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一份來自上穀郡鄰郡代郡的八百裏加急軍報到了長安。
當日,劉徹於宣室殿召見上將軍李廣、韓安國、公孫敖、公孫賀等一幹文武大臣,相對位卑職小的衛青也在列。
宣室殿的門窗俱都關著,陽光並不耀眼,屋內的空間甚至有些暗淡,劉徹正坐在皇案之後,眉宇軒昂,皇案之前是恭敬站成兩排的一幹大臣。身著戎裝的衛青謙卑的站在最後麵。
“今日朕接到一份軍報,說匈奴入侵代郡,縱深兩百餘裏,如入無人之境。對此事,你等怎麽看?”劉徹問道,“韓公,你先說。”
禦史大夫韓安國聽到劉徹點了自己的名,也不意外,緩緩道:“陛下,依臣判斷,此次匈奴人侵入上穀,也許,仍是一次騷擾行為,未必就是他們計劃中的戰略。所以……”
“李將軍,你怎麽看?”劉徹不等韓安國說完,問李廣道。
“陛下,依臣看,此次匈奴人深入我大漢境內兩百裏,已經遠遠不是小股的騷擾,而是一種戰略性的試探。”跟韓安國不緊不慢的語調不一樣,李廣說起話來就要幹脆有力的多,他堅定道:“近幾年來,邊境戰事不斷,卻沒有打過一回真正的大仗,臣以為,匈奴人這回是準備跟我等大打一仗了!”
李廣說完,劉徹不置可否。而是自顧自道:“自馬邑之圍以來,朕一忍再忍,可匈奴人卻越來越猖狂,朕是有底線的,今後,朕不想再忍了。朕今日招你們來,是要告訴你們一個朕的重要決定:朕已決定,對匈奴開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到了重用你們的時候了!”
“陛下。”韓安國接話道,“陛下既然已經決定,臣等自然擁護。隻是,夏秋兩季,是匈奴人作戰能力最強之際,陛下原定也是在冬春兩季對匈奴人作戰。若是提前,有些準備仍未完成……”
“朕讀曆代戰史,總結出一條規律,”劉徹道,“什麽叫戰爭?戰爭曆來充滿突發跟偶然,謀劃趕不上變化。當變不變,必受其亂。”
“但,兵書上也說,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啊!”韓安國堅守自己的立場。
“少廢話。”劉徹冷道,說完對其他人道:“你等還有何不同的意見?”
那些大臣聞言心中一苦,心道有不同意見的都被你說成是廢話了,我們還能說啥啊?
李廣見其他人不說話,抱拳道豪氣道:“陛下,您說吧,怎麽個打法?”
劉徹讚賞的看了李廣一眼,不動聲色道:“朕決定,兵出四路,越過邊境,主動找匈奴打。”
李廣精神一震,道:“好啊,長途奔襲!陛下,十幾年來,臣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劉徹沒興趣聽李廣作心情解說,中氣十足道:“目前的形勢是,匈奴左賢王一部,已突入代郡。其先頭部分,已深入我竟,縱深兩百餘裏。據情報,匈奴大單於諸部業已離開雲中,向南進發。朕的意思是,趁敵人運動之中,後方空虛,我軍實施一次長途奔襲,直搗匈奴後方的老窩,牽引匈奴回兵援助,這樣,你們就可以在半路上,肆意行事。諸位將軍,你們可否體察朕的用心?朕總的意思就是,要把我們曆來對匈奴的,防禦守備作戰,轉成尋找匈奴主力,主動予以打擊的攻勢作戰。這個打法,朕已經考慮了很久。業已籌備了好幾年,所以你們這次出動,不用重車,朕會給你們全部配備騎兵,口糧飲水,也用馬馱,輕裝簡從。其實這也是匈奴曆來的戰法。朕就是想讓你們在運動之中,尋找戰機,抓住敵人,給朕狠狠的打!”
劉徹一通站前動員做完,便開始點將:“驍騎將軍!”
李廣抱拳應道:“臣在!”
“朕命你,率一萬騎兵出雁門!”劉徹大手一揮道。
“臣領旨!”
“虎騎將軍!”劉徹看向公孫敖。
“臣在!”公孫敖抱拳應道。
“你率一萬騎兵,出代郡!”
“臣領旨!”
“輕騎將軍!”
“臣在!”公孫賀抱拳。
“率一萬騎兵,出雲中!”
“臣領旨!”
“車騎將軍……”劉徹看向韓安國,又看了看韓安國那條前些時日因故受傷的腿,眼神轉向眾人身後的衛青,叫道:“衛青!”
