輕易的通過橫江鐵鎖的攔截卻是萬萬不能,前些日子,兩軍水師對陣,隻要我軍敗轉過了第一條鐵鏈的所在,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便駐船不追,任由我軍將士返回水師營寨。從這些跡象上可以看的分明,隻要鐵鎖未除,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絕不會貿然來攻我軍水師。就算漢軍水師來攻,也要問一問我應天的岸炮答應不答應。”朱元璋頗為自詡的撚了撚胡子說道。

楚流煙微微頷首說道:“吳國公所言有理,隻是前此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不來攻擊水寨,是以為勢單力薄,沒有法子一邊頂著岸炮的炮火,一邊攻擊水師。可若是鐵鎖被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一破,我軍水寨便再無遮攔,隻能是硬著頭皮和漢軍水師一戰了。到了那時,兩軍攪和到一處,縱然炮火在厲害,也是投鼠忌器,不敢亂發。因為一旦有所不慎,就會傷到自己水師將士的性命。楚流煙此番所言之事,雖是懸測,吳國公亦不可不察。”

朱元璋沒有想到楚流煙居然提出這麽一個設想來,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悚然動容說道:“楚軍師的懸揣,倒也有幾分可能。隻是就算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有此意圖,也難奈我軍水師營寨。千尋鐵鎖均是本國公召集應天的技藝出色的鐵匠,廢了極大的功夫,百煉成鋼,一般的刀劍斧頭砍到鐵鎖上,估計連個印痕都留不下來,漢軍水師想要令我岸炮無效,勢必先要破我江麵的千尋鐵鎖,這可不是容易之事,本國公有辦法讓他們都喪生了岸炮的火力壓製之下。”

對於吳國公朱元璋自信滿滿的此話,楚流煙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隻是搖頭說道:“刀斧不能損傷,未必其他法子就不能損傷了,吳國公,你還記不記當年王將軍樓船直下江南,想要一舉蕩平東吳,也是在江麵上遇到了鐵鏈,王將軍令人用盛著麻油的火炬捆在船頭,燒斷了鐵鏈,一舉攻下了此城麽。”

朱元璋一聽楚流煙此話,不覺粲然一笑說道:“此事本國公如何不曉得,隻是世易時移,這個法子絕不能成功,若是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真的采用這個法子,我便讓岸炮狠狠的轟擊一陣,令他們自己的船隻著火,不但功虧一簣,而且是自尋死路。哈哈,楚軍師覺得本國公所布置的手段如何。”

楚流煙冷冷的笑了一聲說道:“吳國公所見倒是毫無錯謬,隻是吳國公請想,自古兵無定勢,水無常形,兵法本是詭道,未必會拘泥於常法。我等麵對的敵人並非是已然作古的王將軍,而是眼下的漢王陳友諒,此人心機深沉,帳下也頗有幾個厲害的幫手,恐怕不會依樣花葫蘆的照搬照抄這等過時的法子。若是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之中有人推陳出新,想出了另外的火攻法子,恐怕吳國公的岸炮雖多,也是徒勞無益之事。”

聽的楚流煙如此一說,朱元璋也猛地醒悟了過來,心中忽然覺得大為不妙。和漢王陳友諒鬥了這麽多年,依舊是個不勝不敗的局麵,可是漢王陳友諒的勢力卻擴大了許多,軍力也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若是真的讓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采用了其他的火攻法子,弄斷了鐵鏈子,那麽這麽多年以來苦心經營的應天水師必然要麵臨覆頂之災,若是讓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一舉擊敗了,則幾無可能保全實力抗擊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的水陸夾擊,到了那麽時候,應天城離著淪陷的時日也就不遠了,自己也極有可能會被破城而入的漢軍捉住,被屈辱的帶到漢王陳友諒麵前,做了他的階下囚。

一念及此,朱元璋覺得透心透涼的,心中大為驚懼,慌忙對著楚流煙急切的詢問道:“楚軍師此言自是有理,本國公以前確是未曾想到這一點,如今照這般情形看來,確是大有可能。若是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采取這般舉動,則應天水寨勢必無法抵擋,恐怕應天的水師也會由此全軍覆滅,此事甚為重大,隻是眼下應當如何防備,方能不令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得逞所願,本國公心中卻是毫無計議,還請楚軍師借箸代籌,替本國公妥為謀劃。”

楚流煙聽的吳國公朱元璋一變成了這般的態度,心中已然明白朱元璋也已然明白了這一點。不覺微微頷首,隨即一思忖,覺得如今情勢急迫,也沒有什麽太好的法子,唯有派人派船到鐵鎖處巡視,先行摸清漢軍是否有這種意圖,方才可以計議下一步應當如何行事。

心中起了這種想法,楚流煙隻好苦笑一聲對著吳國公朱元璋說道:“吳國公,此事甚為複雜,眼下也不知道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究竟會不會兵行此著,抑或是若行此著究竟又采用何等的法子,眼下我等可以做的不過是嚴加防範。若是能夠派人潛入漢軍的水師之中,探知消息,若是能夠知己知彼,倒也不必如此憂心此事。”

