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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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舌戰群臣

一場風波,最終因為薛平和李立不識伊雪兒的身份而鬧了個大笑話收場,兩人平白挨了一頓胖揍,還得灰溜溜的跑出去,連句狠話都不敢給。所謂自作孽不可活便是如此。

雖說現在伊雪兒不再是匈奴的公主,但也不是薛平可以惹得起的,民族問題向來都是個複雜的問題,事情鬧大了在劉徹那吃虧的也隻能是薛平,況且這回還是薛平和李立對伊雪兒不敬在先。

從枝水酒樓出來,秦城和伊雪兒在街上告別,然後自己回了大將軍府。

彼時,竇非已經在府中等候秦城歸來。

這些時日竇非和劉徹就耕戰體係討論了不少內容,現在也該是有結果的時候了,在劉徹向朝堂拋出議題之前,竇非自然要先來給秦城通通氣。

“陛下的意思是,耕戰體係可以借鑒,畢竟當下的形勢需要大量的財物供給軍費,但是要對商君的耕戰體係做些變更。”竇非抿了口茶,對秦城說道。“昔日商君之法讓百姓不是軍士就是耕夫,舉國除卻打仗就是種田,並以軍功和糧食論爵位,這樣一來雖然能保證軍隊的戰鬥力,但卻會使得國家發展單一。陛下的意思是,士農工商都要發展。”

“我也是作如此想。”秦城道,他當然不會說劉徹的意思就是當初自己的諫言,“偌大一國隻知道種田和打仗肯定是不行的,尤其是當下大漢與昔日秦國情況不同,更不能忽視了文化和商業的繁榮。”

竇非點點頭,繼而有些疑惑道:“秦兄,為何你如此看重商業?農耕才是國家之本呐!”

秦城笑笑,他知道這個時候的人是很難明白商業的重要性的,但是既然這個時代有自己存在,那麽就一定不能讓商業的地位還那般尷尬,於是他說了一句於時下而言最為關鍵的話:“商業利重,利重則國家稅收多。”

“原來如此!”竇非恍然。

“對了,陛下這回隻與你敲定了耕戰體係,沒有提及治國思想?”相比之立足於短時間的耕戰體係,秦城對這個涉及到幾千年曆史的命題更為關心。

“我倒是沒有少提及!”竇非歎了口氣,“不過陛下對法家治國思想仍是沒有明確的態度,雖說有了耕戰體係的實施,陛下對法家製度比之之前要熱心許多,但就目下來看,並沒有要以法家取代儒家的意思。”

“我也沒有要法家取代儒家的意思。”秦城在心裏道,現在他越來越認為,諸子百家應該融合發展,獨尊哪一家都不是最好的辦法。

以法為本,以儒立國,使百家爭鳴,各展所長,各盡其用。這就是秦城的現在的想法。

“法家的核心在於立法,以法度治天下。”秦城對竇非說道,“從這個意義上說,隻要陛下能以法家思想立法並頒行四海,你便算是功德圓滿了。”

“以法度治天下,那依秦兄之見,用什麽治萬民之心?”竇非想了想,問道。

“以法度治天下之民,以孔孟治萬民之心!”秦城看著竇非,堅定道,“以百家治四海之事!”

......

三日後早朝,劉徹大會群臣,商議施行耕戰體係。

劉徹讓竇非先將其耕戰體係詳細向群臣介紹了一遍,然後在滿堂的議論聲中,他朗聲說道:“諸位有何意見,隻管提出來,朕與爾等好好議上一議,看看常侍郎的這份製度,能否在全國推行!”

先前滿堂大臣都在交頭接耳,而劉徹這一句話說出來,大廳卻安靜下來,所有大臣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靜了半響,汲黯率先起身,也不多說,直接一字一句道:“陛下,常侍郎當斬!”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群臣再次開始議論紛紛。

秦城和竇非對視一眼,又一起看了看劉徹的臉色,這才收回視線。

“汲大夫,此言何意?”劉徹倒也沒有氣惱。

“稟陛下,常侍郎以昔日暴秦亡國之法上疏陛下,難不成是想危害我大漢的江山社稷?此等行為、此等用心,其罪當誅!”汲黯語調鏗鏘,字字擲地有聲。

劉徹看向竇非,“汲大夫說你其罪當誅,你有何話要說?”

“陛下容稟。”竇非躬身一禮,然後轉而麵對汲黯,問道:“汲大夫,你方才所說,下官上疏之法,乃是秦亡國之法,請容下官問一句,在汲大夫看來,秦因何而亡?”

“秦法殘暴,致使秦亡!”汲黯道,“今日我等應當吸取教訓,怎能重蹈覆轍?!”