“臣在!”衛青上前兩步,應道。
“此戰,朕授封你,暫代車騎將軍!”劉徹說道,語調威嚴不容置疑。
“臣寸功未進,隻怕,人心不服。”衛青照常謙虛,道出心中擔憂。
“無功,無功所以才讓你立功的嘛……”劉徹此言一出,又令眾人差點兒絕倒——這樣的理由都行?劉徹不去看眾人的反應,接著道:“如果你此戰無功,朕不但免去你的將軍,還會削了你的爵!”
“臣願,奮死效命立功!”衛青昂然道。
“好,那朕就命你,率一萬騎兵出上穀!”劉徹一錘定音。
“臣領旨!”衛青抱拳,卻在心裏想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眼中頓時又明亮了幾分,知曉這是劉徹的有意安排,心中更加躊躇滿誌起來。
“四位將軍的主要作戰區域,是圍繞匈奴南下出入頻繁的,邊關馬市周邊,自行尋找戰機,分進突襲,給朕狠狠打擊匈奴的騎兵!”劉徹總結道。說罷就聽見韓安國幾乎微不可聞的咳嗽了一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禦史大夫,你有什麽話要說嗎?”劉徹還是問道。
“臣隻是有些擔心,怕我軍,全線出擊,力量分散,很難互相支援,易被匈奴,各個擊破。”韓安國實誠道,一臉真真切切的擔憂,但是此話到了眾人耳中,不由得感歎一聲:還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啊!這人得多不識時務多沒有眼神勁才能在這個時候跟陛下唱對頭戲啊?
“諸位將軍,你們怎麽看?”劉徹問道。
衛青剛想說什麽,看了眾位大臣一眼,卻見他們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當下也閉上了嘴。
“李廣,你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你怎麽看?”劉徹隻得點名。
“依臣與匈奴作戰的經驗,任何預先策劃的,都不可能盡善盡美,關鍵在於,臨敵應變。”李廣道。
“公孫賀!”劉徹接著點名。
“此番作戰,與曆次對匈奴作戰都有不同,一是正麵作戰;二是全部使用騎兵;三是要躍過長城,遠離後方。我軍對這樣的,新的作戰方式,尚無經驗可以借鑒.....對我軍是新的,對匈奴也是新的,匈奴猝不及防,而我軍又在奔馳運動之中,臣以為,他們沒有力量,迅速集中兵力,伏擊我軍。”公孫賀中規中矩道。
“衛青,你也說說你的看法”劉徹看向衛青,終於不再吝嗇多說幾個字。
“臣,在諸位將軍麵前,尚是未經戰陣的晚輩,在此,隻表一個態度:陛下指向哪裏,臣就打向哪裏!”衛青實話實說道。
“你好滑頭啊!”劉徹卻笑罵了一句。
這時,李廣看了衛青一眼,衛青也看向李廣,劉徹則看了兩人一眼。
“也罷,朕念你是初次領兵打仗,謹慎持重,倒也是應該的。但朕要警告你們,此次朕之所以全線出擊,打得就是聲勢之仗!朕不在乎一軍一卒的得失!我漢室七十年來,對匈奴屢戰屢敗,以致使其蹉跎,國威淪喪,這種局麵,從今以後,必須徹底扭轉!朕此戰,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世人跟匈奴人,從此以後,攻守異形了!寇可往,我亦可往!
軍事成敗當然重要,但是想天下昭示,朝廷的態度同樣重要!李廣說得對,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兒啊?先投入激烈的戰鬥,然後再去見分曉!”
到了這個份上,韓安國終於肯拜倒:“陛下,臣未能領會聖意,死罪!”
“禦史大夫腿腳不太好,但你是個能將,沒關係,你的新位置,朕已經替你考慮好了,你那條傷腿起不了馬了,你任材官將軍——給朕保障後勤。”劉徹這一番話說得那是一個正兒八經,理所當然,不知道的人一定會認為韓安國真是幸運。
“臣,感謝陛下不棄。”悲劇的韓安國,被衛青搶去了車騎將軍的位置,卻換來一個怎麽聽著都像棺材的材官將軍——就這陛下你也好意思還誇我一句“能將”?這是哪個山溝溝裏的能將啊?
說到這裏,劉徹終於肯給諸位即將出征的將軍們交底了,“這回你等出征,不要擔心迷路,也不要擔心找不到匈奴人,放心,仗總有得你等打的,你等每一個人都跑不了!
不要拿這種眼神看著朕,朕知道你等都是第一回主動出擊匈奴人,更是第一回深入大漠。不過沒關係,等你們到了長城邊境,自然會有人將你等需要的東西送到你等麵前。
你等隻要給朕記住了,勇往直前者榮,猶豫不前者辱,有膽敢未戰先退者,軍法從事!”
“臣等定當勇往直前,不負陛下所望!”諸位將軍抱拳凜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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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感冒,頭疼,胃疼,身體忽冷忽熱,課都沒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