朱元璋一聽,微微遲疑了一陣說道:“楚軍師既然也是無法可想,眼下也唯有如此,我即刻便派人前去水師營寨報信,令水師將領日夜派人巡邏,嚴加防範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用火燒的法子弄斷鐵鏈。並令多排水師將士護住險要之地,不讓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窺探我軍的底細。”

楚流煙點點頭說道:“此事正該如此,吳國公的區處極為妥當。若是水師將士能夠如此辦事,嚴加防範,也可暫時保住應天水寨的安全。”

朱元璋聽的楚流煙這般說法,不由苦笑了一聲說道:“誠如楚軍師所言,此乃權宜之策,絕非萬全之策,隻是本國公智慮短淺,眼下的法子也隻能抵擋一時,還請楚軍師將此事放在心上,細細審思,早日想出禦敵之策。更何況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壓境,對於應天而言大是威脅,若是不能盡快將其擊敗,應天軍民定然人心不安。本國公也是睡不安寢,食不甘味,心中也是鬱鬱難舒,隱隱約約有些作痛,雖然延請了應天城中的諸位國醫聖手,卻又查不出是何種毛病來。本這幫人論來論去的,還是覺得應當是憂勞所致,勸諫本國公不必過於憂心,可是本國公身居此職,定然要為應天的百姓負責,臨事自當如履薄冰,小心謹慎,否則隻是屍位素餐,如何能做此等的民牧之官。”

楚流煙聞言,自是點了點頭,便對著吳國公朱元璋說道:“吳國公請放心,流煙身贗軍師之職,此乃份內之事,不勞吳國公費心,一定竭盡心力,幫吳國公想出一條破敵之策來。早日替吳國公破除此等心疾。”

朱元璋聽的楚流煙此言,大為感動的說道:“府中軍中,最為知心的還是楚軍師。本國公能夠結識楚軍師,並能得楚軍師的這般助力,實在是三生有幸。”

聽的朱元璋此番頗為動情的話語,楚流煙不覺麵色一紅,急忙亂以她語說道:“咦,馬夫人似乎有些動靜了,想來定然是病體有些好轉了,吳國公快去探視一下。”

朱元璋一聞此言,心下有些好奇,自己也在這裏,如何沒有見到馬秀英有和動靜,而隻有楚流煙一人見到。

不過楚流煙既然有此一言,吳國公朱元璋也就從書案邊上移開,移步向馬秀英所躺著的床榻行去,走到了床榻邊上,隻覺馬秀英的頭部微微有些挪動,原本掖著好好的錦被也被弄出了一個口子,不過依舊是昏迷不醒的樣子,不知道內裏的情形究竟如何。

不過聽的時有時無的呼吸之聲還是平緩勻密了一些,不似最先的那般若有若無,氣若遊絲。這般看來,倒是頗有些好轉的跡象。

眼見於此,吳國公朱元璋自覺心頭一寬,若是馬秀英的性命無虞,自然是不幸中的幸事。

朱元璋俯下身子,伸手替著馬秀英輕輕的掖好了錦被。

隻聽的耳後想起了細碎的腳步聲,似乎有些異樣。

朱元璋忙回頭一看,隻見方才自己派遣出去尋找翠兒的兩位侍衛麵色有些凝重的走了過來。

隻是兩名侍衛,卻別無翠兒的身影,朱元璋心中覺得有些不妙,便站了起來,緩緩的舉步走到兩名侍衛的身前,對著侍衛喝問道:“你等怎麽空手回來了,本國公不是令你等將馬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翠兒給帶過來麽。”

兩名侍衛相視了一眼,便“撲通”兩聲跪下來說道:“吳國公恕罪,屬下無能,找到翠兒姑娘的似乎,翠兒姑娘已然氣絕身亡了。”

“這怎麽可能?”還不待吳國公朱元璋出口相詢,書案邊上的楚流煙猛地跨步衝到了兩名侍衛的麵前,搶著質問道;“你等再說一遍,翠兒丫鬟眼下如何了。”

兩名侍衛抬起頭,盯著朱元璋看了一眼,朱元璋微微的點了點頭,便對著兩人開口說道:“你等先行起來,楚軍師所問之事,也是本國公深為關切之事,你等將此事說個清楚,府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翠兒丫鬟死在何處。”

侍衛聞言,便一同站了起來。

年紀稍大的侍衛一聽吳國公有此吩咐,便開口說道:“屬下二人奉命之後,便出門尋找翠兒,不過尋遍了整座宅院,卻沒有找到翠兒的絲毫影蹤,確認翠兒並為出府之後,屬下又細細的在府中搜尋了一番,依然是毫無所見,正當此時,卻意外的在一口井邊上發現了一個珠花,似乎是府中婢女丫鬟的飾物,我等有些疑心,便上前一看,卻發現井裏頭,赫然浮著一具屍首。”

楚流煙在邊上急切的詢問道:“莫非井裏頭的屍首,便是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