“那麽我再問汲大夫,秦因何統一山東六國?”竇非大聲問道。

秦國之所以能統一山東六國,靠的便是秦法。

“你......”汲黯頓時語塞,怒視竇非,冷哼一聲,拂袖坐下。

“戰國之末,非是秦統一山東六國,而是天下萬民不堪連年征戰之苦,而使天下一統。暴秦何德何能,也能統一六國?常侍郎,莫要太高看了暴秦,難不成你以為暴秦乃是天命所歸?”汲黯方才坐下,便有大臣起身說道。

漢滅秦而立國,若是竇非承認秦國乃是天命所歸,那麽將置大漢於何地?

“好一個天下萬民使天下一統!”竇非哂笑一聲,對那大臣道:“我且問你,依你之見,戰國之末天下是如何一統的?難不成山東六國的軍士都沒有抵抗秦國的軍隊?難不成山東六國的百姓都縛了山東貴族向秦國俯首稱臣?實在是荒唐!我告訴你,是秦國的軍隊和百姓打敗了山東六國,不是山東六國的百姓拱手送上了自己的國土!弱肉強食,成王敗寇,若是爾連此都不敢承認,某何必與你爭執?”

那位大臣氣綠了臉,也隻得憤然坐下。

“常侍郎!”這時候,丞相薛澤不急不忙站起,說道:“難道依你之見,大漢今日所行之法,還不如暴秦之法,非得去仿效他們的法度,才能使大漢國富民強,堪與匈奴爭雄?”

竇非微微一笑,對薛澤話裏藏刀不以為意,隻是問道:“敢問丞相,你身上可有缺點?”

“現今我等正在討論治國之略,常侍郎可不要引開話題,若是常侍郎對本相有興趣,大可堂下私下交談。”薛澤道。

“丞相隻需如實回答便可。”竇非堅持道,“若是丞相說自己沒有缺點,下官也無話可說。”

薛澤避無可避,隻得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多謝丞相。”竇非又是躬身一禮,轉而對眾臣道:“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大漢強於秦何止千百倍,但,秦也有值得大漢借鑒的地方。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則其善者而從之,如是而已。”

漢承秦製,這本就是無可非議的,是以竇非如此說,眾人也不好反駁。

“常侍郎怎麽知道什麽是善,什麽是不善?”薛澤悠悠道,“若是沒能分清黑白,二者顛倒,豈不是誤事誤國?這個罪,常侍郎擔當得起碼?”

“正要請教丞相。”竇非向薛澤拱手,“請丞相教我,如何分清善與不善。”

薛澤聞言鼻子一歪,氣的七竅生煙,這便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他總不能在自己信誓旦旦說要分清是非之後,對如何分清是非亂說一通吧?若不如此,又豈不是在幫著竇非說話?

“本相何德何能,敢教常侍郎?”薛澤道,“不過本相倒是要提醒常侍郎一句,大漢千萬百姓,若是人人可得爵,這天下豈不是亂了套?十年之後,還有誰知道什麽是尊、什麽是卑?天下還有何秩序可言?常侍郎難道自信可以以一己之力,應付天下千萬百姓?”

“天下萬民,皆吾輩同道,何談應付?”竇非字字有力道,“舉國上下,賞罰分明,人人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朝廷的認可,得到他人的尊重,合力共舉滅匈大業!此乃正道,非是邪門,何須下官去應付?”

“有漢以來凡八十年,百姓安居樂業,官吏循規蹈矩,直至今日,乃有大漢興盛之象,如何便不是正道了?”薛澤再也沉不住氣,大聲道,“爾等為一己之私,諂媚陛下,企圖混淆視聽,變更大漢八十年興國強國之法,不顧天下安定,煽起事端,實乃是大逆不道,要亂大漢天下,談何正道?!”

“丞相此言大繆!”竇非也紅了臉,爭鋒相對道:“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丞相豈不知:不期修古,不法常可!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商周以來,治國治世之道豈是以一法貫穿始終?丞相之今日治國正道,百年前也生於變亂之中,百年前也是被當時所謂正道排擠的對象!因時變法,治當時之事,此方乃亙古不變之正道!”

“你......”此時,薛澤的反應與汲黯如出一轍,再也不知說喝是好,隻得朝劉徹拱手道:“常侍郎伶牙俐齒,翻手雲覆手雨,望陛下詳查!”

“今日隻議政,不議人。”劉徹道,“丞相,你議政不能勝,便要開始議人了麽?”

“啊?老臣不敢!”薛澤忙道。

“既然不敢,那邊接著議事!”劉徹甩甩衣袖,昂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