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三區的食物配給點,此時正是發放補給的時候,幾乎整個東三區還活著的人全都來到了這裏。
每個人,隻有不到一兩糧食,這一兩糧食煮成的稀粥,清得能夠照見影子。
饒是如此,整個東三區的人,隻要還能夠爬得動的人,全都聚集在了這裏。對於這些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人來說,這一兩糧食,這一碗稀粥,就是救命的東西。
饑餓,已經讓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駭人的野獸般的光芒。
更有一些人,已經在身上藏好了凶器,隨時準備使用暴力。
當然,他們搶奪的對象,並不是食物配給點那口大鍋裏的糧食,畢竟那裏還有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手拿槍械虎視眈眈的守在那裏。他們所要搶奪的,是和自己一樣饑餓的賤民,隻是這些賤民雖然同樣饑餓,卻比他們要弱小很多。
也正因為如此,更多弱小的人,都選擇在領到食物的時候,立刻不顧滾燙,一口吞下肚子裏。
但是,事情總有例外。
劉玲手中拿著一個已經破了一個缺口的碗,顫顫巍巍排在黑壓壓的隊伍之中。原本烏黑的頭發,此時已經花白了大半,看她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誰也不會相信她其實隻有四十多歲。那個大學音樂教授,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絲毫當年的影子。
她已經排了兩個多小時,終於排到了食物配給點的那口大鍋的前麵。
此時鍋裏的粥已經見了底兒,而且因為熬粥的米質量太差,鍋底夾雜著很多沙子。但是那種淡淡的食物清香,仍然讓後麵的人饞涎欲滴。
這可是大米粥啊!正正經經的大米,吃在嘴裏勁道,咽下肚去抗饑。
劉玲顫顫巍巍伸出手中的破碗,那管理食物配給的胖子對她這種老太婆連看都不看,隨手舀了半勺稀粥倒在劉玲的碗裏,衝著後麵一個年輕女孩兒邪笑一下,說道:“下一個。”
劉玲看了看碗裏那塞牙縫都不夠的稀粥,小心翼翼地衝那胖子說道:“這位……長官,我家老頭子走不動路了,沒來,你看能不能多給點……”
那胖子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趕蒼蠅一樣擺擺手說道:“去去去,他要是沒死就自己來,死了的話就不用喝粥,快滾。”
劉玲眼圈兒微紅,咬了咬牙,轉身向著自己棲身的地方走去。
沒想到她剛剛離開食物配給點走了幾步,立刻就有幾個邋裏邋遢的男人站在了她的麵前,二話不說,就去搶她的碗!
這些人都是這賤民區的地痞,自己怕死,又好吃懶做,因此不去當兵也不去加入狩獵隊,專門在外區搶奪其他難民的食物。以往的時候,劉玲的食物已經被搶過幾次,後來她和穆齊的父親穆書博每次領到食物之後立刻吃下去,這才不再被*。可是這一次穆書博病得厲害,昏迷了好幾天,劉玲隻得給他把食物帶回去,卻沒想到立刻就被這些人給盯上了。
“你們想幹什麽!這是給我們家老穆救命的!”劉玲像是瘋了一樣大喊著,同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拚命抓住手中的碗,奮力從對方的手中往外奪。她心中想到的,隻是自己的老伴已經昏迷了數天,粒米未進,在這麽下去,一定會沒命。
她轉頭向著不遠處糧食配給點附近的那個胖子看去,投去求救的目光,對方卻如同看戲一樣瞧著她這邊,根本不去阻攔那些*者。
“拿來吧!死老太婆!”那抓住她碗的瘦子麵露猙獰大喊著,同時手中猛然加力,抬腳朝著劉玲身上猛踢了幾腳。周圍幾個人也一拳拳打在她身上。
隻聽“啪”的一聲,那破舊的瓷碗根本承受不住兩人的力量,直接從中間碎成幾塊,劉玲的手被瓷片劃破,而碗裏麵的那一點稀粥立刻灑在了地上。
“齊啊——”看到最後的一點稀粥也灑在了地上,並且迅速滲進了泥土之中,隻剩下幾粒米,劉玲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一樣,猛然跪了下來,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慘嚎,她喊的,卻是自己那個失蹤的兒子的名字。
“齊啊——”這段時間受過的屈辱和苦難,仿佛在瞬間決堤,此時此刻,她最想做的,卻是抱住自己的兒子好好哭一場。隻是兒子卻不知道在哪裏,是否還活著……
“死老太婆……”那瘦子受傷也被拉了一個口子,他啐了一口,抬腳就朝劉玲的頭部踢去。
隻是他這一腳還沒有踢出去,隻聽到耳後傳來一陣急切如同擂鼓一樣的腳步聲,隨後就覺得脖子上一緊,已經被人提了起來!
他轉過臉去,剛剛看清對方的模樣,就覺得腿上傳來一陣徹骨的疼痛,已經被人從腳踝到大腿根全部擰碎了,如同破布一樣丟在了一邊!驚天動地的慘叫,從瘦子的嘴裏傳了出來,他就像是一隻蛆蟲一樣開始滿地打滾。
“噗通。”曆峰重重地跪在了劉玲的麵前,雙手扶住老人的肩膀,說道:“大姨,是我,小峰啊,穆齊的同學!”
劉玲此時幾乎已經徹底崩潰,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事情,聽到穆齊的名字,這才猛然抬起頭來。等到她逐漸辨認出曆峰的模樣,立刻抱住曆峰嚎啕大哭起來:“小峰!小峰!”緊接著,她又猛然醒悟,抓住曆峰的肩膀使勁兒搖晃:“穆齊呢?齊呢?他在哪裏?他在哪裏!?”她的力量之大,以至於曆峰的身體都被晃動了數下。
曆峰心中一陣難過,眼圈微紅,對劉玲說道:“劉姨你放心,穆齊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活著!?活著!好,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劉玲大喊了幾聲,突然之間眼睛一翻,瞬間昏了過去。
曆峰見狀,立刻明白她這是身子太過虛弱,饑餓過度,而且情緒波動過大,身體承受不了。掐了掐劉玲的人中,見對方緩緩蘇醒,隨後從存儲空間中拿出一盒牛奶,打開之後緩緩喂到劉玲的嘴裏。
劉玲昏昏沉沉喝完了牛奶,竟然又昏了過去。
曆峰長舒一口氣,將劉玲抱起來,這才發現,劉姨的身子竟然輕得異常。
他閉上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流出,隨後摸出一塊麵包,高高舉起來向周圍的人問道:“誰能找到這個女人的住處,這塊麵包就是他的了。”