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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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風雲突變(二)

元朔元年九月初,李廣領軍三萬出河西,意圖一舉攻下駐紮在河西的匈奴渾邪王、休屠王。

李廣率領大軍主力進入河西草原後,在迷路之時(注1),遭遇叛漢投匈的漢將趙信(注2)以及匈奴渾邪王休屠王的合攻。雙方激戰兩個多時辰,李廣大軍寡不敵眾,率眾退回。

此戰,李廣損失慘重。

李廣在河西戰敗和趙信叛降匈奴的消息傳回長安,劉徹大怒,朝堂震蕩,舉國震驚!

許多大臣趁機紛紛上書,諫言停止與匈奴之不必要征戰,雙方應當重修盟好,如此方能避免更多的犧牲。

同時,以丞相薛澤和汲黯為首的一眾大臣,一起向劉徹進言,矛頭直指征戰匈奴的製度支撐——耕戰體係,要求廢除耕戰新法!

竇非東方朔等人據理力爭,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又值李廣兵敗,縱然竇非雄辯,一時也被氣勢大盛的保守派弄的極為狼狽。

對此,劉徹隻是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

次日,秦城覲見劉徹,兩人深談許久。無人知曉其內容。

但是當日之後,秦城再沒有去過北軍軍營,一直賦閑在家。

三日之後,秦大將軍府。

涼亭中琴音嫋嫋,秦城適然斜臥,雙眼微閉,在他麵前,白馨歆正在為其撫琴。一麵撫琴,白馨歆一麵唱到: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蒙。果贏之實,亦施於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戶。町畽鹿場,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懷也......”

一曲撫罷,秦城睜開眼微笑道:“歆兒,你的琴技是越來越好了,歌喉更是讓為夫如癡如醉,真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白馨歆輕笑著站起身,小步走到秦城身側坐下,為秦城揉起肩來,柔情道:“隻要將軍喜歡,歆兒便日日為將軍撫琴。”

“那我可舍不得。”秦城拉過白馨歆的手放在手心裏把玩,“如此美麗的手要是天天撫琴,起了繭豈不是暴殄天物?”

白馨歆將頭輕輕靠上秦城的肩膀,輕聲道:“將軍說什麽便是什麽,歆兒都聽將軍的。”

“哈哈!”

兩人正在這邊柔情似水,忽的有仆人慌慌張張跑過來,“將軍,廷尉帶人來了。”

“張湯?”秦城並不覺得驚訝,白馨歆也不驚訝,她隻是擔心的看了秦城一眼,秦城拍拍她的雙手,道:“走,去看看吧。”

張湯負手站在廳中,廷尉署的人在廳外等候,秦城和白馨歆先後走進廳堂,向張湯抱拳道:“張廷尉,別來無恙。”

“大將軍,你我又見麵了。”張湯回了一禮,然後直接道:“今日張湯到此,乃是奉陛下令,因你涉嫌在閩越亂用刀兵並且舉止不合臣規、衝撞淮南王對皇室不敬,已經大罪,現請大將軍隨下官走一趟,配合我等查明事實。”說罷又拱拱手,“還請大將軍不要讓下官為難。”

“當然。”秦城坦然笑笑,“如此,倒要辛苦張廷尉茶水都喝不上一杯了。”

張湯一擺手,“無妨,下官早已是習慣了。”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大將軍,請!”

“好!”秦城答應一聲,轉身對白馨歆道:“安心在家等我便是。”說罷,轉身隨張湯一起走出府門。

“將軍!”小蓉兒疾跑過來,邊跑邊喊,十分焦急慌張。

白馨歆一把抓住跑過來的小蓉兒,按住她讓她不要亂動,和眾人一起望著秦城灑然離去。

次日,在李廣大軍還未返回長安之時,朝堂上傳出一條驚天的消息:左大將軍秦城,因為處理閩越事務時舉止不當造成極大後遺症且對淮南王無禮、衝撞皇室,被鋃鐺入獄。並且,傳聞他勾結匈奴,與敵謀國。

接連來自軍方的兩條壞消息,讓朝野一片嘩然。

大漢軍隊,在征戰匈奴接連大勝之後,首次迎來了重大挫折與打擊!

秦城入獄當時,北軍軍營震動。但讓很多人不解的是,留守大營的近十萬北軍,竟然沒有一人衝出軍營為給他們帶來極大-榮譽和前途的左大將軍請命。

但是有傳聞,十萬北軍給劉徹上了一道連名冊,為秦城求情。近十萬個人名造冊,書簡都裝了好幾大車!

至此,長安風雲突變,局勢莫測,天下惶然。

廷尉署。

秦城跟著一個官吏到了正堂。正堂上,張湯威嚴的坐在首位,肅然的臉上寫著公事公辦。在他左邊,坐著一個年輕的鷹鉤鼻官員,在他右側,坐著一個盛氣淩人的老者。

秦城站定之後,張湯打開案桌上的書簡,看了秦城一眼,道:“今日本廷尉奉陛下之命,問大將軍幾個問題,還請大將軍如實回答。”

秦城站在廳堂中間,道:“廷尉隻管問便是。”

“今年四月,大將軍奉命到閩越解決閩越之事,途徑淮南國時,為何將淮南王派遣來慰問的使者打傷?”張湯的語氣如同念書一般。

“非是打傷,實則是雙方各派武士切磋武藝,淮南王的使者不敵,這才致使有些許擦傷。”秦城淡淡道,“這件事在場的所有官員都可以作證。”

“秦城,休得胡言!”張湯右側的老者嗬斥道,“分明是你有意挑唆雙方鬥毆,又使計讓淮南王的使者不敢出手隻能被打,談何切磋?”

秦城根本就不理會這老者,隻是平靜的看著張湯,“廷尉,可以進行下一個問題了。”

“你......”老者見秦城竟然把他當做空氣,當時便氣極,正要說話,卻聽見張湯已經繼續問道:“大將軍屯兵章治城外烏龍江時,在閩越局勢沒有顯著惡化的情況下,為何要擅自發兵攻下章治城?”

“廷尉......”那老者明顯沒有料到張湯竟然也不理會他,氣的老臉通紅。

“當時閩越局勢已經惡化。”張湯問完之後,秦城接著說道,“我等在吳城停留數日,又在烏龍江邊駐紮數日,東越王卻不前來說明情況,已是不敬。況且東越王正對南越用兵,已經攻番禹城久矣。本將出兵章治城,是為了避免番禹城被攻破,南越不複存在,是時勢需要!”說著問道:“還有問題嗎?

“一派胡言!”老者激動的站起來,指著秦城罵道。

“下一個問題。”張湯點點頭,繼續對秦城道:“大將軍進入閩越王城之後......”

“廷尉!”老者拍案而罵,“爾如此問案,毫不斟酌案犯說辭的對錯,隻求敷衍了事,老夫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你可知,你這是瀆職!”

張湯不惱不怒,隻是平淡的看了老者一眼,問道:“這件案子是我是主審還是你是主審?”

“......”老者縱然是氣得渾身發抖,也無言以對。

“既然我是主審,便由我主持詢問。”張湯麵無表情道。

老者怒極而道:“廷尉如此問案,老夫不服!老夫要向陛下稟報!”

張湯隨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便。”

“你......真是豈有此理!”老者大怒,當即佛袖而去。

旁邊的鷹鉤鼻年輕官員看了老者一眼,又看了看張湯,眼中的意味讓人一時讀不明白。

“我們繼續。”張湯說了一聲,像是在征求年輕官員的意見,又像是隻是在宣布,“大將軍......”

問案隻持續了不到兩刻鍾,便在張湯和秦城的一問一答中結束。張湯收起書簡,對秦城道:“今日問案就到這裏,大將軍可以走了。”

秦城笑著向張湯抱了抱拳,又跟著先前帶自己來的那個官員離開。

回到牢房不久,秦城方才坐下,水都沒喝上一口,張湯便跟了進來。

張湯進牢之後看了一眼牢房裏的小案和書簡,向秦城拱手:“大將軍受委屈了。”

秦城回禮,“身陷囹圇,談何委屈?”

張湯自顧自在小案一邊坐下,對秦城道:“大將軍可知,方才下官左右兩邊那兩位官員為何人?”仿佛已經渾然忘記了剛才與秦城的問候語還沒有說完。

“不知道也能猜到一些。”秦城說道,“就是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大將軍既然能夠猜到,那下官也就不必解釋了。”張湯很自然的說道,“大將軍應該知道,現在外麵不想讓你出去的人,可是比比皆是。”

“廷尉既然如此說,想必你與他們的想法不會相同。”秦城笑了笑,“這對我還說便已經足夠了。”

張湯卻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有些不順當的話,“下官並沒有想法。”

見秦城有些疑惑,張湯便又補充道:“陛下的想法,便是下官的想法。”

“哈哈......”秦城聞言大笑。

“長安風雲突變,舉國矚目,大將軍身陷囹圇竟然還笑得出來?”張湯奇道。

“無妨。”秦城止住笑,“正戲還沒有上演呢,不急。”

“噢?”張湯更加好奇,“不知大將軍可否告知下官一二?”

秦城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說著見張湯終於有些鬱悶,便道:“不過我倒是有事要請張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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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曆史上李廣出擊匈奴,曾兩次迷路,後一次迷路是在漠北決戰時,那次迷路之後,李廣自裁。

注2:曆史上趙信叛歸匈奴之後,被伊稚斜封為自次王,用其妹妻之,趙信後諫言伊稚斜遷居漠北,以疲漢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